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這52區地下基地到底有多大,電梯又走了整整五分鐘后,才終于停下。
這次的電梯門打開后,再出現在陳鋒眼前的世界就是另一個味道了。
寬敞的弧形金屬穹頂大廳正中央,正擺著那艘雙軸艦船。
明亮的燈光下,造型極具流線型的雙軸艦船熠熠生輝。
這艦船說是殘骸,但外形卻毫無破損,嶄新如故。
艦船外形仿佛左右加了兩塊浮板支撐的帆船。
其兩側各一直筒形狀的引擎,看起來像兩枚魚雷。
引擎長三十三米,是封閉結構,內里沒有渦輪。
陳鋒很清楚這引擎的結構原理。
直筒的前半段是力場發生器。
力場原理與類曲率引擎有幾分相似,但性能一般,且對宇宙微塵的隔絕能力不佳,最高極速也只不過三分之一光速,并且加速時間長到令人發指。
直筒的后半段則是噴射式發動機,主要噴射介質是電池燃燒供能后殘余的反應物質。
是的,雖然這是個老古董,但也有雙引擎結構。
算上第三重反重力引擎,那么它是三引擎。
乘員艙則在正中間,是一個長度為二十五米的橄欖型結構。
時不時有幾個身穿大褂的研究人員拿著儀器在艦船附近巡脧,再把儀器放上去測試材質。
陳鋒只簡單看了下艦船,不甚在意。
他倒是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到了地下基地本身的結構上。
在這大廳的里面還有數十扇門。
很顯然,地下基地里遠不只這一個大廳。
他再仔細觀察了一下穹頂結構,又下意識推算基地建制,燈光、通風系統、生活物料供應等等諸如此類。
陳鋒雖然在三十一世紀駕駛過雙軸艦船,但當時這地下基地已經沒了,未能得窺二十一世紀無數人求而不得的52區基地真容,甚為遺憾。
嗯,他其實也有窺私欲。
“陳先生,如你所見,這里就是全球最神秘,研究項目最尖端的52區。我們有超過一千名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員圍繞破解這艘外星艦船的研究項目服務。我打賭,這個星球上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外星人。”門德爾松揚眉吐氣的說道。
很顯然,在陳鋒來之前,他有認真準備歡迎詞。
但他剛講完就有點卡殼了,因為他反應過來,陳鋒在《狂人猜想集3.0版》里對量子材料學的描述才真正準確刻畫了外形艦船的材料本質。
門德爾松認為,陳鋒都沒見過這船,也從未知道世界上竟有這種可怕的能跨越空間自修復的材料,僅從理論角度推演就找到了問題核心。
這才是真大師的功力。
自己這是在班門弄斧,鬧笑話了。
陳鋒則關注著他所說的一千人規模,并在心中默了一下,這差不多意味著52區的建造成本至少百億美金,每年的運維成本則要達到數億美金。
這還沒考慮到尖端分析設備的投入,那個無法估量。
如果這個基地建在地上,建設成本至少能節約70,運維成本能節約50。
他對此表示痛心。
當賊的人才會總把別人也想象成賊,寧可白燒錢也要把保密工作做到這個地步,生怕被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發現。
真是何苦來由。
“陳先生,這是我的部分分析報告。我在這艘艦船里沒有發現任何攻擊性武器。你再看這份半衰期報告,這是我們找到艦船藏身地時,對下方撞擊地形的年代分析。”
陳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報告,沒什么新意,他都門兒清。
門德爾松還在興沖沖的分析,“早在一千萬年前,這艘艦船就已經在地球上了。并且它還沒帶任何武器,這是我的論點支撐。我認為這艘艦船背后的文明對人類充滿善意。它應該是一個觀察站,也可能在無形中牽引我們的文明前行。”
陳鋒不置可否,然后假裝不知情的問道:“那里面的人呢?”
“沒有人,也沒有尸骸。我們是根據椅子的結構推測出的外星人體型。它是無人操控的,只是被放置在了地球上,與我們投放到火星上的探測器功能相似。”
陳鋒攤手,“好吧。”
門德爾松認為宇宙友善的論點支撐都在這里了。
陳鋒認可他的部分看法,迷族的確還挺友善的。
奈何好人不長命,禍害千秋萬代。
當然了,迷族也可能只是還沒來得及干壞事,就被更壞的大反派給滅了。
陳鋒知道的事情更多。
雙軸艦船的確早在千萬年前就落戶到地球之上,并深入地下達到七十五公里。
艦船的乘員早已離開,但其內部的智腦并未關閉,而是通過中微子掃描悄悄的監測全球,然后智腦會將收集到的信息通過量子網絡傳輸回迷族母星,亦或是別的什么地方。
陳鋒并不確定迷族艦船在人類誕生與演變的過程中是否發揮什么重要作用。
但未來的科研人員普遍認為,迷族艦船只是很堅定的扮演了純粹觀察者的角色,俗稱什么事都沒做。
艦船的供能則主要依賴撐開的太陽能光翼。
百萬年前,迷族文明被迫卷入了與復眼文明的慘烈戰爭,并最終戰敗滅亡。
自此,這艘雙軸艦船就與迷族主控電腦失去聯系,成了無主之物。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地球便已經進入了復眼文明的視野。
但當時的人類還只是剛學會收集山火的直立猿,地球處于徹底的文明真空,就連被圈養的價值都沒有。
不過雙軸艦船雖然失去了操控者,但其智腦依然忠實的執行著觀察指令。
1947年,雙軸艦船應該按照原定計劃離開地球,返回迷族基地。
它悄然鉆往地面,并上浮至大氣層中,同時通過高頻量子網絡向母星或者基地發送信號,等待定位牽引。
變故發生了。
它沒有等到母星或基地的信號,同時又在夜間遭遇了極端雷電氣候。
因為長達千萬年的地底潛伏,艦船的能源本就不足,在被雷電多次命中后,又被雷電多次命中,自動激發護盾,最終導致供能不足。
它開始按照預定的自我保護程序準備返回地球地面,同時撐開太陽能光翼以利用夜間微光充能,并將在第二天白天時重新升空以脫離大氣層。
但黑天鵝效應繼續生效,在下落的過程中,它被防空導彈集中了。
如果護盾能源充足,這防空導彈的破壞力就連給它撓癢癢都不配。
然而此時的它剛好因能源不足而失去了護盾。
導彈擊毀了它的太陽能光翼,并直接導致其墜落在羅斯維爾市,然后被聯邦軍隊“捕獲”。
這便是陳鋒從一千年后看到的關于世界知名的“羅斯維爾事件”的全部解析,并附加上他本人對迷族的了解而新增的推測,最終得出的分析結論。
陳大師認為,這基本符合事實了。
一邊聊著,眾人走到雙軸艦船下方。
陳鋒看著艦船乘員艙打開的大門,難得的夸贊了一句,“還挺不錯,難怪你們知道里面沒武器系統。對了,這門是怎么打開的?”
門德爾松略尷尬的說道:“在一場核試驗中炸開的。當時這扇門損壞很嚴重,但還是自行修復了。不過打開與關閉都屬于它的常態,所以我們就一直開著。萬一不小心關掉的話,恐怕得再炸一次。”
陳鋒白眼狂翻,很想給門德爾松比個大拇指。
你們夠狠,也不怕炸沒了。
好吧他終于知道了一千年后的史料里也沒能查出的秘辛了。
核試驗開門。
可以,很秀。
想來肯定是這事太丟人,所以才沒存下任何紙質文檔,只被口口相傳吧。
“行吧。如果迷族艦船里的人工智能因為能源耗盡而徹底關閉并自毀資料,那你們這一炸肯定要立大功。”
門德爾松老臉更紅。
伊倫特別擅長捕獲陳鋒話語里的信息,趕緊問道:“迷族?”
陳鋒輕咳一聲,“我們不了解的外星種族,就像一道謎題,所以我剛給對方起了個名字叫迷族,怎么樣?”
伊倫和門德爾松同時點頭,“很棒。”
助手甚至趕緊拿出紙筆來寫下“迷族”這個名字。
幾人進入艙內。
墻體結構是銀白色的金屬,摸上去有種絲質的清涼感。
門德爾松介紹著:“這種金屬真不可思議,它就像有生命。”
陳鋒笑了笑,不置可否。
假如里面的人工智能還“活”著,那某種意義上這艘船還真算個生命。
艙內空間很狹窄緊湊,也沒有什么生活區,全部是充斥了各種一體設備的工作間。
工作間的門很狹窄,高僅半米,寬僅二十余厘米,顯然不是留給人進的,倒像是個工業設備上常見的檢修口。
陳鋒知道這是為什么。
其實在迷族艦船的乘員艙下方,還有一個裝滿了各種型號機器人的儲物倉。
如果功能間里的設備出了問題,需要人工休整,迷族應該會通過腦波直連操控這些機器人鉆進去,實施半人工半智能化的修復。
然而尷尬的二十一世紀學者們炸不開儲物倉的門,所以壓根不知道。
他們總不能直接在艦船內部搞試驗吧,那也太那啥了。
往里走一截,眾人附身下去,鉆過一個小小的門洞,終于進到駕駛艙。
迷族艦船的駕駛艙與人類艦船的駕駛艙截然不同,根本沒有可視視界。
后世的技術人員分析可能是迷族身體的視力成像機制與人類不同。
人類對肉眼觀察始終保持高度依賴性,迷族則更迷信攝像頭,又或者監測儀器提供的數據參考。
駕駛艙里擠進來六七個人,顯得十分擁擠。
不過艙內空間與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飛機不同,根本看不到復雜的操作儀表盤,只擺放著幾個奇奇怪怪的金屬圓球。
圓球陣的前方則是張小巧的椅子。
椅子為堅硬的純金屬結構,人坐上去舒適度差到發指。
技術人員們也是根據這椅子的形狀推測模擬出迷族的體型。
門德爾松把手放到一個圓球上空,球體上探出數百條仿佛蠶絲的細小電弧。
“陳先生你可以試試,這電弧碰到掌心有點酥麻,我們推測里面可能有信息傳遞出來,但我們識別不了。”
陳鋒瞳孔微縮,終于來了興趣。
他很了解這電弧,這就是一種神經鏈接手段,里面的確有大量信息。
但等到人類可以讀懂這些信息的二十八世紀時,這圓球早就真只是個球,什么反應都沒了。
這現象意味著,現在這艘艦船里的智腦還沒完全停止!
他趕緊一把將門德爾松的手拉開,“別碰,別浪費能源!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