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烈陽高照,天空寂靜,萬里無云。
蒼梧城下,有兩人靜靜的對峙。
北方那人,身材甚是魁偉,雖相貌英挺,但常年征戰,其臉上頗有風霜之色,顧盼之際,極有威勢,尤其是渾身散發出血煞之氣,如淵渟岳峙,令人望而生畏。
南方那人,錦衣玉袍,干凈整潔,自有一股高門大閥的貴族氣派,又似飽讀詩書的學者,但配合他那均勻優美的身型及冷若冰霜的目光,令人頓覺高不可攀。
鐵血戰將、大隋靠山王楊林VS天刀、嶺南閥主宋缺。
宋缺左手略微一抖,只聽“錚”的一聲,他手中的刀像活過來般發出吟音,竟從鞘子內跳出來,和給人手握刀柄拔出來全無分別,看得圍觀的楊廣、魏文通二人心中直冒寒氣。
宋缺再隔空虛抓,厚背大刀若如給一條無形的繩索牽扯般,落入他往橫宜伸的右手當中。
楊林感到就在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
宋缺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楊林,仿佛要將楊林看個透徹,若是普通人在宋缺這雙冷漠的眼睛注視之下,必會感覺仿佛赤·身·裸·體一般暴露在寒風冷雪之中,但楊林仍舊氣定神閑,不為所動,他甚至都沒有看宋缺一眼。
一陣微風吹來,沙沙的聲音十分的悅耳。
楊林面色微沉,聲音似有似無的說道:“宋缺,你的心不靜。”
宋缺面色微動,淡淡的說道:“殺你足矣!”
楊林聞言大笑三聲,掌中囚龍棒斜指蒼穹,從容不迫的說道:“我楊林自幼習武,縱橫疆場一十三年,囚龍棒下殺敵無數,既有皇帝名將,亦有江湖豪雄,你想殺我,先問問它答不答應?”
宋缺眸光低垂,聲音平靜而淡漠的說道:“楊林,你不錯,很不錯,一十三年磨練了你無敵的意志,但今天你遇到我,你必輸無疑。”
楊林仰頭望天,發出一陣嘶聲長笑,“此時你心有牽掛,我楊林勝之不武。”
宋缺面色一緊,剛要反駁,只聽楊林繼續說道:“兩軍對峙,固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但今日你我乃是江湖比斗,以武會友,本王可免除你后顧之憂。”
“不必!”宋缺冷冷的說道。
楊林還要再說,但見到宋缺冷若冰霜的臉色后,頓感無語,他明白了,宋缺是一個極為高傲的人,向來孤高自賞、目無余子,楊林雖是好意,但在宋缺看來依舊是侮辱。
楊林暗嘆一聲,好在此時的宋缺尚未達到“舍刀之外,再無他物”的境界,不難對付,若是宋缺真到了這個境界,連寧道奇都能劈死,更遑論他一個尚未到大宗師境界的楊林了?
而且宋缺心中有對嶺南宋家的羈絆,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缺點。
楊林雖然說得大義凜然,但不外乎就是告訴宋缺,你身后還有嶺南宋家了,若真是砍死了我,你們也得玩完。
楊林贊許的說道:“宋缺你果然豪氣沖天,足以當我的對手,今日我就以囚龍六訣來領教你的天刀八訣。”
天刀八訣,宋缺以水仙刀輕柔靈巧的特性所創的八訣刀法,每訣十刀,共八十刀,施展時有若天仙乘風,霞霧云影,意態萬千,精妙絕倫。
而囚龍六訣,乃是楊林以自身所創的棒法,威力如何尚且不知,畢竟知道的人都死了,但能以囚龍二字命名,足見其威勢。
楊林的神情好整以暇,仿若漫不經心,誰知道就在他舉起說中囚龍棒的剎那,一堵如銅墻鐵壁、無形卻有實的氣勁,以楊林為中心向宋缺迫去,令他必須運氣抵抗,更要迫自己涌起斗志,否則必然心膽俱寒,不戰而潰,這就是戰場的無敵氣勢。
距離宋缺二十丈遠的宋智臉色大變,如此武功,非是目睹身受,說出來都不敢信是真實的,這等功力,他是遠遠不如的,而且好似與大兄不遑多讓。
“好,不愧是靠山王!”宋缺眼神一亮,眼中激賞之色不言而喻,他說罷跨前一步,龐大的氣勢像從天上地下鉆出涌起的狂揚,隨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挾帶冰寒徹骨的刀氣,往楊林卷來。
兩人的氣勁在空中相遇,一瞬間噼里啪啦,猶如山崩海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遮住觀戰的楊廣、魏文通、宋智及兩方士卒的雙眼。
在這飛沙之下,宋缺的一雙眼睛燦若星河,愈發明亮,水仙刀破空而至,妙象紛呈,在兩人相距的空間之內不停變化,每一個變化都是那么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寫出來那樣。
最要命是每個變化,都精妙無比,縱然是你擬好的對付的方法也會變成敗招,讓人頓時生出生出前功盡廢的頹喪感覺。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至境。
刀勢變化,步法亦隨之生變,觀戰的魏文通甚至沒法捉摸他最后會從那個角度進攻。
楊廣的武道修為不高,但他身旁的魏文通雖是弱冠之年,但一身武藝在南征大軍除了那些老帥之外,亦屬頂尖之列,只見他額頭冷汗涔涔而落,失聲說道:“如此刀法…如此刀法,簡直就不應存在人世間,宋缺竟然恐怖如斯。”
楊廣心中一寒,要知道這還只是宋缺的信手一刀,并非是他持之縱橫天下的天刀八訣,本來他對楊林有著十成的信心,但現在僅變成了一半一半。
面對如此可怕的強敵,楊林不驚反喜,這么多年了,終于找到能和他勢均力敵的人了,至于說他為什么不去找寧道奇、傅采林、畢玄,很簡單傻逼才樂意被人虐呢,他若是有無上宗師令東來或者傳鷹、龐斑等人的實力,早就只手破千軍,一波橫推了,扯這些王八犢子干啥?
楊林的一雙虎目當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眨也不眨地注視宋缺,等到水仙刀離他只三尺許,刀氣狂涌而至至強之時,他才冷喝一聲,往前搶出,囚龍棒疾迎而去。
刀氣最強之時,也即是最弱之時。
刀法銜接、招式轉換總有漏洞可言。
楊林的武藝與他的用兵手法一樣老辣,都是堂堂正正,大開大合,縱然是身為對手的宋缺也不得不暗贊一個“好”字。
“鋪天蓋地!”
“當!”
棒刀相擊,強烈的勁氣,使得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后退一步,楊林雙腳深陷入地下,不過他仰天再一陣長笑,透露出鋼鐵般的斗志和信心,又一次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