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十四年,永平十七年春,西域。
班超和手下吏士們,沿著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前進著。
去年的春天,使團里的大部分人跟著班超,在鄯善國、于闐國大展雄威,折服兩國,連帶其它幾十個西域小國也被大漢天威所攝,紛紛派人朝見漢帝。
短短一年間,玉門關處胡人使節接踵而至。
自王莽之亂、李崇身死之后,時隔六十五年,西域與大漢再次有了聯系,中斷半個多世紀的朝見也再次重拾。
雒陽皇宮中,胡人使臣被大漢強大的實力所折服,諾大的城池讓他們驚嘆連連。
朝中諸公,城坊百姓,莫不對班超交口稱贊。
因為傲人的功績,班超再一次獲得了出使的重任。
從西漢開始,龜茲一直都是西域有數的大國。
近幾年來,得到北匈奴幫助的龜茲更是格外囂張。
整個天山道,沒有敢違逆龜茲的國家。
自從龜茲王派兵攻破疏勒國,殺死其國王,扶立龜茲人兜題為疏勒王之后,整個疏勒國就實際掌握在龜茲手里。
班超的使命,就是出使疏勒國,幫助疏勒人重掌政權,讓其與大漢恢復臣屬關系。
前往疏勒的路上盡是風沙,偶爾遇到的些許野花,為他們的行程增加了幾分樂趣。
“寧羽,我們已經按你的要求,在疏勒前王族成員周圍布下了人手,一切都在我們掌握中。”
吃著疏勒國特有的食物,寧羽和付書生、許漢卿二人交談著一些事情。
原本許漢卿是要回涼州城軍營,但是在寧羽的勸導下,暫時沒有去。
而寧羽則是憑借對歷史略有了解的優勢,打算在疏勒城賺一波功勞。
現任疏勒王是龜茲人,這對于普通疏勒人來說,并不是好事。
因此,寧羽靠手里的錢財,暗中拉攏了一批疏勒人,許以重利,在這疏勒里,也算是略有勢力。
架橐城外九十里處,班超讓使團原地駐扎,并不打算進入疏勒國。
“前面的架橐城里,居住著兜題。”
班超身邊圍著一群吏士,靜靜的聽著班超安排。
“那兜題對疏勒人動輒打罵,引得疏勒人對其很不滿意。
而且他還是龜茲人,是強殺疏勒王扶持的王。
新仇舊恨加起來,疏勒國人一定不會為他盡忠。
如果他不愿意投降,就把他扣押起來。”
看著班超激昂的發言,郭恂也說道:“兜題可不是正牌疏勒王,不值得我們大漢使者去拜見。我看,就派一小支人馬去吧。”
在這一年間,班超與郭恂配合得還不錯,有自知之明的郭恂很少干預班超的決定,所以這次班超也還是選擇他作為副手。
“你們誰愿意去一趟?”班超也很贊同郭恂的看法,對著面前的眾多壯士說道。
去年跟隨班超的三十多個吏士,在回國之后,都得到了厚重的賞賜。這讓很多人心動不已。所以這次班超出使西域,很多人都踴躍參加,以至于使團吏士素質很高。
在眾人你推我搶的情況,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推開同伴,來到了班超面前。
這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圓,須發怒張,自帶威嚴。雖然說不上可以嚇得小孩子哭不出來,但是也是一等一的惡人。
原本這批吏士就勇武有力,堪稱精兵,但是在這人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班超對這個比同伴高上不少的人,也是有一些印象的,知道他的名字叫田慮。
只見此人雙手一捧,向班超恭敬的說道:
“班大人,能否讓我代替您,到架橐城中宣揚我大漢天威?”
緊接著,田慮井井有條的說著自己的優勢。
班超大喜,便讓此人選擇幾個同伴一起去。沒想到田慮拍了拍胸脯,揚言西域胡賊,他一人前往即可。
大漢一直都崇尚勇武,五郡子弟更是刀不離身。
班超對他非常滿意,于是就把自己的佩劍贈予田慮。
就這樣,田慮一人單騎,向著架橐城疾馳而去。
在田慮進入城池的時候,整個架橐城都知道漢使來了。
在士卒的護送下,田慮順利來到了王宮。
路上,田慮可以看見百姓眼底里的喜悅,看來疏勒苦龜茲久矣。
他對這次的任務越發有信心了。
得到消息的寧羽緊趕慢趕,也沒有見到田慮一面。
但是這并不影響寧羽后續的計劃。
田慮來到王宮里,看見兜題摟著疏勒美人,大殿里都是些龜茲武士。
就是靠著這些龜茲武士,兜題才控制了整個疏勒國。
田慮昂首挺胸,站在大殿里勸解著兜題。
但兜題見他孤身一人,而且身后有龜茲和匈奴撐腰,所以并沒有理會田慮。
只見田慮滔滔不絕的說著,兜題自顧自的飲酒作樂。
兜題的無視并沒有讓田慮失去理智,反而恭敬了幾分。
“我這里有大漢使者給您的手書,請您查閱。”說著就從懷里拿出一卷絲綢。
這般話引起了兜題的興趣,他懷里的美人起身準備接過這道手書。
見狀田慮大怒:“兩國公事,怎可托于婦人之手?”
暴怒之下,嚇得疏勒女子臉色發白。
田慮并不管這女子,只是捧著絲綢往前走著。
宮殿里的衛士連忙拔劍出鞘,兜題也是抓起手邊的劍。
田慮昂頭大笑,極盡嘲諷。
“我原道疏勒王兜題是個英雄人物,沒想到也是個狗屁不如的東西。
我身無長物,兵甲皆無,殿內甲士精銳,你還如此懼怕。可笑,可笑啊。”
這話說的兜題臉發燙,他望了眼殿內的甲士,見統領堅定的眼神,兜題心中大定,也就讓田慮上前。
田慮的武器,在入殿的時候,就被卸下了。
就這樣,田慮來到了兜題身邊。
田慮伏低身子,呈上絲綢。兜題被田慮先前一鬧,也不敢托大。連忙起身,伸出雙手準備接過絲綢。
就在這時,田慮猛地一撲,抓住兜題雙手,然后轉身來到了兜題身后,將兜題雙手緊握于其后。
另外一只手則拔出王座旁的箭,架在了兜題脖子上。
說快不快,說慢不慢。轉瞬間,田慮就已經劫持了兜題。
而此時,絲綢才剛剛落地,龜茲武士也才剛剛撥出刀劍。
兜題的痛呼聲也才剛剛叫出來。
兜題雖然是龜茲貴族,但是平時也有從軍經歷。
田慮挾持他的時候,他也反抗了。只不過,反抗換來的是身體的疼痛而已。
自由,在這一刻離他而去。
“退下,不然我就殺了他!”
田慮壓了一下劍刃,兜題脖子上就出現了一絲血痕個。
見狀,還沒等兜題說話。
這些武士就退了幾步。
他們都是兜題家族的下轄武士,如果兜題死了,他們是要陪葬的。
就這樣,田慮帶著兜題前進一步,龜茲武士就后退一步。
出了大殿,外面圍著幾百個士卒。里面疏勒人和龜茲人夾雜著,不一而足。
能在王宮里的疏勒人,自然是投靠了兜題的。
此刻,兜題被抓,這些士卒投鼠忌器,箭在弦上卻引而不發。
縱使田慮膽大包天,也不禁心憂,思索著下一步。
他就怕某人放冷箭,弄死兜題。
兜題死了,他也活不了。
田慮不停的怒吼著,緩慢的移動著步伐。
突然,田慮聽見了弓弦顫動羽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有人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