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較為舒適的單元樓旁邊是單間組成的教師宿舍樓。
其中一間宿舍里,一對情侶正在吵架。
不過吵架并不激烈,因為男方很隱忍。
女方一直情緒激動。
“我們分手吧!”
白蕓盛怒之下,向劉燁丟出一句話。
劉燁愣了愣,白皙好看的臉瞬間漲紅了。
就算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分手。
就算學校里風言風語已經滿天飛了。
就算他的女朋友真的崇拜了校長,讓他身為一名男性自尊掃地。
“我不同意!”
相比白蕓的激昂,劉燁顯得安靜。
哪怕此刻內心已經波濤萬丈。
他都沒有說出“分手”兩個字,白蕓怎么可以?
看著男朋友迅速充血的眼白,白蕓抽了抽嘴角:“我無法和一個不信任我的人繼續度過每一分一秒。”
“不是我不信任你,你不是單身,你應該避嫌…”
校長他是有婦之夫!
劉燁把剩下的半句話吞進口里。
他不能在白蕓面前把那該死的第三者挑白出來。
如果挑白了,他們的感情或許就真的完了。
就讓那個男人在他們之間成為一個隱形人,以后就會是透明的空氣,再以后就是沒有存在過。
劉燁美好地設想著,也是自欺欺人。
白蕓卻挑白了:“他是校長,是頂頭上司,我是一個女老師,我是他的下屬,我如何避嫌?”
學校國慶節的時候即將舉辦一場聯歡晚會,校長欽點她和霍臺北擔任晚會的主持人。
校長只不過親自去她的宿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她而已。
劉燁的面孔扭曲起來,眼睛里盈滿痛苦。
一定要這樣凌遲他的自尊嗎?
要知道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小鎮青年,劉燁和城里姑娘白蕓戀愛擔負了多么大的壓力?
他要克服與生俱來的自卑才能與女朋友平等相處,然而“校長”兩個字瞬間把這個小鎮青年打入自卑的深淵。
他不再與白蕓口角,而是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你走吧!走了我們之間就完了!你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
但,這里好像是劉燁的宿舍。
劉燁雖然是鎮上的本地人,但校長體恤他和白蕓的戀情,分了一間宿舍給他。
近水樓臺先得月吧。
但是校長的操作也讓劉燁看不懂了。
難道對于的白蕓的近水樓臺先得月不單單是劉燁的便利?
劉燁越想越氣,悶頭在走廊上走著,迎面就看見自己的學生趙歡歡。
“歡歡,你…來找我?”
劉燁指著自己的鼻子問自己的學生。
不然呢?
“劉老師,今天晚上我們班的晚自習是數學課。”
趙歡歡嚴肅說道。
即便劉老師長得好看,也不能因為私人感情耽誤自己的工作啊。
人會因為敬業而可愛,反之不然。
“哦,老師不小心睡過頭了。”劉燁扯了個謊。
趙歡歡聽聽不說話 這個點睡過頭,老師這場覺沒有名目啊。
不能算午覺,也不能算晚間正兒八經的睡覺。
跟隨劉燁往班級的方向走去,趙歡歡不由側頭打量自己的數學老師。
雖然和白蕓的戀情出現了校長那樣的第三者,但也不妨礙劉燁和白蕓最終修成正果。
前世,兩人結婚生子,還雙雙考進城,后來在城關工作一二十年后,又考到國家二線城市工作。
買房置地,鐵飯碗雷打不動,兒子學習成績也好,真正的人生贏家。
因為趙歡歡知道劉燁的未來,那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現世安穩。
所以此刻他與白蕓的吵吵鬧鬧,趙歡歡并不擔心。
說起來,劉燁對她這個得意門生是真不錯,所以趙歡歡也希望自己的老師過得幸福。
趙歡歡從兜里摸出一顆糖遞給劉燁。
“老師吃顆糖吧。”
劉燁腳步一頓。
“老師吃甜的,心情能好點。”趙歡歡笑容真誠。
她的糖是用箏曲開過光的,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
劉燁心里卻有些不安。
不知道自己與白蕓的吵架是不是被自己的學生聽了去。
即便他們的吵架并沒有出現不堪入耳的內容,但趙歡歡是個何許聰明的孩子,她萬一猜出些門道,他該多么難為情。
畢竟他是老師啊!
“初二的魏明山是我的好朋友,她跟我說白老師給他們上課的時候說起了和劉老師您的戀愛小故事,可甜蜜了。”
趙歡歡神色輕快,語氣輕松,緩和了劉燁的心情。
“真的嗎?”劉燁不自覺有了笑容。
趙歡歡從兜里抓了一把糖塞進劉燁手里。
“倪老師說他可以同時看兩個班,您不用急著去班上,還是先回宿舍換雙鞋吧。”
劉燁這才注意到,自己走得急,腳上穿的是拖鞋。
“這些糖很甜,白老師也會喜歡的。”
趙歡歡說著向劉燁揮揮手,自己跑去了班上。
下自修的鈴聲響起,學生們成群結隊走出學校。
上門房的王大爺站在校門口樂呵呵看著少男少女們。
趙歡歡和魏明山并肩經過他身邊時,意味深長看了王大爺一眼。
巧靈的八卦真的來自王大爺嗎?
王大爺的八卦是杜撰的,還是確有其事呢。
趙歡歡站在門房前回頭看向教師宿舍樓。
因為上校門的位置偏高,剛好能夠平視宿舍樓二層的窗子。
幾間窗子的窗簾沒有拉上,窗內的情景一望便知。
真真假假已然分不清了,人生難得糊涂吧。
誰裝得了糊涂,誰就能獲得幸福。
校門口通向鎮子的公路,一邊是民房,一邊是山坡。
夜晚沒有路燈,好在還有月光。
但是月光也將一旁的山坡照出黑魆魆的影子。
耳邊不時傳來學生們關于山上有鬼的議論。
學區有個領導的妹妹因為不滿家里做主的婚事,喝藥自殺了,就死在這座山上。
傳說,每到夜晚,山坡上就有女人哭泣的聲音。
學生們認定就是那位妹妹,死不瞑目,夜夜啼哭。
趙歡歡沒什么好怕的,她就是一只重生歸來的鬼。
但是魏明山很怕。
一路上,趙歡歡緊緊拉著魏明山的手,并讓她走在外側。
自己則走在靠山坡的一側。
夜風吹得人頭腦清醒。
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冷嗤:“叛徒!”
趙歡歡眉頭一皺:吉祥!
趙歡歡猛地轉過頭來,吉祥嚇了一跳。
雖然張嘴解釋顯得很慫,但吉祥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又不是說你。”
“你是說她?”
趙歡歡看了一眼旁邊的魏明山。
魏明山垂了頭。
這段時間何止吉祥,周穎等其他姐妹也沒少這樣叫她。
尤其周穎,因為同班,簡直逮著一切機會,喊她“叛徒”。
“反正不是說你。”
吉祥也不知道這心底里涌起的畏懼到底是為什么。
都是十三歲,都是初一的學生。
自己還比趙歡歡長得高,到底為什么就怕了她。
“說我不可以,說我的朋友自然也不可以!”
趙歡歡氣勢逼人,吉祥心虛,只想逃之夭夭。
趙歡歡卻攔住她去路:“道歉!”
“我說了,我不是說你。”吉祥要哭了。
“向我的朋友道歉!”趙歡歡一字一頓。
魏明山想息事寧人:“算了,歡歡。”
“怎么可以算?侮辱我的朋友就是侮辱我趙歡歡!”
趙歡歡瞪著吉祥,吉祥被她瞪視三秒后,原想張口道歉,趙歡歡卻一腳踢在她的腳上。
吉祥彎腰抱住自己被踢疼的腳。
好疼!
趙歡歡的腳是鐵做的嗎?
“歡歡,算了算了,我們走吧!”魏明山膽小怕事,只想快點帶著趙歡歡離開這是非之地。
“如果我再聽到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把你揍個皮開肉綻!”
趙歡歡威脅完吉祥,拉著魏明山大搖大擺走了。
鎮子的燈光漸漸進了,魏明山才從心里呼出一口氣:吉祥沒有追上來。
“歡歡,何必跟她一般見識,繞開不就好了?”魏明山勸著趙歡歡。
趙歡歡看著魏明山笑起來,她大概對壞人并不了解。
有些人是天生壞種,休想用“以德報怨”就能感化他,只會讓他得寸進尺。
所有的不敢與惡斗爭都是姑息養奸。
“你這么關心我,我很感動,謝謝你。”趙歡歡親昵挽著魏明山的手臂向前走去。
有好朋友真好啊,可以并肩同行,一路向前。
魏明山嘆口氣:“我只是擔心他們又去老師跟前告你的狀。”
“告狀?空口白牙,老師難道就全信她?她可以告狀,難道我就不可以倒打一耙?除非你去替她作證。”
魏明山聞言,忙擺手:“我不會我不會,我怎么會?”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不知為何,趙歡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心頭忍不住一頓悲傷。
她盯著魏明山,心想:這個女孩子她能陪她走到人生的哪個階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