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三日。
靈界邊疆漫天黃沙,昏昏沉沉,不見天日。
死氣夾雜著干燥到極致的氣息,遍布在每一寸土地上。
這里不生一株草,入眼所見的,除了黃沙,便是干旱龜裂的土地。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這里緩緩停下。
走下一個戴著斗笠輕紗的墨衣少女,一個一身白衣的清冷公子。
那馬車在二者下車之后,便化作一攤熒光散了開去。
“王兄,沒有了我做你的牽掛,你一定要將權力趕緊抓在手中,爝西和云輕都會幫你的。”洛歌看著前方,捻訣在心頭千里傳音。
“好。叫祁酒在那里照顧好你,若是我的婉婉少了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他,更不會放過洛九安。”不多時,洛塵傳來了回復。
“知道了,這些日子,婉婉便不和王兄聯系了,莫牽掛。”洛歌說罷,便切斷了千里傳音。
一片密室之中,洛塵知道洛歌聽不到了,仍是淺淺頷首,溫柔回了她一句好。
而后斂起溫柔,動作果斷地掐住面前之人的脖頸,只一剎便扼斷脖頸,叫他斷了氣息。
“畢方,這一盤局,你以為如何?”轉身看著那一方黑暗,洛塵臉上神色融入其中,叫人看不清。
“回公子,屬下以為,萬事俱備,只欠請君入甕,來一場甕中捉鱉。”畢方俯首作揖,眉宇間的激動怎般也遮掩不住。
“好,這一場請君入甕,我來做我自己的棋子。”
洛塵頷首扭頭,瞥了一眼那具尸體,眸中沒有一縷感情,“將這具尸體,丟到洛九安的寢宮里。”
膽敢動他的婉婉,真當他洛塵是一只好拿捏的軟柿子不成。
這一次,他不會再隱忍了。
布局這么多年,也是時候該對一些事情做上一個了斷。
洛塵瞇了瞇眼,驚人的殺意在眼中凝聚,而后隨著沉霜一起消失不見。
話說洛歌,和祁酒在邊疆走了約莫百里之后,便曉得了這里緣何被定為流放之地的緣故。
這里除了土地干旱,寸草不生外,三面被鬼界妖界,還有魔界包圍著。
雖有屏障守護,卻仍是有一些狡猾的妖魔鬼怪溜到靈界,將流放到此處的戰犯給生吞活剝。
就是連他們的靈魂,也生生吃掉了。
這里是妖魔橫行的地方,這里是靈界獨存的地獄。
洛歌和祁酒一路上碰著的妖魔鬼怪,俱是被后者一掌轟殺,甚至連鳳棲古琴都沒有動用到。
直到來到一片沼澤與戈壁共生,妖氣橫行的地方。
“阿酒,地靈珠便在前方。若我強行將它召喚出來,便會引來四方大妖的忌憚。”洛歌側眸,看著身旁背著一把長琴的白衣公子哥兒。
祁酒伸手,撫了撫洛歌的頭:“有我在,盡管召喚。”
洛歌揚唇一笑:“好。”
有阿酒就是好呢。
她便也不再猶豫,祭出天靈珠來。
天靈珠與地靈珠之間的共鳴,是最最強烈的。
她直接用天靈珠為陣眼,布下一道陣法,而后大喝一聲:“地靈珠,速速歸來!”
那沼澤和戈壁一陣顫動,很快變成了漫天黃沙。
黃沙之中,有一顆黑色的珠子一上一下漂浮著。在感受到那湖藍色珠子的存在后,它忽而劇烈顫抖了起來。
它在興奮。
因為闊別多年,又見故友了。
地靈珠化開一片黃沙,徑直飛到天靈珠身前,同它一起圍繞著洛歌上下飛動。
“老伙計,回來了,日后還需同你等并肩作戰。”洛歌抬手,將兩顆靈珠收了起來。
那身上的靈魂威壓,隨著修為頓時節節攀升,一直到了天階魂神之境的大圓滿境界,才堪堪停了下來。
彼時,四方大妖感知到地靈珠出來,而后那濃郁的靈力,惹得它們一陣眼饞。
這靈力啊,可是超越了任何物件,乃至靈魂的大滋大補之物呀。
若是吞下這么多靈氣,必定可以得道成仙,從此與天地齊壽,再不受六道輪回所困擾。
一念及此,那些大妖紛紛蠢蠢欲動,朝著洛歌這邊飛速掠過了身子。
洛歌現下雖然已經到了魂神之境,但是同這些九階妖獸斗法,還是有些吃力的。
是以不等洛歌開口,祁酒便取下身后的長琴。
長琴散出一道奇異的流光,煞是好看。
這白衣公子憑空而坐,長琴置于雙膝之上。他微垂眼睫,十指撫上琴弦。
在大妖們逼近的一剎那,十指翩然而動。
“錚!”
清亮悠揚的琴聲,驟然在四方響了起來。
“錚!”
一聲清四方萬妖;
“錚錚!”
兩聲震八方妖魔;
“錚錚錚!”
三聲平此方天地。
洛歌側眸,看著靜靜撫琴的清冷公子哥兒。
仿若還是當年。
她一襲白色戰鎧桀驁征戰四方;他一襲白色長袍為她身后撫琴。
每每回眸望過來的時候,他總是不染一絲鮮血,總是戰場上,最最干凈的存在。
他就那樣歲月靜好地撫著長琴,用琴聲來撫平她這被暴戾殺戮填滿的心。
如今,仍是歲月靜好。
如今,故人仍是故人。
只是如今啊,她也可以仰仗他了。
一如當年,他仰仗自己一般。
群妖倒地,化作齏粉散開。
白衣公子收琴落地,走到她身前,骨節勻稱的手撫摸在臉上,清冷的聲音溫柔而寵溺:“蘇蘇笑得有些憨。”
洛歌干脆靠在了他的胸膛。
唔,檀香淺淺,沁人心脾。
“因為阿酒護著我啊。”她笑盈盈道。
祁酒愣愣,唇畔亦是淺淺勾起了笑容。
這一世,都會護著你。
直到身死魂散。
念及此,祁酒目光微微一閃。
“蘇蘇,不是還要祈雨和尋寶么?”祁酒垂眸,看著懷中笑顏如花的少女,目光又溫柔了幾分。
“不急,給王兄多一些時間,讓他把那一場局布完。”洛歌說著,忍不住打個呵欠。
也不知怎的,靈珠回歸后,她便莫名有些困意了。
祁酒布下一道結界,抱著洛歌坐了下來。
“睡罷,醒了再走。”他讓洛歌枕著自己的腿,而后緩緩摘下她的斗笠。
洛歌頷首,閉上眼竟是不一會兒便去會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