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棣和嬴姒側眸望去。
那緩緩而來的白衣公子哥兒,一身仙氣飄飄,一對金眸溫和卻疏離,可不便是那云徵仙君么?
“適才前來,不識仙宮四方,只覺著同神界諸多神似,便胡謅亂闖了一番,誤打誤撞來到了天妃寢殿。若有冒犯,便是得罪了。”羌棣輕輕拍了拍衣袖上的褶子,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云徵仙君:“…”瞧瞧這話說的,多真呢。
他若不是千萬年前便已經存在在仙界,了解到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云煙,或許還真就會信了羌棣這一套說辭。
可羌棣是誰,他的前世乃是大名鼎鼎的蛇族妖神。
雖然是妖,可好歹也是封神榜親封的祖神之一。
他是去過神界的——堂而皇之地進入神界。
他見過神界的三十三天宮,自然而然是曉得這仙界的三十三天宮,是完完全全參照了那神界的模樣來鍛造的。
便是這金光閃閃,五彩斑斕的祥云,也是從神界和龍族搬過來的。
羌棣這就是在胡說八道呢。
可是他能怎么辦呢。
人家已經恢復了記憶不說,恢復了實力不說,就是那靈魂,也變成了萬族之首的龍族。
那龍魂還是扶搖老祖的龍魂,這般的氣運,這般的地位,便是在仙界身居高位的他,見到羌棣之后,也是要俯首作揖行禮的。
不止因為他有龍族的王族血脈,更因為神族生來便高了仙族一等。
念及此,云徵仙君俯首作揖,聲音恭敬而不卑微:“神君殿下,既然來了仙界,何不移步大殿,陛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在羌棣踏足仙界的一剎那,玉無情便已經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畢竟,仙界為他所統轄。
羌棣側眸,看了看嬴姒。
這一側眸,正好遮掩住了云徵仙君望向嬴姒的目光。
這一側眸,正好對上了嬴姒眸中一閃而逝的一道藍光。
腦中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逝,羌棣抿唇,而后了然于心。
“這便前去。”羌棣看了看嬴姒,而后隨著云徵仙君離了開去。
嬴姒又慢慢晃蕩起了腿,當起了秋千。
某一瞬,她忽然停了下來。
那一雙純澈的眼睛,泛濫著細細密密的波動。陽光斑斑駁駁,招搖而來,襯得她眸中藍光越發璀璨耀眼。
“終歸還是尋過來了,爝西。”嬴姒輕嘆一口氣,而后垂眸。
再度抬頭時,那眼中的純澈復返,仿若方才的深沉與無奈,都只是一場虛幻的掠影。
羌棣隨著云徵仙君一路來到瑯嬛閣。
仰眸望著那直插云霄的書閣,羌棣垂眸暗暗咬牙。
把神族的天書都給偷過來了,冠冕堂皇地放在自己的瑯嬛閣里——玉無情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玉無情端坐在桌案旁,批閱完了一本奏折,適才抬眸,淺淺望去。
望見這一襲鮮艷妖孽的紅衣,他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神君來了,且入座。寡人這便傳侍女奉茶,寬帶神君。”
羌棣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意,不由哂笑。
卻仍是作了作揖,而后再云徵仙君的指引之下入座。
待到侍女端了茶來,他也不做猶豫,端起一盞便是仰頭大吃一口。
在仙界尋覓這么久,又不能喝酒誤事,又找不到御膳房的地兒——他委實渴了。
也不怕玉無情是否下毒,他的龍魂從烈陽而來,那太陽之火天生克制天下萬般邪祟鬼魅——因此他是同洛歌一樣,萬毒不侵的。
玉無情緩緩起身,拖著一身華貴的,金光閃閃的龍袍緩緩走來。
他坐到羌棣旁頭,對著云徵仙君揮揮手。
云徵仙君作揖一拜,垂著眸一步一步退離瑯嬛閣。
“我此行目的,想來陛下比我更加清楚。”羌棣放下空空如也的茶盞,挑唇哂笑。
玉無情挑眉:“寡人倒是不知。”那眼中的明知故問,卻是再清楚不過。
“我此行,是為尋那十二靈珠,幫助扶搖帝神恢復神力。”羌棣冷冷啟唇。
“據寡人所聞,十二靈珠早在千萬年前,便已經隨著扶搖帝神隕落凡界,又豈會在我仙界?”玉無情端起茶盞,優雅地抿了一口茶。
當年姬云蘇隕落凡界的時候,那十二靈珠其實都是落在了凡界各處的。
后來因為滄海桑田,時光變遷,靈珠各自生出了靈氣,便飛到了九界各處,在沉睡中等待它們主人的歸來。
“影靈珠,在你仙界。”而知曉這原因的羌棣卻并不愿意同玉無情多加啰嗦,只是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縱然這么些年下來,他骨子里仍舊是那個羌棣。
在面對厭惡之人的時候,他甚難做得到像玉無情這般,用一副虛偽溫潤的面孔,去面對,去和和氣氣地講話。
“依著神君意思,是要尋找靈珠了?”玉無情眸子一動,繼續淺淺抿了一口茶。
“不然我來仙界作甚?在凡界陪著我小美人兒不好么?”羌棣干脆翻起了白眼。
玉無情:“…”
他放下茶盞,淡淡啟唇:“既如此,神君且自便,寡人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加阻攔了。”
“如今天下太平,到不知陛下成日成夜忙些什么?”羌棣起身便要離去,忽而頓住腳步,側眸嘲弄地望著玉無情。
“自然是忙,寡人與阿姒的婚禮了。”玉無情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這笑容明明平淡無奇的,可是羌棣就是覺得,玉無情是在炫耀,是在挑釁。
饒是已經聽聞嬴姒要與玉無情大婚的消息,他的呼吸任然忍不住微微一簇。
小美人兒的靈魂一分二,如今嬴姒要嫁給玉無情,豈不是代表著——
“殿下如今一言一行,代表著的不僅是龍族,還有老祖。殿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想起廣成子的忠告,便抿抿唇,拂袖悻悻離去。
廣成子前輩說得不錯,只要他說出自己是前來尋找靈珠的,玉無情絕對不會阻撓。
因為他對于自己看中的獵物,都是一步一步精打細算好的。
便如同千萬年前毀滅神族,誅殺云酒姬云蘇,千萬年后算計洛歌和嬴姒一般——這些他都算好了,還有今朝,他過來尋找靈珠。
他也算好了。
這個老謀深算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