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回洛歌,自宴席開始時,她便和祁酒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期間,乾徽帝悄悄側身,傳音入密問著旁頭坐著的洛歌:“素聞洛姑娘精通八卦推演之術,不若幫朕推演一番我南唐日后的國運如何?”
洛歌喝酒的動作頓了頓,而后仰頭一口飲盡,將剩下的那一點杯中酒盡數倒在了桌案之上。
“一國之祚乃是冥冥中的天機,天機者,不可泄露也。回皇上,且恕小女無法相奉。不過,小女可小提皇上一番。”洛歌指了指那桌案,示意他看過去。
乾徽帝聞言,立刻看了過去。
只見桌案之上,那些個酒液化作一條小舟,仿若在江河湖泊上飄蕩。某一刻,湖泊掀起滔天巨浪,將小舟給淹沒了個一干二凈。
在這之后,那酒液便化作了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光芒,隨風散開了。
乾徽帝若有所思,而后收起了目光,繼續看向那笙歌四起的大臺。
當那些個舞女登臺,只不多時,這位君王的一雙眼中,便露出了之色。
洛歌將之納入眼底,不動聲色地輕嘆一口氣。
乾徽帝尚且有些昏庸,索性他的兒子,那位太子殿下還是極好的。
只是,方才在乾徽帝的一番話語下,她確是暗中推演了一番南唐的國祚。
當年端木氏先祖推翻先朝,開創南唐,快要一同湮滅大陸時,因病而崩猝。也是因此,南唐在第二代皇帝時期,因為爭奪皇位是異常動蕩混亂的。
在這期間,不少大陸上其他小國得以茍延殘喘,養精蓄銳。
直到第三代皇帝即位,平定了內亂,才繼續派遣軍隊,要向小國進軍,一統大陸。
在這第二代皇帝統治了將近一百五十多年的期間,小國的君王們俱是將自己家的兵馬養得肥壯,更是齊齊結成了聯盟,一道抵抗南唐的入侵。
因著他們這么一代的養精蓄銳,是以南唐那一代皇帝意識到,一統大陸是不大可能了,便干脆叫他們俯首稱臣,入朝納貢。
小國也是欣然應允,卻仍是以聯姻與彼此之間保持著聯盟之態。
數萬年來,湮滅大陸的格局便變得同其他大陸一般了——有一大國矗立,上百小國依傍而生。
南唐皇帝幾乎代代資質平庸,直至乾徽帝的父皇,也便是南唐先帝適才顯露了驚人的天賦出來。
他在落云宗拜師學藝,而后入塵以一身本事,威嚴并濟地治理這個王朝。
也是在他好武之因的帶動下,本是和諧的湮滅大陸開始漸漸有了戰事。
當然這其中,也有邪教教子的作祟。
因為南唐先帝好武,命中帶血煞,是以其后輩,必有一位以其平庸之資,引來王朝混亂。如今推演而來,想來便是她這位乾徽帝了。
乾徽帝資質較之南唐先帝,平庸的那顆不是一星半點兒。奈何他是先皇獨子,自然而然便成了唯一的皇儲。
待到先帝駕崩,乾徽帝順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如今的南唐,也算是一個盛世,若是不算上邊疆的那些戰役的話,南唐百姓過得倒是極好的。
只是乾徽帝有一個男人的本性,那便是色。
那后宮里頭,可是真正的三千佳麗,環肥燕瘦,一應具有。
百姓們對于乾徽帝唯一的怨言,便是這位皇帝過于好色了。
不過好在,他色也有一個度,斷不會因為色而亂了國家大事的分寸。這也是先帝放心乾徽帝繼承大統的原因之一。
如此這般算來,大抵在乾徽帝這一代,他會承了先帝種下來的果——南唐的盛極轉衰,便是由他而開始的。
也是長生天有慈悲之心,不忍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才將端木長墨送給乾徽帝做太子。
洛歌不由看向坐在乾徽帝一邊的那位太子殿下,只見他一身正裝而坐,面帶寬和的笑意,不失皇族威嚴,卻也有著君王的仁慈。
端木長墨能夠將乾徽帝帶來的衰敗給化解,至于何年,也只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洛歌正想著,忽而聽聞乾徽帝如是問道:“柔兒,朕聽聞你已有意中人,卻是不知是為何者?”
不由定睛看去,見他問的是那五公主端木柔,洛歌換換挑眉。
端木柔見自己被乾徽帝這般提問,那心頭自然而然是有些羞澀的。
乾徽帝卻是朗聲一笑:“但說無妨。”
眾人俱是豎直耳朵來細細聽著——那五公主乃是湮滅大陸上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又是一朝公主,所心悅上的人,必定是人中龍鳳罷。
而后,他們便見端木柔起身盈盈一拜,聽得她脆聲啟唇道:“回父皇,柔兒卻有意中人。只道公子如玉世無雙,一眼驚鴻——難再忘。”
說著,她滿含嬌羞地看了一眼對坐的祁酒。
祁酒淺嘗香茶,眉眼溫潤淡漠。
眾人注意到了她看著祁酒的眼神,乾徽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
“原是如此。”乾徽帝曉得了端木柔的心思,也曉得祁酒實力不容小覷,面上多了一分猶豫,卻仍是笑著問道,“祁酒,朕欲將五公主嫁你,不知你意欲如何?”
聽聞祁酒是心悅洛歌的,但若是他應下來的話,那便將成了乘龍快婿,做上一朝駙馬,從此享盡榮華富貴,一生錦衣玉食。
一念及此,眾人俱是屏住呼吸,等著祁酒下文。
包括端木柔。
祁酒緩緩起身,先是對著乾徽帝作揖,而后又是對著端木柔作揖一拜,淺淺開口:“承蒙公主心悅,實為在下之榮幸。然,在下心中已有一人。弱水三千,此生尚只取其一瓢,足矣。公主貌美,必有王公貴族為之傾慕。還請皇上收回誠意,恕在下之無心。”
眾人聽聞祁酒這一番言語,唏噓之中紛紛贊許起祁酒對待洛歌的誠摯與忠貞來。
而端木柔,則是想不到他會回絕地這般干脆,當下紅了眼眶,轉身便是離了開去。
乾徽帝聽聞祁酒這番言語,本便是猶豫的,見他這般堅決便也做罷了。
左右一介散修,他的柔兒日后必是要嫁更好的人的。罷了罷了,如此這般,還是看看嘛美人兒罷。
于是乾徽帝大手一揮,那笙歌便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