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鎮將鄭季璘從河北所帶來的三千定州軍,被李岌分別安排到了晉陽北苑、榆次莊園和清源莊園(后世清徐縣)三處皇家莊園駐扎。這是那位便宜老丈人,定州義武軍節度使送給李岌的一支部隊,可以是看作自己的親軍或是部曲。
李岌準備以這支部隊為基礎,編練和打造出自己的禁軍。
自古以來,軍中武將的親軍是其手上最為信賴的力量,尋常裝備精良,待遇優厚。武將則依靠這些親軍彈壓三軍,維護自己的威信。在戰場上,這支親軍部隊不僅需要保障主將的安全,而且很多時候,都是做為戰場上一支重要的突擊力量來使用的。
一般親軍部隊的戰斗力,比尋常的部隊高兩三倍都不止。
榆次城外。
車轔轔,馬蕭蕭,這支從定州過來的一千人部隊在行進時塵土飛揚,嘩嘩的甲葉撞擊聲不絕于耳。不過全軍明顯士氣低落,許多人眼里明顯帶有不甘之色。
唐末五代時期,由于府兵制敗壞,府兵轉化為了鎮軍,成為了各節度使手中的私軍。這些義武軍卒大多是定州和易州人,數代為軍戶,在軍中父子相繼,以軍人為職業,。這些在軍營成長起來的軍戶子弟從小就好勇斗狠,打架斗毆更是家常便飯。這樣一支部隊,管好了其戰斗力遠超尋常的部隊,如果駕御不當,則會養虎為患,時常會發生些內亂,甚至會把將主都給干掉。
這些鎮軍,大多是義武軍中的老兵油子,革命斗爭經驗十分豐富,隨便拎出一個,搞起暴亂都是一把好手。現在節度使王德居然命令他們移駐晉陽,背井離鄉,每個人都是心生怨懟,時刻準備著找機會再逃回定州老家。
搞不好就是一場亂子。
榆次皇家莊園的麥場上,李岌親至,專門為這些將卒們進行訓話。
這些軍卒在見到李岌這位皇太子兼臨時頂頭上司后,倒是很守規矩,整齊列隊,只是行了簡單的平胸禮,個個面無表情,如同幾排泥塑的兵俑。如果不是看到他們眼中的敵意、不屑和輕蔑,李岌真有些懷疑自己是接收了一群沒有任何感情的木偶。
李繼岌騎在棗紅馬上,瞇著眼審視著面前的這支隊伍。
反正他不點頭,這些人平舉著的右臂是不敢隨意放下來的。
沉默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李繼岌發現這些軍卒居然沒有人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這份耐心和自律性比尋常的農夫可不止強了一星半點。
于是他稍微笑了一下,略微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大聲喊道:“各位義武軍的將士們,大家辛苦了!”
那些將卒再次右手平胸,齊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李岌舉起右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揚聲繼續說道:“各位都來自于義武軍,原來是鎮軍,義軍武王鎮帥將大家交到孤的手里,做我的親軍。孤現在是太子,過一段時間,就會登基成為皇帝。今后你們就是孤的親軍和天子的禁衛軍,我希望你們能夠成為一支勇武之師,不負孤的期望!只不過呢,某家眼界比較高,普通的軍卒,達不到要求某家還看不上。不過,大家即然成了孤的手下,尋常的時候,只要服從軍令,某家倒是能夠保證大家天天吃上飽飯,有衣穿!”
李岌說完這一段,連個鼓掌叫好的都沒有,那些軍卒們依然是面無表情,根本沒有什么反應,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
“各位原來是鎮軍,平常務農,戰時為兵,到了晉陽這里,還是一樣。另外,如果今后大家認為這里的日子過得不錯,可以讓全家都移居晉陽,孤負責進行安置,再次向大家保證你們,包括你們的家人,孤會讓大家過上好的生活!“李岌見還是沒什么反應,于是當著眾人大聲說道,“現在,散隊!”
這支部隊沒有營指揮,只有各隊都頭,一共十名都頭,每人指揮一百軍卒。
在解散之后,石敢帶著幾十名親軍,一起幫著管家王存去安排莊園里軍營的分配。
這是一處原來晉軍廢棄的軍營,營內有十幾排黃土夯筑而成的土屋,另外還有十幾座養馬的棚圈,已經塌了四、五座。李岌提前知道安排,但也沒派人過來收拾一下,這座殘破的營寨就是留給這些人過來收拾。
先讓大家養成勞動的習慣。
軍隊本身就是一頭吞金獸,日常花費巨大,李繼岌準備把這支職業軍隊改造成民兵,養成自食其力的習慣。
這些新來的定州義武軍卒一開始只好委屈的擠在這些破破爛爛的土坯房里,在分配好住處后,基本上已經將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擠得滿滿當當。
好在李岌知道新軍剛到,先行犒賞一下,命人送來了兩頭生豬,幾十袋白面以及菘菜、粉條、豆腐等物品,熬了幾大鍋肉菜,倒是讓軍卒們感覺這頓犒賞的伙食倒還不錯。
看這些人吃飯的樣子,李岌就知道他們并不算難養活。唐末五代的軍卒日子過得并不如意,干得是土匪的活,得到的卻是僅僅勉強夠維持家人糊口——大部分搶來的財貨,又都被軍官們一層層給搜刮走了…
鄭季璘作為王德派來幫助太子的統兵將領,倒也沒什么意見,對于李岌的安排,一概遵命行事。李岌在解散后找來這些都頭們挨個詢問了一番,在得知定州軍尋常時候也是亦農亦兵,大家對于干農活倒也熟練,于是就松了口氣。
怕就怕這些家伙們什么也不會干!
三千義武軍自然是不能聚在一起,被平均分派到了榆次、清源和北苑這東、南、北三座屯田莊園。李岌又在陽曲和忻、代一帶招募了一千名青壯,再加上周光輔和安金全調來的兩千步軍,與義武軍混編在一起,組成了拱衛晉陽的三營六千禁軍。
在河灘里清理淤泥,支模、拌料,打地基,其后砌青石條,中間澆筑混凝土基本上全都是依靠人力來完成,雖然有一些杠桿或是滑輪等輔助器械,勞作的效率相比于后世,依然是低得令人發指。
干活吃飯也沒什么好抱怨的,特別是在看到原來太子的親軍都下了河灘,來自義武軍士卒也就消了大半的怨氣。人啊,不怕受苦受累,就怕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只要大家一樣,這心里就平衡了。
這修堤筑壩,是件極為消耗體力的活計,李繼岌為軍中提供的伙食相當不錯,每兩天都會有一頓肉食,這也是大家能夠這么忍受下去的一個主要原因。在這個年代,肉食對于普通人的吸引力,是后世人無法想象的。
現在,李岌手下已經有了6000名將士,不過軍馬暫時只湊起不足400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