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宴席宴請孤魂野鬼也是很需要勇氣的,至少這一晚上除了秋生和文才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吃的很歡樂意外,任發幾人吃的是戰戰兢兢。
不過這個宴席倒也沒擺很久,將近天明時,九叔讓大家給“來賓”又燒了不少紙錢,然后就散了宴席,鬼物們蜂擁而來,四散而去,倒也沒偶生人賓客一般整的杯盤狼藉,桌子還是那個桌子,碗筷酒菜也還是那些酒菜,但是若是有人去嘗嘗那些剩下的東西,那只會有一種感覺——味同嚼蠟,更深的還會有苦味或者酸味,鬼神吞香,吃的不只是香火,也有貢品的香。
一眾人回到任家鎮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匆匆道了聲再見,就各自回到各家。任發、李大娘四人都是普通人,受了一晚上墳地的陰風,挨到現在已經是困得不行,現在想的只有好好休息,收尾的事天明了吩咐下人去收拾墳地的桌椅就行。
九叔看了自己兩個徒弟也是打著哈欠,便搖搖頭不多做吩咐,便囑咐道:“這些符你們貼在身上明天正午再摘下來,進門之前跨火盆,然后用柚子葉沾水洗身子,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
張玄自己這一晚上溝通幽冥,稟告蒼天,花了不少靈力,自己也是累的不行,也樂得九叔在幫他做囑咐收尾,便說道:“你們聽師叔的安排便是,明婚之事已經告一段落,回家以后好生供奉他們就好,至于你們任家的老宅,如今自然也沒問題了,過后來師叔這里取幾張驅邪符貼在房梁和門口,去去陰氣就好。”
任發點頭稱是:“今晚的事辛苦張道長和九叔了。”
義莊,大堂。
和任發等人分開后,九叔師徒和張玄就回到了義莊,秋生和文才已經累得不行,收拾好法器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間睡覺了,唯獨九叔和張玄還在大堂里喝茶。
“阿玄,你今晚開壇做法倒是不錯,竟然鎮住了那幫小鬼,還請到了天婚,倒是有了張恒師兄幾分風范。”
張玄搖頭,苦笑道:“師叔莫要笑我,你道場開在任家鎮,方圓百里哪來的惡鬼,來的都是些孤魂野鬼自然好鎮服,說什么威風?那四個鬼差可沒正眼瞧我?”
九叔聞言,頓時語塞,沒好氣的道:“好小子難道還想讓那幾個鬼差向你鞠躬不成?你在下面沒個司職,想都別想。除非你給他們一人燒個幾千萬,保證見了你彎腰低頭當個孫子都沒問題。”
張玄翻個白眼,幾千萬紙錢,又不是二十一世紀一張紙錢上億,幾千萬紙錢可是要花好多大洋的,就算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
“先別說這個,這次過后有把握突破到練氣九層了嗎?”九叔也不開玩笑,正色問道。
張玄是他引進門的,雖然是拜在了巫蠱一脈,張玄親生父親張恒門下,但是九叔待張玄與親傳弟子沒有差別。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師侄,天生陰命,練起玄陰煉蠱決來速度可不一般,入門才短短五年,就已經是煉精化氣練氣境八層的修為了。更不要說他現在看上去是天庭飽滿,雙目有神,只怕已經是八層頂峰。
張玄也不謙虛,點頭應道:“突破就在這兩天,方才請了天婚,成功之時,忽然覺得耳目清明,瓶頸松動了三分。又加上之前秀娘流下了不少鬼淚珠,喂給我的命蠱,反哺回來,突破沒什么問題。”
“你的命蠱?還是柳師妹的那條金蠶蠱?”
說到命蠱,九叔的語氣有點遲疑,大抵還是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件事。
張玄聽到九叔提起,露出一抹由心微笑,道:“是啊,是母親留給我的金蠶。”
命蠱,命蠱,人在蠱在,可是張玄的母親已經命隕于二十年的戰斗中,這金蠶竟然還在,那只有一個可能,她在臨終之際,解開了契約,把蠱蟲留給了張玄。
九叔聽了,慨嘆道:“是啦,這是柳師妹專門留給你的,只不過命蠱解契,修為全無,你還要多用心培養,”
九叔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說道:“你若是實在用不慣,就告訴師叔,我讓你千鶴師叔給你尋來一些異蟲。你千鶴師叔吃的是皇家飯,路子廣,尋這些個異蟲煉蠱還是很方便的,只要不是你父親那種命蠱,都好說話。”
張玄搖搖頭,拒絕了九叔的好意,他才練氣修為,根本沒有太多精力再去培養更多命蠱,除非是機緣到了,難以放棄,不然絕對不會主動搜羅。
要知道,命蠱和蠱主都是性命相關的,雖然不是每蠱都是蠱在人在,蠱亡人亡,但是損失命蠱,元氣大傷肯定跑不了,所以說多一個命蠱,就是多一分風險,尤其是你的命蠱不夠強,那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弱點。
當然,風險和回報是均等的,每一個命蠱培養起來,肯定是一個不差的戰力。另一方面,對于走煉蠱養氣路子的人來說,每多一個命蠱,那么能借助命蠱煉化陰氣提升修為的速度就快了一分。要知道,命蠱反哺,只能是每段時間一次,多一個命蠱就多一分反哺。
只不過對于張玄來說,練氣境修為,命蠱多了,還真是弊大于利。
兩人的聊天并未持續多久,畢竟忙活了一夜,張玄是耗費了一夜的靈力,九叔年紀也不小了,都累得不輕,兩人收拾了一番就回去休息了。不曾想,方到了下午,李大娘和任發竟然又提著禮物找上門來。
張玄見他們大包小包的禮物提來,不由問道:“任老爺,李大娘,你們這是?”
“這次的事情是辛苦張道長和九叔了,我們這是專程來回禮答謝的,要不是你們幫忙,這念恩指不定就魂飛魄散了。”
“任老爺不用這樣,該說的我也說了,結明婚,請天婚這事我也有好處,也得了報酬,這禮物就不用了。”
李大娘聞言,直搖頭,堅決道:“我們只是普通人,不知道您這些高人得了什么報酬因果,我們這俗物答謝,你若是不收下,我們良心不安。”
張玄苦笑著看了九叔一眼,示意道:這該怎么辦。這李大娘經過了昨晚一事,又恢復到了往日里硬氣老太太模樣,這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倒是讓他難辦。
但是道士辦事,辦多少事收多少禮,這是因果,多收了,那就要折功德,也會把事情糾纏不清。這明婚一事,自然不會有什么后續麻煩,但是多收了禮物,那還是要折功德的。
九叔會意,喝了口茶,出言勸道:“李大姐,任老爺,我們修行中人,講的是因果,哪怕是受人之托,也是按出力收取酬金,收多了那就是折了因果和修行。阿玄辦這事已經得好處,你們操辦紙人紙馬也給了報酬,再多那就對他不好了。”
九叔將話說重了三分,折了功德,不一定有損修為,但是也是把話說重了,被勸的人才聽的進去。
“這…”
李大娘和任發面面相覷,他們就是普通人哪里知道這么多門門道道,這送禮送多了還對人不好?這可怎么辦,人家從發現這件事就一直幫著你,出謀劃策,又操辦一切,這不能回報人家心里過意去不去。
忽然,李大娘想起了那天秋生帶著張玄來時說的那些話,張道長來任家鎮是要定居的,但是還沒找到心儀的房子。念及此,李大娘拿定了主意,道:“張道長要來任家鎮定居可曾找到心儀的房子?”
“李大娘,您這是?”
“如果你不嫌棄,你看我那老宅怎么樣?”
張玄聽了,疑惑道:“那個老宅不是任家祖宅嗎?怎么......?”
張玄疑惑的看向了任發,若是以前兩家不和,李大娘為了生計將老宅租給無家可歸的旅人,任發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現在兩家和好,怎么可能動用祖宅?
任發一聽卻是笑了起來:“張道長誤會了,這老宅雖老卻不是祖宅,而是我二叔留下的老宅,任家的祖宅在隔壁天堂鎮,不在這。若是張道長滿意,這老宅就送給道長了。”
任發倒是大氣,一旁李大娘也是點頭同意,張玄卻是苦笑一聲:“你這可比禮物貴重多了。不如這樣,我租下這房子吧,租金和往常租客一樣。”
“哎,對對對,差點忘了這事,那就用租的,想租多久租多久,租金一個月五十文,二嫂你看這樣行不行?”任發快人快語,替自家二嫂答應了此事。
這么大個宅子一個月才五十文,這和白拿有什么區別?可是張玄還來不及出聲反對,李大娘也是點頭堅決道:“就這么辦,張道長你不要推辭,不然老婆子我轉頭就走,這禮物也留在這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玄也沒什么好推辭了,點頭答應道:“那好吧,不過日后要多多叨擾了。”
聽到張玄答應,任發和李大娘臉上才露出了一抹微笑,連連道:“應該的,應該的。”
幾人又寒暄了一陣,到了傍晚,這才在下人的提醒下出了義莊要回任家鎮。
送完人回來就見到九叔的那張笑臉:“怎么?體會到打交道的麻煩了吧?”
“師叔別笑,這任老爺可不只是打算答謝,只怕也是為了以后謀一份平安。”
“廢話,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聽了因果之說后更加熱情?你知道就好。”
九叔說完搖搖頭轉身離開,張玄能認識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道理就好,雖然說任發李大娘不是什么壞人,但是這個道理還是現在明白好,省的以后進了別人的套子。
張玄心中想的卻是不大一樣,雖然說人老成精,李大娘和任發經過明婚都認識到了九叔和他是有真本事的人,送禮答謝,乃至低價租房子,都是為了拉關系,做一份保險。只不過,張玄知道任發的父親尸體二十年不朽,不動還好,一動那就會出事,正好替他解決這個事,償還了情分,反正陷不進去。
這人啊,誰心里沒個算盤,甭管他好人壞人,這算盤總會打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