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鼠輩,也敢放肆?”云辭瞇了瞇眼,一扇子揮過去。
那勁風襲來,卷著滿地黃沙,吹到群妖眼睛里頭。他們頓時被風沙迷住了眼,紛紛停住腳步嗷嗷大叫起來。
待到風沙散去,卻見云辭朝著遠處飛身而去。
眾妖頓覺自己受到了羞辱,于是紛紛踏著蹄子追趕了過去。
軒轅云景看著那一眾妖獸緊緊離去的背影,唇畔忽而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他隱匿了氣息,施展移步幻影一步跨出,來到那山谷里頭。
那一株凝元草近在眼前,只是瞧著尚還有些青澀——這便是它們一直守著,卻不愿意摘下來的緣故了。
大抵還差些時候。軒轅云景默默想著,而后低頭靜靜看著凝元草,神識卻四下散開,感知著那些妖獸的舉動。
若是它們倏而折返,發現了自己,那么他必定逃不過一死。
因為阿辭是狐妖,它們理應是要多些敬畏的。
而自己只是一個人族,在它們眼中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在發現自己也想要凝元草之后,它們必定會使盡法子叫自己從此消散凡界。
又等了小半柱香,那凝元草終于起了一些變化。
卻道那腰桿挺直,草端綻放出一朵嬌嫩無比的白色花朵來。花朵很快枯萎,轉化成無數肉眼可見的白色靈力,將這一株靈草給包裹得緊緊地。
軒轅云景曉得它是成熟了,便毫不猶豫地伸手摘了下來納入靈虛界,而后跨步離了開去。
這廂,一眾妖獸追著云辭離開了好些距離,終于意識到了甚么。
“是調虎離山之計,快回去快回去!”其中一只虎妖大喊一聲,急匆匆扭頭朝回跑。
見云辭聞言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們,面上笑吟吟的,眾妖這才反應過來,忙扭頭離了開去。
在看到那山谷空空如也后,一眾群妖頓時懊悔萬分,恨得牙齒磨得咯咯響。
氣煞它也,氣煞它也!
云辭循著軒轅云景的靈魂氣息一路尋覓過去,見軒轅云景已經化開凝元草吞服下去,開始打坐修煉,便布下一道結界,為他護起法來。
靜靜等了大半日之后,軒轅云景猛然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息較之先前,也變得強勢了許多。雖然遠不足云辭,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終于跨進輪海之境了!
“輪海五重天?看來這凝元草對于小公子而言,作用確是大的緊。”云辭靠著樹小憩,感受到前者氣息的變化,便睜眼慵慵懶懶看過來。
“多謝阿辭。”軒轅云景收斂氣息,對著云辭作揖一拜。
云辭搖搖頭,站直身子定定望過去:“小公子不必如此言謝,奴家難擔此恩。”說罷,她抬手拂袖,化開結界。
彼時,夕陽西下,微風徐來。
軒轅云景抬眸看過來,那滿頭青絲被微風吹動,看得云辭一陣心神恍惚。
縱然容顏青澀,但她還是記得清楚——那一身的靈魂氣息。
“若小公子非得謝奴家,且看看那一株彼岸花罷。”她忽而開口。
軒轅云景愣愣,祭出那一朵被珍藏起來的彼岸花,捧在手掌心細細看了起來。
“原是白狐一族的啊——小狐貍,你名喚甚么?”
“沒,沒有名字——爹爹,爹爹娘親都叫我,叫我阿辭。”
“阿辭…很好聽的乳名。若你不嫌,便冠以我之姓,為你起個名兒為云辭,可好?”
“好。”
一道白光從彼岸花的花蕊里涌上來,倏然竄到了軒轅云景的腦海里頭。于是那一幅熟悉而陌生的畫面,便這么突然在他記憶里頭出現了。
“公子,阿辭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名喚云懷,自號懷云公子。云懷云懷,以云寂帝神之姓為姓,以懷為名,懷念已故的帝神。是以,我又給了自己懷云的號。”
“在你沒有出現時,我的世界本無你,唯有一心修仙。在你出現后,你便成了我眼中唯一的世界。從此以后,只有我和你。”
“阿辭要一直一直陪著公子!”
“好,且待我逍遙快活一場,伴你天涯海角浪跡天涯!”
那些畫面的最后,是一道昏昏暗暗的模樣。畫面里,他看到云辭一身白衣被鮮血浸染,而他自己卻只能看到她俯首時,那被淚水蓄滿了的眼眶。
她似乎是在抱著他呢。
“阿辭莫哭,我只是累了,握不住劍了。待他日我再睜眼,我必定…”
“公子…公子不要,不要離開阿辭好不好——阿辭知錯了,阿辭再也不會調皮了!公子你起來好不好,你起來好不好!”
在這一幕落下時,他隱約看到云辭絕望地睜大了眼睛,那淚水便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了。
不知為何,他便是記著那聲音最后,沒有講出來的一句話。
待他日我再睜眼,我必定…
“必定帶你縱馬馳騁,去那你最想去的大漠戈壁,看盡你最喜歡的落日斜陽,相守一世你最想念的安好。”
當這一句話從軒轅云景口齒間輕吐出來時,云辭便紅了眼眶。
是了,是了。
他就是她的公子,他就是她等了五百年的公子!
“阿辭——”待到彼岸花化作一道齏粉消散開去,軒轅云景這才抬眸,頗為深邃地看著云辭。
那有些稚嫩的少年音里,竟能讓人聽出異常明顯的滄桑之感。
云辭知道,是她的公子回來了。
因著只是這般看過去,她便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面上帶著笑,第一次帶她去戈壁大漠,觀賞斜陽沉落的少年公子。
公子一身恣意逍遙,隨著迎風飄灑的青絲和衣袍,揉搓進了大漠的風煙里頭。他回眸勾唇笑出來的那一剎,此生此世,難再相忘。
“公子,奴家一直在等你兌現諾言。”斂起思緒,云辭低頭盈盈一拜。
軒轅云景緘默一會兒,忽而輕笑一聲:“會的,一定會的。”
而后遮掩眸中復雜,又用面上淡漠傾數掩蓋。
這一世,他身負血海深仇,還要努力成長,幫助師傅完成那一場宏圖大業。
那愿望,似乎有些遙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