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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 真誠和奉獻

  津門城,日租界,喬家。

  外面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可這里的書房卻是陰云密布。

  喬東川臉色鐵青得仿佛要吃人,一股陰冷的氣息從身體中涌出。

  站在眼前的都是喬家高層,可他們卻沒有誰敢說話,都戰戰兢兢地站著。

  “說,瑞利煙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誰動手殺死了黃三?巡捕房那邊到底給出什么結論?”喬東川陰沉著臉問道。

  “父親!”

  在看到沒誰說話后,喬東川的長子喬蘭亭低聲說道:“巡捕房那邊說還要進行調查,一時半會是查不出來兇手。”

  “至于說到事情原委,也沒有誰清楚,這事恐怕只有死掉的黃三和老琛才知道。父親,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將瑞利煙館重新運作起來。”

  “運作起來?”

  喬東川眉宇間浮現出一抹不耐煩的表情,“你們當我不愿意這樣做嗎?關鍵不是瑞利煙館被人給毀了嗎?”

  “那個該死的兇手殺人就算了,竟然還放火將整個地方都給燒了。”

  “光是煙民就燒傷十來個人,這些人有的只是普通人,但有些卻有身份地位,要是說不能將他們擺平,咱們煙館你們想著能開起來嗎?”

  “都說說,誰最有可能做這事?咱們喬家最近有得罪誰嗎?”

  “得罪!”

  說話的還是喬蘭亭,他神情略顯遲疑地說道:“咱們喬家最近一直都風平浪靜,要說有得罪誰的話,應該就是警備廳鄭岸找您麻煩那次。”

  “鄭岸?楚牧峰?”

  喬東川想到那事,嘴唇不由抖動了兩下,搖搖頭說道:“不可能,那天咱們也將禮數給了,面子給了,他好歹是堂堂警備廳廳長,不至于做得這么絕吧?”

  “再說就算他想要做,也沒那么容易,能隨隨便便安排人進日租界嗎?”

  “父親,我收到消息,前兩天瑞利煙館殺死一個臥底!您說這個臥底會不會和鄭岸有關系?”喬蘭亭低聲說道。

  “臥底?什么意思?”喬東川挑眉問道。

  “這事是這樣的…”

  隨著喬蘭亭將聽到的李星宇的情況說了一遍后,喬東川不由沉默起來,他掃視了一眼其余人,揮揮手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是!”

  等到這里只剩下這對父子的時候,喬東川眼底閃過一抹狠辣。

  “照你所說,這事或許真是和鄭岸有所牽連,但我覺得未必是他做的,因為警備廳的勢力延伸不到這里來。”

  “最大的可能是別人做的,而這個別人,我覺得或許是那個來歷不俗的楚牧峰!”

  “父親,那咱們怎么辦?”喬蘭亭說道。

  “我收到消息,他好像就要離開津門去華亭了。哼,在津門城這邊咱們是不能隨便動手,可要是到那邊,他有個三長兩短,誰能說是咱們做的?”

  “我現在就和你大爺聯系,他現在就在華亭那邊,請他出手,神不知鬼不覺。”

  喬東川殺意四溢。

  “即便鋪子的事不是那個楚牧峰做的,他也別想好過,沒誰能羞辱咱們喬家還這么悠閑從容活著,必須要請老大出手,爭取將他能永遠留在華亭的黃浦江!”

  “是!”

  喬蘭亭彎腰鞠躬,臉上同樣布滿濃濃殺機。

  華亭。

  等到楚牧峰帶著紫無雙抵達這里,已經是臨近傍晚。

  之所以會選擇這里當第三站督察,想必也是為回金陵做準備。

  畢竟華亭距離金陵很近。

  楚牧峰沒有想著驚動這里的警備廳,就在這里隨便轉悠幾天,等到尹平知那邊完事,他就可以跟隊直接回金陵了。

  當然,找了個酒店下榻后,他第一時間就和尹平知取得了聯系。

  “牧峰,華亭這邊沒什么大事,我們的督察工作也進行得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咱們三天之內就能打道回府。”

  “局座那邊說了,咱們此次的督察成效不錯,讓咱們回去梳理下總結出來報告書,牧峰,你可是當得上首功啊!”

  接到楚牧峰的電話,尹平知笑著說道。

  “這都是在尹主任主持下取得的,我只是做了份內之事。”楚牧峰客氣得說道。

  “嗨,你就不必這么謙虛了,那咱們隨時保持聯系。”

  “好的!”

  結束通話后,楚牧峰看著已經將東西放好的紫無雙,笑吟吟的說道:“看來這趟來華亭,可以算得上是度假了。”

  “牧峰哥,那不是挺好的!”紫無雙眨了眨眼。

  “嗯,世人皆知華亭是繁華之都,卻從來沒誰能真正感受過這里的盛世景象。上次來也是來的匆忙,走的著急,這次可得好好體驗體驗十里洋行的魅力了。”

  “都聽你的!”

  “收拾好了?那咱們走吧,先帶你去吃頓好的!”

  “嗯嗯!”

  紫無雙是連連點頭。

  浦江邊,華亭最繁華的商業地帶,一間叫做楚藥的商鋪。

  這家商鋪經營的就是藥品。

  只要是藥品,不管是中西藥,楚藥都會大批量的采購。

  當然,這樣的采購有的是能公開進行的,有的卻是在暗地里發展。

  畢竟當下藥品可是屬于受管控范疇,要是說被誰大批量囤貨,那可是會造成世面上的藥品緊缺。

  這種擾亂經濟秩序的事絕對不準許發生。

  第二天,中午時分。

  楚藥后院的八仙桌旁,陳平和崔真正在吃飯。

  看著眼前的幾碟小菜,陳平忽然放下筷子,唉聲嘆息的說道:“你說咱們能辦成這事嗎?那個劉科長為什么非要掐住咱們這事不松嘴呢!”

  “阿拉又不是說不懂規矩,沒有孝敬,這錢也給了,他就是不辦事,真是急煞特人啊!”

  “你說這個劉品江是不是嫌錢少呢?”崔真貼心地夾了一塊魚肉后問道。

  “少?咱們給他的錢已經夠多了,絕對比其他人孝敬的還多,我也搞勿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這么為難咱們呢?”

  搖搖頭,陳平拿起筷子繼續埋頭吃飯。

  “華亭又不是說沒有藥廠,為什么別人的手續就能通過,到咱們這里就非要刁難,我覺得這里面肯定有說法。”

  “只是咱們這個手續只能是劉品江蓋章才行,找別人也沒用啊。”

  聽崔真這話的口氣,竟然是要創建一家藥廠。

  沒錯,他們現在奔波的大事就是建藥廠。

  楚藥現在只是一家藥房,和藥廠相比的話,藥房的涉及面實在是有點太窄。

  而且想要進藥都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可要是說自己能夠生產制造藥品的話,這就又要另說了。

  “要不咱們給牧峰打個電話,說說這事?”崔真抬頭忍不住問道。

  “這…合適嗎?”陳平微微挑眉。

  “有什么不合適的,咱們原本就是為他做事的,我們已經盡了努力,但是辦不成啊!”

  “還有就是你要知道,有時候遇到難題該說還是要說,要是一點困難都沒有,別人反而是會起疑心的。”

  “你就別想了,聽我的跟牧峰說說吧。”崔真眼珠一轉,肯定地說道。

  “行,那我吃完飯就去給他打電話。”

  “給誰打電話呢?”

  就在陳平話音剛落地,院里面突然響起個聲音,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兩口子趕緊站起身來,互相對視一眼,帶著滿滿的意外和驚喜中走了出去。

  “牧峰,真是你啊!你怎么來華亭了?”

  出現在門外的,正是楚牧峰。

  從來到華亭已經兩天,楚牧峰實在是覺得很無聊,這不就干脆來找陳平和崔真聚聚。

  畢竟這兩口子是替他干活,既然這次有時間,不過來看看不太合適。

  “我來華亭出公差,公事辦完,這不想著就來看看你們兩口子。”楚牧峰笑著說道。

  “快進快進。”

  陳平拉起楚牧峰的手就向屋內請。

  “這位是?”崔真有些好奇的看著紫無雙。

  “我表妹,雙兒!”楚牧峰隨口應道。

  “姐姐你好,我叫紫無雙,你叫我雙兒就行。”紫無雙露齒燦爛一笑。

  “雙兒?好好聽的名字,走,進去聊!”

  看到這里正在吃飯,楚牧峰和紫無雙也沒有客氣,添了兩副碗筷后也就坐下來,然后便問起來剛才的事兒。

  陳平就開始一五一十地倒起了苦水。

  “牧峰,藥鋪的生意經營的不錯,為了擴大規模,我們拿下一家小藥廠,目前來說就差一個手續,只要有這個手續,就能立刻開始生產藥品。”

  “可誰想就這關被那個劉品江科長掐住,我是錢也送了,飯也請了,可他就是不松口,每次見面都是給我磨洋工,一直拖著。”

  陳平一肚子苦水往外倒著。

  “我是真的沒辦法,這不才想要和你聯系的,誰想你竟然就來了,真是太巧了!”

  “哦,你想開藥廠?”楚牧峰揚起眉梢。

  “不錯!”

  陳平說起這個,立刻情緒高漲地說道:“牧峰,我會想要拿下這個藥廠也是因為機會挺好的,那個藥廠的老板想要舉家離開華亭下南洋,所以想將廠子兜售。”

  “我正好跟他相識,也算是知根知底,買下這個藥廠的話,咱們以后生產一些基礎的藥品也不用受制于人。”

  說到這里時,陳平忽然停頓住,看著楚牧峰,略顯遲疑著問道:“你不會想說這事做的不對吧?”

  “當然不會!”

  楚牧峰啞然一笑,搖手說道:“我是有點驚訝,你們兩個還真是做生意的人才啊,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內,不僅將藥房經營得妥妥當當,而且還能買下一家藥廠。”

  “那個,牧峰,這個廠子其實規模也不大,而且都是傳統中藥為主。”

  陳平搓了搓手,笑著說道。

  “這沒什么,咱們畢竟也是剛起步嘛,其實小藥廠更好,咱們就能更好掌控住。”

  楚牧峰不以為然地說道。

  “對,你說得很對,我也是這么想的。但不知道劉品江到底為什么,非要這么難為咱們。”陳平說到這里就顯得有些憤然。

  “行了,我來處理這事吧。”

  知曉了問題出在哪里后,楚牧峰淡淡說道。

  “你真能解決?”

  陳平剛問出這話就感覺有些不對,自己怎么能懷疑楚牧峰的能力呢,連忙有些局促道。

  “牧峰,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嗨,咱們之間不說這些,這事兒不算麻煩,小問題,放心吧。”

  楚牧峰倒是沒有說大話,畢竟華亭警備廳的廳長言默可是他的三師兄。

  區區一個衙門小科長,還真是不夠看的!

  這時候就看出來葉鯤鵬的厲害,雖然人退下來了,但幾個弟子都在敏感核心的位置上坐著,難怪在金陵城中沒誰敢招惹,這就是底氣。

  “牧峰,一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藥廠看看吧。”崔真笑著說道。

  “對對對,那可是你的廠子,你這個大老板可得看看才成。”陳平附聲道。

  “好啊!”楚牧峰點點頭應道。

  華亭市,郊區。

  一座叫做啟明的小藥廠,這就是被陳平買下的。

  之前的老板早就離開。

  現在廠里的工人也都是在等消息,他們是見過陳平這個新老板的,卻不知道廠子什么時候才能復工,復工后又會生產制造什么藥品。

  當然,以前這里主要是生產中藥,他們也只對中藥藥材熟悉,換做西藥的話,讓他們生產都沒有那個技術。

  “你們說咱們廠子的新老板到底準備做什么?”

  “還用多講,當然是繼續制藥。”

  “可問題咱們前老板有沒有將之前制造的中藥配方賣了?”

  “這個我也勿清爽。”

  制藥廠的幾個人正蹲在墻角閑著沒事抽煙閑聊,他們是這里的工人不假,但要知道所有生產出來的藥品,最關鍵的兩步都在前老板的手中掌握著。

  也就是說除非新老板掌握了配方,要不然他們就算是能繼續留下來,也不能制造出來合格的藥品。

  “幾位兄弟,能不能幫個忙?”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粗布麻衣,大約三十來歲,臉色黝黑的男人走了過來,神情有些局促地問道。

  “呦,這不是老湯嗎?儂這是哪能了?”

  老湯叫做湯民科,以前也是啟明制藥廠的工人,后來因為和廠里的劉慶宇發生點矛盾,才會被辭職驅趕。

  至于那個劉慶宇仍然繼續留在廠內,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點后臺,而且還是負責材料采購的小頭頭。

  “阿拉村子里的秦老師生病了,已經病了好幾天,需要咱們廠的護心丸和藿香散,你們能不能幫我帶出來點,我買,我出錢買。”湯民科搓著雙手說道。

  “秦老師?儂說的是那個女大學生嗎?”

  “對對對,就是女大學生。”湯民科點頭道。

  “唉,這可真是可憐啊,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大學生,就為了你們村的十來個孩子,硬是留在這里教學。”

  “你說說你們,這不是耽誤人家的前程嗎?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的事情,不過你最好去城里藥房買,咱們廠都好多天沒生產了。”

  說話的是這幾個人的帶頭,是個四十多歲,頗有正義感的男人,叫做陳放和。

  “哪能意思?”湯民科一頭霧水。

  “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啟明制藥廠的鄺老板出事了,不敢再在這里辦廠,已經帶著全家下南洋了。”

  “這個藥廠也賣給了城里一家叫做楚藥的商鋪,簡單點說咱們換了新老板。再有就是之前的藥品,庫房估計也沒什么存貨了,基本上都被鄺老板賣了。”

  陳放和抽著旱煙袋,敲敲煙袋管說道。

  “那怎么辦?我等著藥品救命呢!”湯民科滿頭是汗。

  “你們在這邊干什么呢?”

  正當陳放和想著要不要幫忙去搞點藥品的時候,突然間從工廠門口傳來一道慍怒的聲音,隨即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走了過來。

  陳放和他們立刻閉嘴。

  “呦呵,我當啥寧呢,這不是咱們見義勇為,仗義執言的大英雄湯民科嗎?”

  看到是誰后,從里面走出來的劉慶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怎么會碰到這個混賬東西!

  湯民科心底泛出一種不悅和鄙視后,轉身就要離開。

  當他剛剛要走的時候,劉慶宇眉角揚起,慢悠悠地說道:“你不是想要買護心丸和藿香散嗎?告訴你,現在只有庫房里還有點存貨,也就是說只有我還有點藥品。”

  “城里的藥房價格,可比咱們這里貴多了,而且也未必有貨,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可以考慮賣給你!”

  “你…”

  敢情劉慶宇早就偷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要不然怎么會過來干涉,他純粹就是想要瞧湯民科的笑話,是特意過來諷刺的。

  這家伙真是個卑劣小人。

  陳放和幾個人沒敢說話,他們以后還得靠著人家劉慶宇提攜才能在制藥廠干活,要是說得罪了,肯定會卷鋪蓋走人。

  要不是說考慮到這個,你當他們會沉默不言嗎?

  “你什么你?儂當初不是挺能耐的嗎?直接跑老板那里告老子的狀?到最后怎么樣?還不是你滾蛋嗎?”

  “聽說你被開除后,家里過的挺艱難的是吧?你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有娶上不說,你的老娘也氣死了,你說說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居然跟我作對!”

  劉慶宇發出猖狂至極的笑聲,指著已經變色的湯民科惡狠狠地說道:“想想當初的你多厲害,仗義執言,現在不照樣是站在我面前要低頭。”

  “來啊,跪地磕頭,儂不是說想要救你們那個秦老師嗎?儂難道想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嗎?快兒點,給我跪下,我就給你藥,不跪,嘿嘿!”

  氣得瑟瑟發抖,陷入為難境地的湯民科滿臉糾結,猶豫了片刻,最后狠狠一跺腳,咬咬牙準備彎腰下跪。

  和自己的尊嚴相比,秦老師的性命更重要。

  想要救她的命,只能向劉慶宇低頭,否則去城里買不到藥的話,就完了啊!

  “男兒膝下有黃金!”

  誰想就在湯民科剛彎腰的瞬間,身體便再也沒有辦法跪下去,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將他拉住的同時,微微搖搖頭說道。

  “你是堂堂男子漢,怎么能給這種小人下跪?”

  “我要救人啊!”湯民科兩眼通紅,憋屈道。

  “誰說救人就只能出賣自己尊嚴,誰說你下跪了,他就肯定會給你藥品救人!”

  “你呀,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簡單,也把這個人想得太好了。”

  楚牧峰直接將湯民科拉住后,斜視過去,漠然說道:“你是這家制藥廠的人?”

  “對,怎么著!”

  劉慶宇剛想要耀武揚威,透過楚牧峰看到了走過來的陳平,急忙賠笑著走上前恭敬的說道:“陳老板,您來了!”

  “他就是新老板嗎?”湯民科和陳放和幾個人都不由看過來。

  陳平卻是無動于衷的無視掉劉慶宇的諂媚,沖著楚牧峰說道:“你想要怎么解決這事?”

  “我覺得這個制藥廠是要好好整頓整頓,要是說都是這樣的無恥之徒,遲早得黃掉!”

  楚牧峰抬手指著劉慶宇漠然說道:“這家伙開除吧!”

  “好!”

  陳平連絲毫遲疑的意思都沒有,便直接說道:“劉慶宇,從現在起,你被開除了!”

  猛然間被這樣對待的劉慶宇臉色頓變,看向楚牧峰的眼神充滿著怨恨,“陳老板,你確定要這樣做嗎?非要玩得這么絕嗎?”

  “為了這點小事,你就要把我給開掉,你清楚開掉我的后果有多嚴重嗎?”

  “哪來這么多廢話,趕緊卷鋪蓋滾蛋!”陳平不耐煩地喝道。

  “行,你們夠狠,給我等著,咱們走著瞧。”

  “我倒要看看,離開我,你的這家制藥廠還能開下去!”惱羞成怒地劉慶宇指了指眾人,兇神惡煞地撂下狠話,轉身就走。

  這一幕真讓湯民科驚住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不過就是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幾盒藥回去救命,竟然見證了劉慶宇被開除的事兒。

  這事就是因為自己才發生的,讓他的心情如何能平靜?

  “各位,其實不用這樣的,我…”

  “怎么,你難道覺得他不該被開除嗎?”楚牧峰擺擺斷他的話問道。

  “該!”

  湯民科說到這個,立刻沉聲說道:“啟明制藥廠就算沒其他事,最后也會因為劉慶宇而毀掉,他就是這家制藥廠的蛀蟲,早就該被開除。”

  “那就行了,走吧,進去說話,我有事要問你。”楚牧峰揮手道。

  “好!”

  陳放和他們就這樣看著楚牧峰和陳平帶著湯民科走進制藥廠大門,彼此面面相覷后,趕緊跟上去,他們要將陳慶宇被開除的事告訴大家。

  啟明制藥廠,老板的辦公室。

  楚牧峰已經從湯民科的口中知道他們恩怨的原委,清楚了事情始末。

  像劉慶宇這樣的蛀蟲能夠繼續留任,其實只有一個原因,上面有人,而這個人是誰?就是他的哥哥劉品江。

  要不是這個原因的話,鄺老板會開除湯民科而留下劉慶宇嗎?

  凡事都是有果必有因的。

  “這么說你之前就是負責廠子的藥材采購?”楚牧峰上下打量了對方兩眼道。

  “是!”湯民科點頭道。

  “那現在我要是讓你繼續負責采購的話,你能保證辦好這個差事嗎?”楚牧峰淡淡說道。

  什么?

  讓我繼續負責采購?

  湯民科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陳平,發現后者點點頭道:“不錯,楚老板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能能能!”

  湯民科又不傻,怎么能不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自己把握住,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拍著胸脯表態。

  “兩位老板,只要給我這個機會,我絕對會對廠子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像是劉慶宇那樣,以次充好,吃拿卡要。”

  跟著,他又有些猶豫地說道:“不過老板,能不能先賣我兩瓶藥,我急著回去救人!”

  楚牧峰點點頭道:“你現在就去庫房領取藥品吧,等到你回去救好病人后,再來這里找你們的陳老板,他會告訴你怎么做事的。”

  “好的好的,謝謝楚老板,謝謝陳老板!”

  湯民科感激的連忙道謝,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楚牧峰忽然間又叫住他。

  “等等,你說要救的是一個大學生是吧?她是什么情況?”

  “秦老師真大學畢業的,是金陵大學的高材生,因為老家就是華亭的,所以說才回來的。”

  “她會來我們村任教也是因為機緣巧合,那可是一個好人,我們村給不了她太多的薪酬,她也一直無怨無悔地教孩子們…”

  湯民科說起秦老師來那是滿臉的感激和欽佩之色。

  “這樣的話!”

  楚牧峰朗聲說道:“你先去庫房拿藥,回來后就在外面等著,我和你一起去見見這個秦老師,我也略懂醫術,沒準能幫上忙!”

  “好的好的!”

  湯民科千恩萬謝,轉身離開。

  “這個啟明制藥廠要換掉名字,要對這里的工人重新進行考核,素質過關的留下,那些品行不好的一律都開除。”

  “你只要知道一點,那就是咱們的藥廠工人能力差點沒關系,但做人做事一定要厚道。”楚牧峰特別交代道。

  “好的,我按照你說的做!”陳平頷首道。

  “你之前說那個鄺老板也將藥品的配方賣給你了是吧?”

  “對,不然光要廠子,我也沒用啊。”

  陳平點點頭道:“總共是六種藥品的配方,全都被我拿下來,當然他會這么痛快,除了是因為急需用錢外,還有就是這些藥品的市場銷售額并不算多大。”

  “倒不是說這些藥品沒用,而是說他們的經營方式是有問題的,沒有打開市場。”

  “看來這個鄺老板是真不想再回來了,不然不會賣掉配方的?”楚牧峰點頭說道。

  “其實賣不賣都是一樣的!”

  說到這個,陳平反而頗為自負地說道:“我們也掌握著幾種藥品的配方,也就是說沒有生產線,要是有的話,也早就能制造出來成品。”

  “現在有了廠子,我們的幾種藥品也能生產出來上市銷售。”

  “哦,那很好。”

  兩人就這樣閑聊著,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十分鐘后。

  楚牧峰跟著湯民科離開,陳平則是留下來處理這里的事。

  之前只是買下來藥廠,很多事都沒有時間去處理,現在看來必須抓緊時間捋捋順了。

  啟明制藥廠所在的地方距離這個叫做陽村的地方很近,在湯民科的帶領下,楚牧峰很快就來到這個村小學。

  “湯叔叔,儂拿到藥了嗎?”

  “秦老師疼得難受,要不咱們送她去看大夫吧?”

  “秦老師都哭了,怎么辦,怎么辦啊?”

  剛到學校門口,楚牧峰就看到幾個穿著衣衫襤褸的孩子跑過來,將他們圍住后七嘴八舌沖著湯民科嚷嚷道。

  雖然他們穿著簡陋,但臉上浮現出來的那種神情卻是最真實的。

  “放心,拿到藥了,秦老師吃了就會好了。”湯民科舉起藥瓶說道。

  “好啊!”

  等到走進屋子,看到所謂的秦老師時,楚牧峰也是暗暗驚訝。

  眼前這位秦老師的確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披著個棉襖躺在床上,正在翻看著一本書,不時猛烈咳嗽兩聲,臉色慘白如紙。

  的確是生病了。

  “秦老師,我拿到藥了。”

  湯民科趕緊將藥遞過去,然后指著楚牧峰說道:“這位是啟明制藥廠的楚老板,是他給我的藥,他說想要來看看您,我就帶著過來了。”

  “楚老板,就勞煩您給我們秦老師看看吧。”

  “嗯!”

  楚牧峰走到床邊,看著想要掙扎著走下來的秦老師笑了笑:“秦老師,你躺著,不用動,我給你把把脈再說!”

  “謝謝了!”秦老師感激地說道。

  之前沒有把脈還好,這么一把脈,楚牧峰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神情嚴肅地說道:“你這個病,有了好久吧?”

  “對,一直都有,也沒有當回事。”秦老師咳嗽了兩聲說道。

  “楚老板,怎么樣?吃藥能好嗎?”湯民科著急地問道。

  “吃藥?”

  楚牧峰皺起眉頭語氣加重道:“你的病情很嚴重,只是吃現在的藥是沒有辦法治好的,而且我也不建議你這樣吃藥。”

  “因為再這樣耽誤的話,你的病情就不只是加重,甚至會沒命的。秦老師,你不會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吧?”

  “什么?這么嚴重?”湯民科傻眼了。

  秦老師倒是很鎮定,看著楚牧峰平靜地說道:“我的病情我是清楚的,雖然說有時候疼起來會疼得想死,但應該還沒有到你說的那種地步吧。”

  “有!”

  楚牧峰搖了搖頭道:“你要是再不接受治療,會真的沒命。”

  “我建議你現在就去華亭的大醫院治療,遲則生變!湯民科,我現在就要帶秦老師走!”

  “這個…”湯民科有些慌亂。

  “治,必須給秦老師治,多少錢我們都出!”

  正當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楚牧峰看過去,是一個胡須發白,拄著拐杖的老頭,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吳爺!”

  湯民科看到是誰后趕緊走上前來攙扶,并且沖著楚牧峰介紹道:“楚老板,這位是我們陽村資格最老,輩分最大的吳爺。”

  “吳爺爺,您怎么過來了?”秦老師也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

  “閨女,你別動了,躺著就好!”

  吳爺爺走過來坐在椅子上后,沖著秦老師關切地說道:“閨女啊,你的情況爺爺我是清楚的,給你說讓你去看病,你就是不聽,就非要在這里耗著,說什么沒事,說要親自將孩子們都送走。”

  “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這個病是真的很嚴重,今天這位先生說你要趕緊治病,這也是我的意思。你啥也別說了,收拾下,趕緊就去城里醫院看吧。”

  話說到這里,吳爺爺哆哆嗦嗦地從衣服兜中拿出來一個手絹,打開后里面有著六塊大洋,他直接塞給湯民科。

  “這些是我攢的,雖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帶著這些錢去給秦老師辦理住院手續,還有,村里面的人我也通知了,一會兒都會過來捐錢。”

  捐錢?

  這下是真的讓秦老師有些意外和吃驚,她連忙掙扎著坐起來,沖著吳爺爺連連擺手說道。

  “吳爺爺,我知道這是您的一番好意,但你們的錢我是不能收的。就算是看病,也只能是花我自己的錢,我還有點積蓄,用不著鄉親們這樣做的。”

  “胡說!”

  吳爺爺聽到這話,立刻吹胡子瞪眼起來。

  “你能有什么積蓄?你的所有積蓄都花光了吧?不要以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這位先生,我給你說,我們秦老師真是一位好人啊。”

  “你也看到了,她原本是能有著大好青春年華的,卻非要在我們這里教學。她說有錢,那都是瞎說的,她的所有錢都給孩子們買了書本鉛筆,這些我們都看在眼里,打心眼里感激。”

  “老人家,您說的這些我都能想到,因為在這之前,我也遇到過一個像是秦老師這樣的老師,她在北平城的貧民窟中也是這樣教學的。”

  “這也是為什么我聽到湯民科說你們村里有這樣一位老師生病了,所以才想著過來看看的原因。”

  楚牧峰很坦誠地說道,然后看著秦老師說道:“秦老師,我很佩服你,你能夠在大學畢業后就選擇來這里教學,說明你絕對是有愛心的,但我卻不能認同你的方式。”

  “你要是說再這么固執下去的話,最后受傷的是誰?是你的身體垮掉,是外面那些盼望著你能重新回到講臺上孩子們的眼淚。”

  “我…”秦老師滿臉糾結之色。

  “所以這事聽我的,去住院治療,至于說到醫藥費,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來出!”楚牧峰淡淡說道。

  “先生,這可使不得,秦老師畢竟是我們陽村的老師,沒有道理說讓你來掏錢的。就算是治病,也得我們來治。”吳爺爺微愣過后,立即表態道。

  “吳爺,其實這事…”

  “吳爺爺,您說的對,秦老師的事,是我們大伙的事!”

  就在楚牧峰想要有所解釋的時候,門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然后就有人在門口嚷嚷道。

  說的是村里人已經都過來,每個人都是來捐錢的。

  “扶我出去!”

  吳老爺子沖著湯民科說道,然后看著有些秦老師說道:“閨女,你也不要再說什么不要的話了,這是咱們大家伙的一片心意。”

  “你對咱們陽村的付出,咱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要是不讓咱們捐錢,咱們這心啊,會疼的!”

  “吳爺爺,可我真的是不能要你們的錢,大家都不富裕,沒有道理說為了我,你們就拿出來這么多錢的!”秦老師搖搖頭,堅持說道。

  “這事聽我的!”

  湯民科攙扶著吳爺爺就走出去,楚牧峰也緊隨其后跟著,至于說到秦老師因為身體不方便,只能是躺在床上聽著。

  聽著聽著,秦老師就淚流滿面。

  外面。

  這里站著的是陽村的老少爺們,他們穿著樸素,一張張臉上充滿著淳厚。

  看到吳爺爺露面后,他們都開始井然有序地排隊捐錢。

  “湯民科,你去記賬!”

  “行!”

  隨著桌椅板凳搬出來后,湯民科就開始記賬,就算是捐錢,也得要條目清楚。

  “吳叔叔,這是我們家的,總共是二十塊大洋,已經是我們家的所有錢了!”

  “老吳,這是我準備給孩子攢的娶媳婦的錢,都捐了!”

  “這是我們家的積蓄,一時半會用不上,就都捐了吧!”

  “秦老師是好人啊,希望她能早點好起來!”

  沒有太多華麗的話語,就是很樸實的心愿。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看著眼前的情景,紫無雙的眼眸已經開始有些濕潤。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為了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全村人竟然會這么盡心盡力。

  “這就是最淳樸的民心啊!”

  楚牧峰深深呼吸一口氣,將心中涌動著的感動壓制住,他在過來前,的確就是因為秦老師的事跡和白吟霜很相似,所以才想要過來幫忙。

  可沒想到秦老師在陽村擁有的威信會這么高,一群老少爺們都愿意拿真心換真心。

  真誠和奉獻,是拉近人與人之間距離最好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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