鹿兒騎在劉弊脖子上,手里拿著竹棍,努力將樹上熟透的果子夠了兩個下來,銀鈴般的笑聲在院子里回蕩。
長孫蘭穿著馮雨春新做的水云長裙,兩只手拖著臉在旁邊看,這段時間,兩個小姑娘都出落的越發空靈了,雖然看上去變化不大,但總給人一種靈氣四溢的感覺。
“姐姐看,我摘了好多果果!”
玩了一會,鹿兒擦了擦滿頭熱汗,抱著兩個拳頭大小的柿子小跑過來。
“鹿兒真厲害。”長孫蘭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給柿子插上木管,給鹿兒抱著喝去了。
半晌,她臉上又露出猶豫之色,開口道:
“我們一定要去神符門嗎?我不想走的說......”
前兩天最后商量下來,任方終究是拗不過師娘,決定讓師娘先帶著幾個小輩們回去,自己則留下來,別看這老頭平時愛占小便宜,但出乎意料的有骨氣,堅持與怒濤門共同進退。
本來他們也準備讓劉弊也跟著一起離開,但他還要留下來等待寒潭洞,而且回了山門靈能也是個大問題,所以理所應當的也留下來了。
“為什么?去神符門有師娘在,安全方面也不用擔心了,你也能正式修道啦,以后自己就能保護自己。”劉弊愣了下。
這倆小姑娘就是傳說中修行天賦極高的存在,生來靈竅全開,修道的好苗子,老天也是公平的,相對的這類人生來就極容易招來怪異的覬覦,很多在還沒有接觸到修煉妙法的之前就已經被捕殺了。
師娘馮雨春剛好也是這種體質,到這倆小姑娘的時候,立馬就決定收她們為徒,回山門認歸門墻。
兩個小姑娘對馮雨春也有種天然的親近,在劉弊的首肯下,自然是答應了。
“沒什么,我就是不想走,在碧波庭住習慣了,鹿兒也剛在學堂交了新朋友,不想去別的地方。”長孫蘭搖了搖腦袋,垂在耳邊的柔順發絲隨風而動。
“去新的地方,又會有新朋友的,這紫華府城現在波云詭譎,你們倆身份特殊,繼續待下去會有危險的。”劉弊態度很堅定。
在得知地龍幫全是邪修后,他認為兩姐妹去神符門是最好不過的了。
“既然如此,我和鹿兒去便是,你要注意安全。”長孫蘭低下頭,清麗的臉蛋閃過猶豫之色,“今天是七夕,街上的花燈很好看呢,咱們要不要......”
她雖然年紀小,但遭遇了這么多,心性已經相當成熟,不會像一般小姑娘般哭鬧撒潑。
“這就七夕了?”
劉弊不禁有些感慨道:“日子還真是過得快。”
眨眼間,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快度過一個季節了,不知奶奶和碧蓮現在又在哪?前世的親人過得還好嗎?
很快他回過神來。
“行,那咱們晚上就出去逛逛,來到這個世......紫華府我還沒有認真看過城內的光景呢。”
“嗯!我去收拾些東西!”長孫蘭眉開眼笑,兩條柳眉上揚,提著裙子回屋里去了。
‘終究是小孩子心性。’
劉弊看著小姑娘的背影失笑。
隨后他在跳上了一旁新立的梅花活樁,腳下如同生了根般的穩穩得站立,按著特定的步伐繞起了圈子。
這幾日,他已經將裂地樁練到了臨近入門的邊緣,定樁也轉成了活樁,下盤越發穩健,此樁功若是練到大成,武者便和大地同氣連枝,如山立在那兒般穩固,對其中的震動也會無比敏銳。
至于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那是目前他獲得的最強橫練功法,哪怕最近勤修不輟,這些天來進境也少得可憐,估計得等到寒潭洞才能徹底入門了。
沒多久,院門打開,蘇遠河一頭白發梳得整整齊齊,面上略有焦急之色走進來。
破而后立,此番蘇老頭遭受重創,不僅完全恢復了過來,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達到了內練后期,面相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
“劉小子,昨日仇總兵家的獨子,仇文恭被陽火燒成了灰灰,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下的手段?”蘇遠河看了兩眼屋內,拉過劉弊小聲道。
“啊?死了”劉弊心中一緊,他就說這幾天總是覺得自己忘了什么,原來是這件事......這下入體內陽火在白天會自行吸收壯大,如果沒有他出手,幾天必死無疑,自己這幾天忙著修煉,卻是把這仇少爺忘了。
“我就知道是你,這紫華府找不出第二個至陽武修。”蘇遠河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這仇明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現在你估計有麻煩了......”
總兵府邸。
大堂中傳來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聲音,滿地都是狼藉的碎片,就沒個囫圇的。
一個中年儒士站在旁邊,皺著眉頭,好像在思考著什么。
幾個侍人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仇明砸完東西拿他們撒氣。
仇明當上總兵,完完全全靠的自身實力,還有心狠手辣的處事方式,這次死了兒子,哪有人敢觸他的眉頭,這不,連他最依重的幕僚李從會都插不了話。
半晌,大廳里已經沒有完整的擺件了。
“一幫廢物!少爺在你們眼皮子地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仇明坐回椅子,胸膛扔起伏不定。
“回老爺的話.....少爺......少爺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化為了一團灰燼,我等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
一個家丁跪在廳中,哪怕手上已經被炸裂的瓷器碎片軋得鮮血淋漓,也深深的埋著腦袋。
不多時,幾個兵丁抬著一塊白布走進來,放在地上。
里面沒有尸體,只有一灘白色的骨灰,有的還沾了不少泥土。
仇明不可置信的走過去,用手抓起一把,任其在自己的掌縫間流下。
好歹是自己兒子,哪怕長得丑了點,他早年間受過傷,現在已經沒法再生了,所以把自己所有的疼愛都給了這根仇家的獨苗,現在仇文恭死了,他們老仇家算是絕了后。
攝人而狂暴的氣息蔓延,整個屋子都震顫起來。
“我兒最近接觸的人都有誰!到底是誰害了他!?”仇明扯住面前家丁的衣襟,那力氣簡直令人窒息,就像提著一根豆芽菜。
“已經......查到了”家丁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說話都說不利索。
“說!”仇明將家丁扔在地上。
“自從少爺回來,就一直待在府中沒有出去,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就在前幾日,他突然離了府去了怒濤門的地盤上,小人已經把和他說過話的燒餅攤老板帶來了。”那家丁咳嗽兩聲,趕緊竹筒倒豆子說了起來。
不多時,那燒餅鋪老板神色慌張,被兩個兵丁架著帶了過來。
“大人,小人不知.....犯了什么事情.....”燒餅鋪老板腿都軟了。
“我兒子死了,他最后去的就是你那,你和他說了什么?都給我如實說來。”仇明眼中兇光畢露。
“您公子是.....”燒餅鋪老板看著仇明的臉,突然覺得有些熟悉,恍然大悟道:“我記起來了,貴公子確實來了我的鋪子上,給我交了一封信,說是要給怒濤門的劉執事,小人就是個傳話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那漢子手忙腳亂的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仇明接了過來,打開掃了遍內容,臉色越發陰沉,就像是暴風雨前席卷的烏云,攥著信紙的手都顫抖起來。
“好好好,怒濤門是越來越不把我朝廷放在眼里了,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謀害絕我仇家的后!”仇明撕拉將信紙扯得粉碎。
“仇大人,還請暫熄雷霆之怒,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儒袍的中年李從會皺眉道,剛剛他也看了眼信的內容。
“嗯?”
仇明正愁沒地方撒火,剛想發作,但想到這李從會跟隨自己十數年,自己能做到一府總兵也沒少了他的出謀劃策,便壓下怒意道:“我的兒子死了,現在這江湖幫派已經騎在我頭上尿尿,我還要當烏龜不成?”
“自然不是。”李從會搖搖頭,神色也是悲傷無比,“作為文恭的先生,他死了我也很痛心,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但不是現在。
怒濤門在紫華府根基深厚,背后還有太清道扶持的身影,宮宏更是老牌先天強者,一手幽泉勁比您的功力還要厲害幾份,現在朝廷的力量還沒籌備好,不宜大規模沖突啊!
這劉執事恐怕只是怒濤門拋出來的幌子,就是在等您出手呢,他們巴不得找個由頭將我們總兵府拔了才好。”
仇明冷靜了些,拿起剛端來的茶牛飲幾口,道:“那照你的意思,該如何?這口氣我是忍不下來的,起碼也要收點利息回來。
我不管,暫時不與怒濤門開戰可以,但那姓劉的執事必須死,他殺我仇某人的兒子,我就折怒濤門一個至陽武修!”
李從會無奈道:“此人很有可能是怒濤門培養已久的天才,如此恐怕會激起他們的激烈報復,而且此事說起來,咱們也不占理,畢竟是我們先出手算計的。”
“什么道理?我朝廷命官就是道理,老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當年我們兄弟幾人絞殺前朝余孽時,你總舍得性命兵行險招,怎的如今地位高了,反而顧這顧那?”仇明大聲道。
李從會不說話了,因為他隱隱覺得,這次仇明很有可能栽跟頭,但相處這么些年,他也知道這人的性格,就是個仗著實力強大的莽夫,一點虧都不肯吃,睚眥必報,又貪財又好色,好在還算念幾份舊情。
他嘆了口氣,去召集人手了。
以前仇明還未當總兵時,對他的建議還能聽得進去些,現在身居高位越發一意孤行,剛愎自用,能耐著性子聽他把話說完都算不錯的,自己也只能全力幫他了。
都是一條繩上螞蚱,幫他就是幫自己。
“喚我三弟來,多給他支些精銳,那劉弊就由他處理了,今晚我就要看見此人的頭顱!
我現在動身去趟易家。”
李從會點頭道:“行吧,我會和他說的,在這之前先打聽些此人的情報吧。”
被仇明叫做三弟的,也是他們一路打拼上來的結拜弟兄,現在負責練兵這塊,一身修為藏海后期,而且搏殺經驗無比豐富,在藏海境應該是找不到敵手的,那少年人就算是古鴻帝附身,也沒有幸存的道理。
“大人....大人...我真的是良民啊!不關我的事啊!”
燒餅鋪漢子不停的辯解著,雙腿癱軟被拖兵丁拖了出去。
沒過多久,只聽院外一聲短促的慘叫,便再沒了聲息。
天色漸晚,紫華府城華燈初上。
由于七夕燈節的緣故,中街人山人海,城中的百姓們都牽著孩子,拿著花燈去看熱鬧,尚未成婚的少男都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約了自己憧憬的少女攜手同游。
碧波湖旁尤為漂亮,人也最多,因為這兒景色優美,等再晚些大家買了花燈放入水中,也是紫華府一絕。
“咱們快出去吧,晚了就搶不到花燈了!”長孫蘭一身碧水色長裙,衣物貼在盈盈一握的腰上,黑瀑似的長發披肩,隱隱可見耳邊搖晃的珠垂,配上靈秀的臉蛋,看著就像亭亭玉立的楊柳。
“好好好,都依你。”劉弊笑道。
他背負著雙手,今天終于是換下了那身穿了好久的怒濤門勁裝,身著云紋黑色長袍,頭發用羊脂玉束發扎起,腰上則是那塊跟了他好久的極品冰種翡翠。
武者的凌厲氣息被掩蓋下來,此時他才符合了自己富家大少的身份。
這段日子,由于練武的關系他已經不像之前瘦弱了,個頭也長了些,面容俊逸很是有幾份濁世佳公子的味道。
“師弟,你們要出去玩嗎?”顧荷衣衫不整,從旁邊的閣樓走下來,捂著嘴止不住的打哈欠。
“是啊,師姐要一起嗎?你都宅了半個月了。”
“沒那么久吧......”顧荷略顯尷尬,掰著手指頭算了下,好像還真差不多,“那你等我會,片刻就來!趁著今天熱鬧我就出去走動走動好了。”
這要放前世,妥妥一宅女,曾經他不信有人一天能睡二十四個小時,現在他有點懷疑了。
劉弊嘴角抽了抽。
“騎馬馬!哥哥!”鹿兒穿著蓮花裙子,挎著小荷包,張開雙手求抱抱。
片刻后,顧荷洗漱完出來了,劉弊肩上坐一個,手上牽一個,身后跟著一個,四人走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