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岌看了看血色的戰場,不由嘆息一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一戰最好能贏得兩年的安穩日子!”
元行欽已經把頭盔解下來,拿在了手里,聽后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那李嗣源說不定會惱羞成怒,親率大軍來找陛下拼命嘞。”
李岌看著元行欽笑了笑:“我祖父收的這位義子,心思沉穩,看似忠厚勇毅,實則內心狡詐的和草原上青狼似的,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會干的。他看似掌控了朝堂,可實際上手上可信用的兵將并不多,無非是石敬墉、李從珂還有霍彥威之流,現在遭此嚴重損失后,加起來也只剩七萬多兵馬,我賭他不敢冒險!”
元行欽道:“但愿如此,那些降將該怎么處置?”
李岌起身上馬后說道:“先進城再說,另外立刻派人去通報各地,就說晉陽軍接連光復幽、鎮二鎮,取得嘉山大捷,殲敵五萬余…”
元行欽道:“實際上沒那么多。”
“把那些契丹俘虜加上就差不多了,這向外宣傳的數字總要報得高些,好嚇唬一下那些左右搖擺的各地節度使和軍將們。”
從充滿血腥氣味的戰場進了有些驚慌的曲陽城,李岌終于是覺得身心疲憊,躺在縣衙的后院里就先睡了一覺,一直到傍晚時刻這才醒了過來。
中軍掌書記盧琰進來:“陛下,義武軍節度使王德聞嘉山大捷,特來犒軍。”
李岌道:“這回來得倒快,怕是朕占了新樂、曲陽不給他么?”
于是在縣衙升帳,召集眾將,將擒獲的一干南軍眾將押解進來。
王晏球被縛綁著押了進來,見到部將張虔釗、姜世清皆立于堂內,于是說道:“我待爾等不薄,你們何忍背叛于我?”
張虔釗張口欲答,卻見李岌起身怒道:“先帝亦待汝不薄,汝何故而背先帝耶?!”說罷,步入堂下,捉住杜晏球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邊打邊罵道:“爾等不忠不義,累得先帝身死,還有臉說別人么?!”
杜晏球被揍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但聽李岌叱罵,心里羞愧,卻是不敢還口。
李岌揍得杜晏球一頓,怒氣略消,這又看向后面的朱弘昭。
宣徽使朱弘昭道:“微臣愿歸順天子!”
李岌聽了后旋即又怒道:“朕手下有的是統兵之將,要爾等反復小人做何?等著你們背叛么?”說罷對著朱弘昭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又來到高行周面前。
高行周高聲道:“士可殺不可辱,今日被俘,但求一死,陛下何必辱人太甚?!”
李岌冷笑道:“你先事燕,后降晉,又背先帝,嘴上說得倒是硬氣,還真當自己是個好漢?!”于是又對高行周拳腳相加。
盧琰在底下看著目瞪口呆,于是側過頭來看向身邊的元任:“陛下這是作何?”
元任道:“天子今天在戰場上被親軍死死護在中間,沒撈著殺敵,心里戾氣難消,就是想揍人罷了!”
盧琰聽后,只得搖頭無語。
李岌把這幾個南軍俘將挨個揍了一頓,怒氣消解大半,遂回到座位上。
安審琦已經聽說了安審通的死因,上前一步道:“末將愿親斬那杜晏球這廝!”
李岌聽了卻搖頭道:“其罪不及死,將他們押回晉陽,徙這幾人替朕喂豬牧羊十年!”
在處置南軍俘將后,李岌即大宴軍將,犒賞三軍,其后又命裴約、符彥卿率軍押送兩萬余南軍降卒徙山北、云州,安置于各屯田軍營,編入軍戶,以充實邊地戍防。
且說李嗣源命石敬塘率軍三萬以援幽州,剛走到滄州,就得到了南軍兵敗嘉山,王晏球全軍覆沒的消息。又有魏博節度使趙在禮奏稱軍心不穩,不欲離鎮。李嗣源知道其心懷疑懼,不愿出兵,可目前的情況下,也是暫時無可奈何。
在取得嘉山大捷后,李岌又得到一個好消息。原來投靠契丹的盧龍節度使盧文進,因為耶律阿保機死后對述律氏心懷疑懼,主動聯絡投靠中原王朝。正好契丹新國主因禿餒所請,派惕隱特里袞率騎軍七千余往援定州。
契丹軍行至平州,卻被那盧文進在李岌所派元行鍇的勸說下,誆入城中,待得酒宴上灌醉后連那契丹騎軍一并擒獲,只當作投名狀來投后唐。
李岌聞報后大喜,親率大軍前往幽州,現在他只得親自坐鎮,生怕那契丹新主耶律德光一怒之下,提大軍南下,往攻盧龍。
在李岌抵達幽州之前,石敬塘也率軍趕到了幽州,符彥超見南軍勢大,也只得是撤了幽州之圍,轉而在城北扎營。等李岌率軍趕到幽州,石敬塘已經與趙德鈞會師。還好那契丹新主耶律德光因為內部爭斗激烈,正專注剪除前太子“人皇王”耶律倍黨羽,暫時無暇南顧,只是遣于越耶律曷魯率軍前來,收復盧龍。
眼見已經無法攻下幽州,李岌只能命盧文進放棄盧龍,盧文進則遷盧龍軍民二萬余戶前往山北。在掩護盧文進率盧龍軍民平安從幽州遷徙到山北后,李岌即從幽州撤圍,任命盧文進為成德軍節度使,元行鍇為鎮州防御使,駐防趙地。
耶律德光遣使過來譴責王德和盧文進兩人背信棄義,另外討要惕隱特里袞等人。李岌倒是同意放還特里兗等五十余契丹頭目,至于盧文進所俘七千余他們手下的騎兵,卻是拒不發還,收入了自己的馕中。
在七月下旬,又有駐雄州的后唐瓦橋關守將楊昭遠投效,晉陽方面又所有雄、莫州,卻是意外收獲。這楊昭遠乃是晉陽巡檢楊弘信之父,乃是晉軍老將。早年在作戰中斷了一臂,卻仍受莊宗信用,以其為幽州守將。這次投靠晉陽后,到幽州覲見天子,卻表示自己年事以高,愿乞還代州養老。
李岌同意了他的請求,任命其為代州刺史,由親將王全斌接替他為瓦橋關守將,鎮守雄、莫二州。至此,除了幽州之外,北軍的地盤擴大到了滹沱河北岸,與南軍所控制的滄州交界。南北雙方在一場大戰下來,最終結果是晉陽方面占了河北一處重鎮,實力大增。北軍奪得鎮州這處重鎮,氣勢正盛,于是便命石敬塘為北面招討使,據守幽州、滄州二鎮,由于兵力不足,也暫時停止軍事行動。
由于雙方現在誰也無意發動進攻,倒也相安無事。李岌也是無力擴大戰果,攻下幽州,也是只得暫時收手罷兵。
他一直在幽州城外呆到了九月,等到幽州鎮州各地都逐漸安定,秋風漸起,預計不太可能再發生大的戰事后,這才撤兵動身,回師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