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色漸亮。
偌大一個魔都,許多人也起床準備新一點的忙碌。
如果站在魔都上空俯瞰整座城市的話,就會發現,整個城市都動起來了。
公交車開始運行,路上也開始有了各式私家車。
魔都的中央商務區陸家嘴,自然也是吸引了無數的人群和車輛,往這里匯聚。
但是坐落在陸家嘴的東方明珠電視塔,卻是另一派景象。
周邊雜草叢生,齊腰那么高的荒草隨處可見,好像把電視塔給包圍了。
地上也滿是枯葉,路邊的行道樹有的已經枯萎甚至倒塌,還有的枝繁葉茂,長的有好幾層樓那么高了。
好像這不是現代化二點國際大都市,而是哪個破敗的小鎮上。
不過聳立在中央的東方明珠電視塔,這座魔都的標志性建筑,足以證明,這還在魔都。
還有那一輛輛裹著藍幕的道具車,各種器械,兩三百名四處忙碌的劇組員工,也顯示著這里正在進行某部電影的拍攝。
從凌晨一點開始,花了三個小時兩三百人才把現場布置好。
李謙正在帶著劇組,進行最后的準備過程。
“朝陽從哪邊升起來著?”
手拿著畫板,李謙轉頭問旁邊眾人。
“東邊”文幕野抬頭回了句。
“...哪個方向是東邊。”
張忠華指了指李謙面前,“就在你正前方。”
“咱們先模擬一下夕陽光,這光靠調色可搞不定。”
把畫板丟給文幕野,李謙來到燈光師傅這邊。
正老神在在坐椅子上喝著茶,不時地對著手下員工指指點點的燈光組長,一見李謙來了,連忙把茶杯塞給旁邊的學徒手上,立馬站起來。
“李導。”
“老王,準備的怎么樣了?”
“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拍。”
李謙瞥了他一眼,點點頭,“先來模擬一下夕陽,下午五點左右的夕陽光。”
電影中這一幕是發生在傍晚,太陽落山之前,如果是夏天的話,差不多就是五點多,因為得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基地,要不然喪尸就該出來了。
至于為什么不是中午,到了傍晚男主角才會有緊迫感,喪尸怕太陽,大中午的根本不用怕,到了傍晚,萬一天氣有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天黑了,才會更緊張。
但是下午五點也沒辦法來拍,攝影棚里拍的話,會花費大量的后期制作時間。
李謙還是想能在賀歲檔上映的,所以能實拍的都實拍,節省后期時間。
在室外,朝陽拍成夕陽的感覺,技術上難度還是太大,光靠調色和后期肯定是不夠的。
“好的李導。”
應了一聲,燈光組長老王帶著手下,親手調試了。
看著燈光組十多個人在忙活,李謙偏過頭問向文幕野,“對燈光了解多少,知道夕陽光的特點嗎?”
文幕野想了想,回答道,“我拍過一些MV和,夕陽下拍出來的畫面確實很美,不過MV里面要求不高,我也沒有太多研究這方面。”
“各個方面多多少少還是要了解一點,不說會做,起碼要知道怎么做,老張你什么想法?”李謙又問向張忠華。
燈光組就是攝影手下的部門,作為攝影執導,張忠華各方面也早就考慮到了。
“用綠色濾色片補溫差,再加一個二分之一CTO橙色色片凝膠補暖調燈泡的溫差,閃光燈打在人身上產生一個高光.”
“差不多,看他們怎么調吧。”
近景和特寫還是好弄,大全景就是難題了,雖然朝陽和夕陽看起來差不多。
燈光組忙活了一陣子,太陽也開始升起來了。
先測光,測完光,就開始試一遍,正好也讓劉業試一遍戲。
看著鏡頭里的效果,李謙搖搖頭,對講機放嘴邊,“加一個全CTO橙色色片凝膠,還有破曉的太陽高度太低了,角度也調一下。”
“對比度很弱,剛好,但是整體亮度太高。”
“陰影邊緣也不要太模糊了,不過這個后期可以調,差不多。”
隨著李謙一遍又一遍糾正,半個小時過去了,太陽光也從破曉來到了清晨,段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朝陽看上去和夕陽差不多,不過照樣更清晰,明亮,與周圍景物反差大,而夕陽看上去會有些眩暈,而且很華麗,與周圍景物較為融合,天空是橙黃橙黃的。
當然,天空的鏡頭,傍晚找個地方拍就是了,這個沒辦法搞。
朝陽是紅底帶著點白光,暖色范圍比較小,而夕陽則相反,往往半邊天空都被暖色籠罩了。
云彩也相差很大,再怎么做后期,大清早的天空像弄的跟傍晚一樣,先不說好不好弄,明顯沒有下午對著天空拍個鏡頭簡單。
“行了,就這樣,開始吧。”
吩咐一聲,李謙就坐回了監視器前。
燈光組長老王也松了口氣,還好沒挨罵。
要是還沒開拍就挨上一通臭罵,那不丟死人了。
不過也沒辦法繼續優哉游哉坐椅子上喝茶,指揮手下干活了,別看李謙比他兒子大不了幾歲,罵起來可不管年紀。
經過一早上的忙碌,劇組也正式進入了狀態。
而看著劇組一個個老油條,突然正經、賣力了起來,文幕野也不禁佩服李謙。
這么年輕就讓劇組這些大他十幾二十多歲的老油條心服口服、言聽計從,不單單是靠著一部部大賣的電影,對各方面業務都能說的頭頭是道才是重點啊。
看來,除了導演的專業之外,有空還是得去學學其他各個方面的知識,別到了自己拍電影,被別人給看扁了。
測光也測了,焦距也量了,劉業也準備了三個多小時,試了走位,而且這個鏡頭也簡單,就直接開拍了。
“第五場,一鏡一次!”
“開始!”
文幕野對著大喇叭重重地大喊一聲,雖然是第一次干執行的活,不過在《完美的世界》劇組做副導演時,看著拿著喇叭的徐征,已經無數次想象過這個場景了。
俯視鏡,齊腰那么高的荒草叢被微風吹得輕微顫動,一個大腦袋出現在了監視器里,手上端著95式步槍,旁邊還跟著一條體型不小的黑背。
這是魔都公安局警犬基地借來的,黑背本身就是很常見的警犬,可以勝任偵探、巡邏、跟蹤、查毒、搜索與救援、搏斗等等工作。
劉業一步步慢慢地朝前走著,那條黑背已經超過了他,就一直保持著三四部的警戒距離,不斷在地上嗅著什么。
沒有臺詞,也不可能有臺詞。
鏡頭慢慢上升,標志性的東方明珠塔漸漸出現在鏡頭里。
“好,過!”
沒有難度的鏡頭,CBD核心區域長滿了一米高的荒草,男主角端著槍小心翼翼,走前面為主人開道警戒的狗狗。
整部電影的這一場場戲,一個個鏡頭,乍看之下其實除了特效方面,都沒有什么難度。
環境、人物狀態、故事背景能完美融合,才是主要的。
緊接著拍了個獵鹿的鏡頭。
荒廢之后的大都市,出現野生動物沒什么奇怪的。
就魔都現在,外圍那幾個區,就發現過很多比較大型的野生動物。
以前魔都還有獐子,跟鹿有點像,更何況魔都也有動物園,跑出來了也不稀奇。
突然出現的騷動,引起了劉業的警覺,不夠偷偷跟上去,不是喪尸,松了口氣。
即便太陽還沒下山,理論上不可能會有喪尸出來,不過在這種環境,人的精神是很敏感的,也就是俗稱的一驚一乍。
舉槍,瞄準。
突然,一頭雌獅子猛地竄出來,精準地咬中小鹿的脖子,在地上不斷地掙扎。
劉業下意識地要開槍,不過旁邊一頭更加威武的雄獅,雄獅旁邊還有頭小獅子,打斷了他的動作。
顯然,這是一家人,在獅群中,雌獅負責捕獵。
在這末世,獅子也面臨著生存問題,病毒不光感染人,也感染動物。
或許是這獅子一家讓劉業想起了自己去世的老婆孩子,最終還是沒有開槍,看了眼手表,時間也不早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食物被獅子拖走。
“小黑,我們走。”
招呼了一句,劉業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當然,獅子和鹿都是假的,哪來那么聽話的獅子來配合拍攝。
第一天開拍一切順利,表演上也沒有什么難度,一場戲,四個鏡頭,劉業就一句臺詞,還是說給狗聽的。
東方明珠電視塔的戲份拍了三天,還好沒有超時,大清早拍完就給人家收拾好,然后上午趕去魔都影視樂園的攝影棚拍點零零碎碎的室內戲,下午收工。
三天后,依然是大清早,劇組來到了南京路商業街。
不過今天是星期六,周末了,一大群閑著沒事干的人跑來圍觀了,手上拿著各種手機、相機咔咔地拍照。
“感謝大家的,大家也不要圍的太近了,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面對熱情的吃瓜群眾,除了讓劇組員工用人墻攔著他們,也沒辦法了。
“李導,你們在魔都還要拍幾天啊,還要在哪些地方拍啊?”
“李導給我簽個名吧。”
“怎么不毀滅魔都呢,弄個世界末日。”
“李謙你你們要不要群演,有盒飯就行。”
“選我吧,我還沒拍過戲,自帶干糧。”
“你特么打仗呢,還自帶干糧,我也要盒飯就行,好想嘗一嘗劇組的盒飯是什么味道。”
“盒飯有雞腿嗎?”
“哈哈。”
說著說著,圍觀群眾笑聲一片。
李謙嘴角一抽,這群人大周末也不休息,到了星期一又該不想上班叫累了。
叮囑完手下員工,注意點別開拍的時候讓人闖到盡頭里了,李謙來到劉業旁邊。
“業哥,這場和假人聊天的戲覺得怎么樣,有什么想法嗎?”
“沒什么問題,就是我本身屬于比較活潑、熱情點,這個人物偏內向不善言辭,每次試圖和狗,和假人聊天,都沒辦法完整地聊下去。”劉業道。
拍戲最難的,永遠是演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
自己演自己就簡單了。
李謙搖搖頭,“性格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這個環境,因為沒有人能跟你對話,現實中哪怕內向的人,也不至于聊天都聊不下去,而電影里這個劇情,是你知道不管你說什么都沒人答得上來,不光是性格內向,你得表現出孤獨。”
孤獨二字,貫穿全片。
當空曠的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孤獨不比天黑前滴滴的鬧鐘、夜幕壓上城市邊緣帶來的緊張和壓迫感容易接受。所以男主角在廣播里尋找其他生還者,并且一遍遍地說著“你不是一個人”的時候,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自我安慰。
劉業若有所悟,“其實是我明知道不管說什么都得不到回應,還要強行去和假人搭訕,造成聊不下去的窘迫的原因,不是因為性格,而是我明知道得不到回應,還要去聊。”
“差不多也對。”李謙點點頭,說的有些繞口了,不過就是這么個意思。
時間緊任務急,原本該執行導演給演員講戲的,李謙就給干了。
在這說著戲,道具組把各種裹著藍幕的道具車擺滿了整個南京路,繼續在布置著現場。
現場看著一個個藍色的道具車,圍觀的吃瓜群眾很覺得有些新奇。
當道具組抱著一個個穿著衣服的假人的走進其中一家店,并且還在門口擺了兩個的時候,卻讓圍觀的群眾不解了。
“這是干嘛啊,里面那家店我看好像改成書店之類的,弄幾個假人模特做什么?”
“這些假人還有男有女,有小孩呢。”
“這不會是用假人演喪尸吧,有些人變成喪尸之后動不了了?”
“話說還不知道這部電影里喪尸長什么樣子呢,不會就這樣吧。”
“難說,總菊那尿性,肯定不會允許太血腥了。”
“但是也不能這么應付吧,弄幾個假人扮喪尸,也太夸張了。”
拍攝現場鬧哄哄的,即便挨個個地叮囑讓他們別發出聲音,還是時不時地有雜音。
收音是不現實了,只能后期配,不過好在壓根就沒兩句臺詞。
把鏡頭范圍內都清場,準備好之后就開拍了。
大白天,劉業在這個魔都最繁華的商業街優哉游哉地走著,路上還是沒有一個人,只有一輛輛報廢的汽車,兩邊街道也全部靜悄悄的。
一路逛下來,在一家音像店門口停住。
掏出鑰匙,一邊開鎖,一邊和門口兩個假人打招呼。
“早啊,這么早就來了,今天有沒有什么想看的片子?”
假人當然不會理他,門一打開,黑背率先跑進去。
“那我先進去了。”
沖兩個假人笑笑,劉業扶了扶手上的槍,踏進了音像店。
這自言自語地和家人聊天說笑,把圍觀的吃瓜群眾看的一愣一愣的,愣是沒看懂演的是什么。
不過李謙當然不會管他們什么想法,一個鏡頭拍完,轉店里拍。
這本來是個服裝店,老板也是電影迷,答應免費借給李謙拍戲,而且自己先把店里清空了。
其實南京東路有好幾家書店、音像店,但是一樓一家都沒有,在樓上拍的話,那干脆不用實拍了,攝影棚就能拍。
而且一樓才有感覺,上了樓那就是半封閉的空間了。
沒有網絡沒有電視,也只有DVD影碟能看看電影、電視劇了,而且男主角有這里的鑰匙,一來就輕車熟路地開鎖,顯然是常客了。
“早啊。”
很自然地沖坐在柜臺的假人老板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地挑選光碟了,碰到店里的其他假人,也都會打個招呼聊兩句,有的還給他們取了名字。
“過兩天我生日,大家記得來我家一起聚一聚,我可準備了大餐。”
“就這么說定了,一定得來啊。”
“行,那我可就等著你珍藏的61年帕圖斯了,這次有口福了。”
挨個個地邀請了店里的假人,劉業滿臉笑容地繼續在架子上挑選自己需要的電影和歌曲的光碟。
突然,瞥到角落里一個女性假人,背影挺可愛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想去搭訕又猶豫不決。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域名、請記住 幾次三番偷瞄,欲言又止,最終自嘲地笑了笑,沒敢搭訕,拿著選好的碟子去前臺結賬了。
劉業揚了揚手上的碟子,對假人老板笑道,“上次周星池的那幾部片子看完了,這次買點程龍的。”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錢包,一邊拿錢,又瞄了一眼哪個女假人的背影,靠在前臺上,小聲問道,“哎,那姑娘是誰啊,認識不?”
假人老板當然不可能回應他,劉業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放在柜臺上,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
“哎。”
這家音像店經常來,特意放了些假人過來,每次來都這樣,假裝有人,和他們找話題聊聊天。
但是,這么多年了,就算假裝他們是人,也裝不下去了。
這種孤獨感,太累了。
出了門,上鎖,又看著門口那兩個假人。
“我挑完了,下次見。”
一場戲,一拍就是三個小時。
這場戲,室內這部分還好外面那群觀眾沒看到,要不然會更奇怪。
就連劇組其他人,都有種特別詭異的感覺。
“有種拍鬼片的感覺。”
文幕野也深有同感,“要是晚上拍的話,那感覺就太對了。”
“晚上就沒空跟假人聊天了,喪尸會招待你。”
李謙打斷了他們的閑聊,笑笑,“行了,業哥帶上你的假人朋友,轉場了,明天早上再來。”
馬上九點了,街上其他商家還得開業呢,得去下一個場景,拍喪尸老大用這個假人伏擊劉業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