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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冬麥

  設在幾處皇家莊園的屯田軍營倒是已經快修好了,幾排整齊的紅磚房讓人看了就感覺賞心悅目,雖然屋頂上還是用的黃泥和茅草。

  除了一部分人還在繼續砌筑涵洞外,大部分的軍卒又被派了出去,沿著河谷兩側林草茂盛的地帶在收集過冬的飼草。一部分人則被留在莊園里和軍營里挖坑,于是唐明莊園和軍營里就多了數十個長七、八丈,寬約兩丈的大土坑。一些砌磚瓦工正在用紅磚和水泥砂漿在內部砌成防水的大池子。

  莊園里的幾位工匠正在作著指導,看樣子他們對這樣的活計已經很熟悉了。

  在李岌的指導下,這些工匠們已經很熟悉青貯池的營造方法了。青貯飼草比干草保持的水份多,用來喂養牲畜甚至是雞鴨的效果都要好得多。

  由于條件所限,并不能象后世那般在青草收割后就直接進行處理貯存,而是需要將收割回來的牧草等先涼成半干,制作成半干的青貯草料。這些收割回來的牧草需要涼曬兩、三日,去除大部分水分才能開始切割。

  半干的飼草用鍘刀切成只有一寸多長,被逐層添加進那些沏好的大池里,每添加一拳多厚就需要用碌碡來回壓實,再灑上一遍用米粉和麥麩發酵制成的酸漿湯。之后再進行新一層的草料填充,壓實、淋漿水…

  青貯草料要比干草多保存將近一半的養份,而且也更容易被牲畜消化和吸收。這樣同樣份量的青貯草料大約能比干草多飼養超過一半的牲畜。相對而言,喂豬和養牛的效果是最好,騾馬和羊要差一些。

  在后世,大約三斤飼料就能生產出一斤肉,在這個年代,即使是養豬,也最少要消耗成噸的牧草和部分飼料才能將一頭豬喂到一百五十多斤。

  李岌覺得有必要將后世的集約化養殖方式逐漸推廣開來,雖然這樣生產的肉類口感和品質會逐漸下降。但在這個連肉都吃不上的年代,誰還會在乎這個?

  他希望在幾年后,軍營自辦的養殖場,就能夠保證自己的肉食供應。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在夏天所種下的黍子和谷子收割之后,莊園的農田又重新被翻耕開了,露出濕潤的泥土。

  晉地的作物是一年兩熟,但是只限于有水灌溉的良田。

  靠天吃飯的旱田地力稀薄,養份不足,作物生長緩慢,并不足以支撐一年兩季耕作。

  冬小麥在越冬前要澆上一茬冬水,不僅能殺死不要的害蟲,還就能保護麥苗在冬季不受凍災的影響。由于晉地的灌溉設施較少,加之秋冬水量小,河里汲水不易,水車都沒了作用,所以才造成晉地冬麥種植的面積并不是很多。

  而現在,由于幾處蓄水大壩的建設,至少在晉陽周邊的四處皇莊,在秋天幾處小水庫開始蓄水后,冬灌的用水是有了保障。

  寒霜一降,一拃來長的麥苗就停止了生長,附近的原野、山林里的草地都被割得光禿禿的,只剩下一點草桿。

  榆次洞過水水庫和陽曲縣興建的三交口水庫在秋雨來臨前已經開始蓄水,在寒霜降臨的時候,一部分工坊已經可以開始投入使用了。

  從水力工坊里傳出的撞擊聲在田野里會傳出很遠,站在地頭,看著田間還保持著綠色的麥苗,心情還是比較舒暢的。

  在這個時代,做官的讀書人本就不多,而那些能夠一心為民著想,忠心正直的文官更是鳳毛麟角。

  張憲是這么一個肯為民眾著想的好官員,而且還算比較正直。

  他原來跟著晉軍大將李嗣昭坐鎮澤潞,主要負責民政,在李嗣昭不幸戰死后,到了晉王帳下作掌書記。原來李存勖是屬意他做宰相的,可惜受到郭崇韜的排擠,這才被安排在了晉陽任監軍和北都留守。

  當他來到陽曲縣的唐明皇家莊園查看過冬小麥生長情況的時候,整個人頓時就變得精神煥發,顴骨高高聳起的臉上表情顯得十分精彩:“看樣子長勢真的不錯!”

  “你當我是拿自家的幾千頃地鬧著玩呢?熬到明年就不用為糧食不夠發太多愁了。”李岌蹲在地頭,伸手拔出了一株麥苗,放在手里仔細地觀察著。看著長勢還算可以,就是根系不如后世上過化肥的麥苗發達,但卻比這個時代的麥苗長勢要好一些。

  張憲也有樣學樣做了一遍:“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岌笑了笑:“張公多讀些農書就知道了,這根部越發達,其生長則越好。就和人一樣,骨頭架子小了,怎么也無法長成五大三粗的模樣。”

  “嗯,長勢很好,要記得留種,某覺得可以分給農戶當麥種!”張憲倒是毫不為意,很認真地對李岌說道。

  “種子可不是象這般在大田里選的,需要專門選擇上好的田地,精耕細作,還得留專人照料,多施糞肥勤澆水,才能長得茁壯!”李岌笑著繼續向他解釋道,“莊園附近,才是留下的真正種田。”

  張憲聽了點了點頭,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在田邊的小渠里洗干凈了這才又說道:“某此次前來,是有一事想求太子。”

  李繼岌看了看張憲:“張公還請說。”

  “您這莊園里,頭水澆過,可否也讓周邊的一些田莊也能用水,得到灌溉?”

  “可以,不過這水庫里的水可不能白用!”李岌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矣,不知太子想要多少?”

“按方不好計算…這樣,某家只收每畝所出產的二成!”李岌想了想說道,水田比旱田的糧食產量要多出一倍,他的要價并不算很高  “二成?!太子有些太過心狠了吧!舉手之勞而已…”

  李岌看向張憲,慢悠悠地說道:“首先某家不是圣人!前些時日某讀呂覽,嘗讀到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于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貢贖魯人于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于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明府應當知道,這修堤筑堤,花費巨大,甚至一縣一府有時都無法承受。如果沒有利益,這天下人誰還肯出錢財主動修壩筑堤?長此以往,這溝渠棄置,田園荒蕪的罪名又有誰來承擔呢?”

  張憲聞之,不能反駁。

  不過,這件事情上太子的開價也太黑心了些吧?!居然要田地出產的二成。

  這事,只能是先跟那些要求用水的莊園和大戶先說明商量好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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