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病房,徐彥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王若初。
蒼白的臉上,幾處鮮紅的擦傷顯得十分刺目,下巴處厚厚的紗布,頗為觸目驚心。
比起徐彥上次見到王若初時,她明顯清瘦了不少。
“小初,你看是誰來了?”白鈺不無心疼地摸了摸王若初的腦袋道。
王若初艱難地側過頭,這才看見跟在白鈺身后,手里捧著著一束鮮花和一籃水果的徐彥。
剎那間,王若初的情緒變得十分激動。
“你…走!”王若一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下巴處的紗布,一手指著門外,忍著扯動傷口的疼痛喊道。
“小初!”徐彥放下手里的東西,朝著病床往前走了一步。
“不要過來!彥哥哥,你回去好嗎?”王若初眼眶通紅,泛著幾分淚光,倔強的眼神里依稀含著幾分祈求。
徐彥立時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白鈺道:“白姨,可以讓我和小初單獨呆一會嗎?”
白鈺為難地看了眼極其抗拒的王若初,咬了咬牙道:“小彥,你陪小初好好聊一聊,我去孫醫生那里詢問下具體情況。”
說完,她便和護理阿姨一起離開了病房。
“出去!我不想見你!”王若初側過身,背對向徐彥,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正臉。
徐彥伸手拉過病床隔離用的簾子,阻隔在兩人之間,輕柔地說道:“你不想見我,這樣你就看不到我了。”
隔著簾子,依稀可以看到王若初扭過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待得確認簾子阻斷了視線后,這才緩緩拉下被子。
“我可以說一下此刻的心情嗎?將來的事情我無法確定,但是我能確信地說,現在的心情是百分百沒有謊言的!”徐彥搬來一把椅子坐下,認真地說道。
簾子另一側的王若初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許了這種交流的方式。
“只要是你說的話,無論多慢我都會耐心地聽!一遍不行,那就兩遍三遍,直到聽清了為止!如果實在不行,那就用文字或者其他工具來交流,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會努力傾聽你的聲音!只要你走的話,無論多慢我都會陪你一起走!你走一步,我就陪你走一步!你走累了,我就扶著你走!你走不動了,我就背著你走!”徐彥發自內心地說道。
對于王若初,徐彥并沒有那種男女之情,可自小青梅竹馬的感情不見得會比那種關系來得淺薄。
“或許現在和過去有所變化,但我并不認為我們成了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小初,我知道自己現在幫不了你什么,但總有一天我會幫助到你的!”徐彥拽緊了拳心,無比迫切地渴望早日湊夠游戲金幣,兌換出可以讓王若初恢復健康的道具。
這段時間以來,徐彥并未對這件金手指產生依賴,他現在所取得的成績,基本也和金手指沒有太大的關系。
然而在王若初的疾病這件事上,徐彥唯有依賴于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金手指。
奇跡,一定會降臨的!
“抽屜!”過了好一會兒,簾子另一側傳來王若初的聲音。
徐彥臉上登時露出幾分喜色,慌忙起身道:“小初,你是要拿什么東西嗎,放在抽屜里?”
“日記!”王若初補充道。
拉開病床旁邊的抽屜,徐彥看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記。
王若初從小便有寫日記的習慣,哪怕患上脊髓小腦變性癥后照樣堅持著這個習慣。
徐彥拿起日記和筆,稍微掀起一點簾子,從底下把日記遞給王若初。
“給你!”王若初伸手將日記推回,低聲說了一句。
“給我看嗎?”徐彥驚愕道。
日記是非常隱私的物件,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日記的主人都不見得愿意分享。
徐彥記得小時候有次童心未泯地偷翻了兩頁王若初的日記,結果王若初因為這件事足足和他冷戰了好幾天!
“嗯!”王若初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徐彥輕柔地攤開日記本放在腿上,認真地閱讀起來。
“馬上就高考了,我要努力考上京城大學,這樣我就又成彥哥哥的師妹啦!王若初,你要加油哦,各種方面!”
“疾病,為什么要選上我?一想到將來,就感到無比的害怕!”
“好想造出時光機回到過去,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找不到生存下去的道路,看不到微小的希望的光芒,因為這病,我的人生毀滅了!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但是,這就是事實!”
“去年夏天,我滿心期待著參加高考,考進京城大學,而現在,又有怎樣的夏天在等待著我呢?”
“無論怎樣哭泣也逃避不了病魔,就算想要回到過去,時間也不會倒流。既然這樣,我就要去接受和愛惜現在的自己。”
“真希望自己有兄弟姐妹,那樣的話就算我不在了,爸爸媽媽也不至于太過悲傷吧?”
“彥哥哥今天就從京城大學畢業了,我卻離大學越來越遠。他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以后會邂逅許許多多的人,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每天生機勃勃地一直活下去。但是我不同,我所剩下的未來是竭盡所能地生存,每一天都與疾病做斗爭。這種差距,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彌補的!”
“被彥哥哥看到了丟人的樣子,但他仍舊那么的溫柔,并未因此改變對我的態度。不知道為什么,我竟反而感到一陣沒由的痛苦和難受。”
“第一次向彥哥哥發了火,沖著他摔東西,讓他出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描繪起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巨大夢想!”
“最近網上都是關于彥哥哥的新聞,說他是天才,我忍不住笑了出聲,彥哥哥會的東西可多著呢,你們以后還會更加震驚的!”
“突然有些羨慕姚如意,她居然能和彥哥哥唱出那么默契的和聲!如果換做是我,可以唱得這么好嗎?”
“初中的同學居然結婚了,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到了這個年齡!看著朋友圈里那位同學漂亮的婚紗照,我不禁問自己,我能結婚嗎?”
徐彥一頁一頁翻過,日記本上的字體越來越歪曲,每篇日記的幅度亦越來越短。
中間好多頁的紙張皺巴巴的,花開的墨跡殘留著一滴一滴眼淚的形狀。
徐彥輕輕拂過紙張,感受著上面的皺痕,卻是微微仰起頭,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