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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遠征

  百官入座,當值的殿中內監李懷向前幾步,立于陛階側前,展開手中的黃絹所書議程表高聲讀道:“今日大朝,僅議隴右、河西之事,其他國事暫不朝議,現朝會開始!”

  稍停了片刻,李岌用很平緩的語調開口說道:“各位都知道,前朝時期,吐蕃是我大唐最大的外患。自安史之亂始,河湟、河西、隴右大部分地方就相繼陷于土蕃,可以說前朝之亡,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這種外患所造成的。”

  說到這里,李岌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如今土蕃崩潰滅亡,河西、河湟乃至青唐地方土蕃諸部各自為政,形同散沙,正是我大唐開拓和安定西部邊疆的最好時機。在朝堂中有不少大臣認為帝國目前的首要目標應該是一統南方,應該把戰略重點放在南面,可是眾卿想過沒有,如果等我們平定了江南,而河湟、青唐地方的土蕃諸部如果再次整合統一起來,我們該如何處置?南方各割據政權,只圖茍安于世,并無圖大之心,并無什么威脅,只需要慢慢統合便是。朕在這里再次重申一遍,對帝國威脅最大的,第一是契丹,其次是土蕃。契丹現在兵強馬壯,我們暫時還是無力收拾它,但是絕不允許在隴右、青唐的土蕃諸部再形成第二個契丹!”

  李岌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是這乾元殿內部建筑和結構有舞臺般的回音功效,故大殿內在座的官員基本上都能聽得見。

  “西北的安定在于隴右和河西,各屯田區要有計劃地逐漸向河湟、青唐方向滲透延伸,另外居住伊州的沙陀、昭武諸部前一段遣使前來,說是正在遭受高昌回鶻、金山葛祿和阻卜諸部的搶掠,向朝廷求援。諸位愛卿,誰愿替朕率軍前往北廷一行啊?”

  李彥球站起身來,出班說道:“陛下,末將愿往!”

  李岌聽了后笑了笑:“皇兄報國之心值得嘉賞,不過,朕欲尋一位會說沙陀話的將軍。畢竟此去西域,要以安撫為主,并不是統領大軍征伐北廷各部。”

  李嗣豐站起來說道:“老臣愿替天子分憂!”

  李岌搖了搖頭道:“皇叔已經替我大唐征戰數十年,朕可于心不忍。康福!”

  “微臣在!”康福沒想到李岌卻突然點了他的名,驚訝了一下,連忙起身站立。

  “朕聽說你沙陀話說得很好?”

  康福躬身道:“那是臣在少年時隨在代州族中老人身邊時學的。”他這樣說也是有意表示自己出身與天子同族,當年晉王李克用就是將數萬戶族人安置在代州和云州一帶。

  李岌點了點頭:“武皇當年起兵,有不少沙陀與昭武舊族仍留在伊州一帶游牧,朕怎么也不能看著他們被人欺負不是?這樣,康愛卿就替朕前往北廷宣撫一番,朕給你三千騎軍。至于具體的事宜,朕在朝會后再有交待。”

  這皇帝開口,基本上沒有推脫的理由,康福雖然不太情愿,也是只好是躬身說道:“臣謹遵旨!”

  李岌又看向盧琰:“屯田令要加緊落實好在肅州和瓜州兩地還有黑水的屯田事宜。”

盧琰起身說道:“前期的規劃已經全部做好,只  等開春后就能一體施行。”

  李岌又看向朝堂中:“各位愛卿誰還有事要說?”

  任圜這時站起身來:“關于在朔方增設韋州和定州事宜,還請陛下早些批復。”

  朔方興州以北發現一座超大規模鹽礦,任圜在興州以北設立定州的提議是想掌握這里鹽監的管理權。

  李岌聽后想了想:“準設韋州之議,至于定州由普通下州改為軍州,歸屯田司所轄。”他雖然是批準了任圜的設州之議,卻是把鹽池的管理權劃給了盧琰所管轄下的屯田司。

  盧弼站起身來奏道:“河西國學式微,還請陛下同意由朝廷撥款在涼州、甘州和沙州興辦府學。”盧弼兼領國子監,推廣教育是他份內之事。

  “準奏,此事由宰相會同禮部、戶部和國子監擬定章程,盡早實施。”對于發展教育,李岌還是一如既往地表示支持。

  樞密使元行欽起身奏道:“不知陛下要抽調哪支部隊前往北廷?”

  “就從雁門軍中選調。”李岌根本沒猶豫,忻代一帶目前已經算是內陸,駐扎那么多軍隊根本沒多大意義,這是他在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的。

  此后,還有一些雜事,朝會只開了一個多小時,就宣布散朝…

  二月的晉北,積雪才剛開始融化,天上雖然還在下雪,只不過空氣卻沒有了冬天那種刺骨的寒意了。滹沱河已經漸漸解凍,冰封的河面裂開了一道道縫隙,河水從冰面下翻涌了上來。

  不管人們愿意不愿意,遠征的日子還是到來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沒有馬車,朝廷為遠征北廷的三千名雁門騎軍配屬了三千六百頭駱駝,還有兩千名由罪囚所組成的輔兵隊伍,這些罪囚將會成為第一批發配到北廷實行屯田的屯兵。

  六千匹軍馬和近四千頭駱駝,將近萬頭的牲畜所組成的隊伍,冒著風雪,浩浩蕩蕩地從崞縣出發,沿著通往云州的大道,逶迤北行。

  那些來自皇帝身邊的年青軍官,在隊伍中間來回奔走,一遍一遍在鼓舞著士卒們的士氣,宣講著立功報國后的賞賜,就是沒有人愿提及這自古以來少年從軍白發還,自古征戰幾人回的事情。

  康福在皮裘外面套著甲衣,面無表情,騎在戰馬上一言不發地走在隊伍中間。

  這馬革裹尸也許就是原來的宿命,只是想到離開晉陽前自家小妾的痛哭聲,在心里有些不舍和默然。

  君有命,臣不得不從,況且他應該還算得上是個“叛臣”,這天子沒算舊帳收拾自己就算是法外開恩了,還能要求什么?

  那沙陀派來的使者在康福的身邊不時稱頌著天子的偉大和仁慈,贊美著大唐騎軍的威武整嚴。這讓康福更恨不得將這廝一腳踹下馬去,要是沒有你們這些慫貨來晉陽告狀,老子又何必會沒由來的被派往北廷朝廷招撫?!

  根據這家伙的說法,他們從伊州到晉陽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康福也希望這支大軍能夠在一個月內趕到伊州,自己就算是已經完成了大半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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