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淚水滾落眼眶,洛歌怔怔地望著面前少年,唇畔木訥地吐出二字。
明明平淡無奇,甚至無一分音調,洛天卻是聽得渾身一顫。
姐姐哭了?
她叫他小夕?
姐姐…她記起他的名字了?
“姐姐,你想起我了嗎——”洛天歪了歪頭,目光帶著一分激動與試探。
洛歌搖搖頭,端過藥碗一飲而盡,而后將蜜餞塞入嘴中。
她咀嚼著蜜餞,酸酸甜甜的味一下子沖散了心頭莫名而來的傷悲。
“小天,我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你啊?”洛歌抬眸,輕輕地問。
洛天祭出一塊干凈的帕子,溫柔地為洛歌拭去眼角的淚水:“自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天就認識姐姐了。”
嬴夕這個名字,還是她給他起的。
“那很久以前的我,是什么樣子的?”洛歌忽而又問。
看到洛歌眼中的好奇,洛天抿唇一笑,垂眸沉吟片刻,如是開口:“很久很久以前的姐姐,一身鮮衣怒發,一身桀驁瀟灑。姐姐是天地萬物的創世神靈,亦是萬物崇拜敬仰的戰神。”
在那個時代,姐姐的存在,是最最耀眼的一道光芒。
姐姐將殺伐果斷,與仁慈溫和并集一體。
她統治的那片神界和混沌,才是最最精妙絕倫的桃源。
只是可惜,她被小人暗算,隕落于洪荒之末。
洛歌聽他如是描繪著,腦海不自覺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云巔之上,有一紅衣女子臨風而立。女子一頭青絲隨風肆意飛揚,一襲紅裙亦如是。她側對烈陽,遙遙看去,她仿若一位君王一般,不怒自威。
她垂眸俯瞰蒼生,俯瞰那些敬仰她,崇拜她的萬物生靈,桀驁不羈的眉宇下唇畔淺淺勾勒,是淡淡的慈祥與溫柔。
那十二顆色澤不一的珠子散著盛芒,漂浮在女子身側。
它們襯得她愈發不入凡塵,仿若食指一沾煙火,便是一種不敬的褻瀆之罪。
“那我和你,因何而相識?”洛歌又問。
“那一年九界戰亂,我在魔界撓北逃亡時,不慎與父皇失散。便是那一年,小天認識了姐姐。是姐姐帶著小天回神界,叫小天成為魔族之神的。”洛天回憶著當年的點點滴滴,心頭泛起一片又一片的眷戀。
成為魔神之后,他帶著姬云蘇的希望回到了魔界,成為一道赫赫有名的魔尊。
他如姬云蘇之愿,叫魔界太平了下來。
可是后來,和蛇族妖神斗法之時,他們兩敗俱傷,皆是入了輪回之道。
他是險些就要魂飛魄散的,是姐姐一手將他從黑暗深淵拉了回來,是以他才得以輪回轉世,再度見到姐姐。
他欠著姐姐一份養育教導之恩,欠著姐姐一份救命再生之恩。
這一世,他拼盡全力也要將這恩情還上。
若是還不上,那便下一世,下下一世。
只要他還能遇見姐姐,還能認得姐姐。
洛天同洛歌講了一些過往之事,在洛歌聽得意猶未盡的時候,側眸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微一變。
“今兒云輕邀我前去荒郊密林修煉劍法,我險些都快誤了時辰了。姐姐,這些蜜餞你都收著,我便先去一步。”洛天微微一笑,將蜜餞都塞給了洛歌,而后起身作揖一拜,離了開去。
洛歌望著洛天離去的腳步,抿了抿唇。
“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鮮血的腥味啊。”她蠕動唇畔,小聲呢喃。
“你只相看他一身光鮮亮麗的皮囊罷了。”那道聲音在腦海不適宜響起,咯咯一笑,卻是叫人聽得背后發涼。
洛歌抿唇,緩緩斂起心頭的不忍。
小天,他是魔。
對不住了。
一縷詭異的冷色從眼中一閃而逝,洛歌起身,一步跨出,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原處。
且說臨祧荒郊附近的一座群山。
山色連綿起伏,放眼望去,甚是壯觀遼闊。
有一白衣少女臨風而立于山頂一處亭中。
少女容顏如畫,在山水蕩漾中,顯得如同此方神靈一般。
洛云輕已經在此處等了一個時辰了。
仍是不見那道溫潤儒雅的身影。
珩哥哥,他去照顧師傅了,哪有空過來呀。
洛云輕垂眸,巴巴苦笑一聲,而后祭出洛歌贈與自己的青云劍,揚手便是要起劍飛舞。
“云輕,我來晚了。”彼時,一道如竹簡一般儒雅的聲音緩緩傳來。
洛云輕揮劍的手狠狠頓住。
她回眸望去。
那個白衣公子哥兒迎風而來,一身氣度溫和儒雅。那眉心的一道古老圖騰,是那樣的顯眼。
他唇畔勾勒著淺淺的笑容,只是輕輕地,便勾去了洛云輕的一顆心。
心頭不知然怦怦跳動,仿若要離體而去一般。
喜悅一涌而上,洛云輕收了劍就要撲過去,但一想到那一日洛天對她所言,便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珩哥哥,只將她當做妹妹而已。
洛云輕作揖一拜:“珩哥哥。”
“今兒怎生如此生分了?云輕素來不拘小節的。”洛天挑眉。
洛云輕莫名有些心虛,她慌亂轉身避開洛天一雙干凈的眸子:“珩哥哥,今日云輕想請教哥哥劍法。”
話音一落,便祭出青云劍,朝著洛天揮了過去。
洛天不急不緩地抬手布下一道結界,而后祭出一柄灰色長劍,同洛云輕斗起法來。
他雖然修煉的是絕命戟戟法,不過因著有河圖洛書的緣故,他又偶然參悟了劍道。
蘇紫御,龍不離,軒轅云景,水澤空還有魏無痕諸者,幾乎都是劍修的高手。他時時見他們練劍,久而久之便也自行悟出了一套劍法。
也是因此,洛云輕請求他切磋劍法的時候,他才會欣然應下。
總不能什么也不懂,卻仍舊要打著腫臉充胖子罷。
于是兩者你來我往,一時間竟是斗了個不分上下。
在一炷香過后,洛天以絕對的優勢強悍碾壓洛云輕,一劍挑散她的發帶,結束了這一場斗法切磋。
洛天看著發絲垂下的洛云輕,恍惚間看到了當年的姬云蘇。
那年她的一襲白衣,亦如云輕一般,明艷動人呢。
“珩哥哥,我輸了。”洛云輕祭出一條發帶,重新將散開的頭發綁好,紅著臉低頭,小聲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