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忠義社的話能不能查到蛛組的線索,或許能,或許不能。
這點楚牧峰心里有所推斷,畢竟忠義社只是一個灰色組織,絕對不會成為蛛組的絕對親信。
甚至他都能猜到,即便黑九都未必知道自己搭上的線是蛛組,哪怕他被策反,所知也肯定有限。
但這終歸是一條線索,楚牧峰不想放棄。
可現在既然沒有辦法深入調查下去,楚牧峰也不會說就鉆進牛角尖,就非要在這個問題上死磕到底,那樣做并不明智。
正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
黑九這條路不通,我走別的道路就成,別的道路未必就是死胡同。
別忘了,加藤那個救援組可是和蛛組直接對接。
“山本四十八!”
楚牧峰一邊在紙上圈圈寫寫,一邊推敲如何利用好這些關系,制定各種計劃,然后找到最合適的切入點。
其實拋開蛛組這事不說,要是說能將山本四十八帶領著的這個救援小組一網打盡,也是一份天大功勞。
這事必須好好運作運作。
至于說到山本四十八他們的行蹤,楚牧峰后來倒是沒有刻意安排人去跟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暴露,打草驚蛇。
一旦被山本四十八察覺不對勁選擇撤退,那就得不償失,而且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自己這邊還不能貿然抓捕,索性有加藤小野在,不怕他們會跑了。
深夜,北平城,同福客棧客房內。
山本四十八所在的房間是亮著燈的,他果然像是加藤小野所說那樣,做事非常謹慎,每天落腳的地方都不一樣。
負責這個是他的心腹,即便加藤小野和鈴木陽平提前都不知情,這就斷絕了他們想要通知誰的可能性。
“諸位,我剛剛收到情報,柳生君被關押在一處叫做紅楓洞的秘密監獄中。”山本四十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沉聲說道。
“紅楓洞?在哪里?北平城最有名的監獄不是那個炮局監獄嗎?”鈴木陽平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問道。
“紅楓洞!”加藤小野瞇起眼睛重復道。
“怎么,加藤君,你知道這個地方?”山本四十八抬起頭,眼光犀利地掃過加藤小野道。
“沒聽說過!”
加藤小野想都沒想便搖搖頭,皺起眉頭回憶道:“以前蛇組是調查和搜集過很多北平城的社會情報,但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紅楓洞這個地方。”
“組長,您是從哪里聽到這個地方的?消息準確嗎?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那?會不會出了什么偏差?”
“放心吧,消息來源十分可靠。”
山本四十八飽含深意的雙眼掃視過去,在加藤小野的不解神情中,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個叫紅楓洞的秘密監獄是的確存在,你不知道,只能說明當時蛇組的工作沒有到位。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要拿出計劃,怎么才能將柳生君給救出來。”
“隊長,這個紅楓洞在哪呢?”鈴木陽平忍不住問道。
“具體位置暫時還不清楚。”
山本四十八話語中透露出一種遺憾,但很快就語氣堅定的說道:“不過你們放心,相信很快就能查到。”
“如果找到的話,我們是否可以強行攻打,幫助柳生君脫困呢?”鈴木陽平畢竟是柳生滄泉的心腹,所以自然希望能盡快將人救出來。
“強攻?”
加藤小野嘴角翹起,當場否決道:“隊長,我不建議強攻,畢竟還不知道對方的防御力量,而且也逃跑路線也沒確定,所以這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和強攻相比,要是采取點溫和手段,咱們最起碼能在第一時間順利撤退,強攻制造出來的動靜太大,容易暴露目標。”
“你難道怕死嗎!”鈴木陽平語氣不善地瞪視過來。
“八嘎!你說什么!”
聽到對方的輕蔑,加藤小野臉色一沉,拍桌喝道。
他是向楚牧峰臣服,但并不代表他沒有了地位,在鈴木陽平這里,他還是高出了半級。
“你再敢這樣目無上司,信不信我讓你滾回本土!”
“讓我回去?你也配!”鈴木陽平不為所動反唇相譏道。
“該死的家伙…”
“夠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當著自己面居然還吵吵嚷嚷,山本四十八心中頓時躥起一股無名之火,當場怒喝著打斷他們的話。
“強攻是絕對不可取的,根據了解,紅楓洞那邊的防御措施比炮局監獄還要嚴密,強攻只能是白白送死。別說咱們這點人,就算再多一倍也未必成功。而我也已經想好計劃,咱們在半路動手救人。”山本四十八冷聲說道。
“半路救人?”
兩人不約而同地重復道。
“不錯!”山本四十八點了點頭。
加藤小野面色狐疑地問道:“組長,咱們怎么能半路救人呢?”
“您剛才不是說紅楓洞監獄很神秘嗎?這么神秘的監獄咱們都不知道地址,無法了解其中情況,又怎么能知道他們的動態,怎么去半路救人呢?莫非您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轉移柳生滄泉?”
“嗯,猜的沒錯!”
山本四十八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神情,傲然說道:“轉移柳生滄泉的事兒我來想辦法,但轉移時咱們怎么半路救人就要好好的商量謀劃下,你們說,咱們是在鬧市區救人,還是說在郊外救人,或者說就在火車上救人?”
“火車?”
加藤小野是越聽越糊涂,但他卻知道現在不是詢問這個的時候。
山本四十八剛才不說,那就是肯定不會透露太多內情,自己要做的就是出謀劃策,怎么半路救人。
“隊長,我建議火車!”
“哦,說說你的想法。”山本四十八點燃一根香煙,邊抽邊問道。
“是這樣的,不管是在鬧市區還是在郊外,都有可能會驚動北平城的警方,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出動圍捕,除非咱們救了人能夠第一時間進入城外駐軍,不然估計很難順利逃脫,況且華國這邊同樣有二十九軍防守,他們絕對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但要是火車的話就不一樣。”
“火車只要離開北平城地界,就不用擔心這里的警察會干涉,也不用擔心軍隊會出面阻攔。而且火車內空間狹窄,不是人多就有用,正好適合咱們帶來的人動手。得手之后逃離也很方便,您看呢?”加藤小野擺出一副很認真思索的模樣沉聲說道。
“鈴木,你的意見呢?”山本四十八不置可否的側身問道。
“我也建議火車。”
盡管說直到現在對加藤小野都有所懷疑,但鈴木陽平在這事上卻是難得的和他保持一致,誰讓火車的確是最佳選擇。
“那就定火車動手,現在咱們繼續討論下細節問題。”
“好!”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后,三個人的會議才算是結束,山本四十八露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后,拍拍加藤小野和鈴木陽平的肩膀說道:“對方肯定會用火車轉移目標,等待我的通知動手!”
“哈依!”
當楚牧峰在辦公室接到加藤小野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說真的,楚牧峰現在是一刻都不愿意離開辦公室,怕的就是錯失這通電話。
果然等到了。
“楚科長,有緊急情況。”
加藤小野做事非常謹慎,他選擇打電話的地方是以前在蛇組時候就留意上的一戶人家,像是這樣的人家在他的名單中還有好幾處。
這里打電話很安全。
“你現在在哪兒?方便嗎?”楚牧峰沉聲問道。
“我這里很安全,但是我沒有太多時間,只有一分鐘,您聽我說,我已經將情報的詳細內容寫好,就放在興華胡同口的一座城隍廟,進門右手銀杏樹旁的小塔內,您去取來就成。”加藤小野語氣有些急促道。
“山本有動作了?”
“是的,山本已經和蛛組聯系上,并且知道柳生滄泉就被關押在紅楓洞,我不知道紅楓洞是哪里,但他卻說這個消息是確鑿無疑。他已經決定在半路上營救柳生滄泉,地點就在火車上,詳細的準備和路線圖我都放在情報里面,您去取來就成。”
“好!”
“我要趕緊回去了,到時候再聯系吧!”
“注意安全!”
楚牧峰是不敢再多問,這條線是他現在掌握的非常重要的線索,可千萬不能出岔子。
再說他現在也感到格外詫異。
加藤小野透露出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驚人。
山本四十八已經和蛛組聯系上,還知道紅楓洞的事!
柳生滄泉竟然會被轉運出來,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在火車上實施營救,連這種計劃都制定了,可見山本四十八是志在必得的。
“必須要趕緊找到那份情報!”
楚牧峰當即開了個邊三輪,匆匆離開警備廳。
加藤小野這邊也在打完電話后就很快回到了之前約定好的見面地,他這次能出來,是辦通行證的。
進火車站的話,沒這些東西是不行的,有幾張牛逼點的通行證和身份證,將會幫助到他們的營救計劃。
“辦妥了嗎?”鈴木陽平坐在一個小茶館中喝茶,看到加藤小野進來后低聲問道。
“妥了!撤!”加藤小野點了點頭。
十月十九日清晨。
北平城。
前后六輛吉普車從警備廳緩緩開了出去,每輛車上都坐著荷槍實彈的警察,他們全都是神情肅穆,眼神警覺地掃視著四周。
誰要是敢隨便靠近,都會迎來眾人的開槍齊射。
一輛輛警車像是一頭頭兇猛野獸般,一路強勢開進火車站。
在這里有著一列準備開往金陵的火車。
其中一節車廂被警備廳的人全部征用了,隨著一個蒙著腦袋的人被押進來,留下一隊人看守,其余警察便都原路返回,而這節車廂也被臨時戒嚴。
沒有警備廳的手令禁止靠近。
就在這列火車的第九號車廂中,一個拎著行李包的人走上來,按照車票查找好座位坐下后,便壓低著聲音說道。
“組長,已經證實,被押過來的的確就是柳生滄泉,他在出警備廳的時候,才被戴上了頭罩,現在就在最后面的第十一號車廂中。”
說話的是鈴木陽平。
他是在外面負責打探消息,他要親眼看到被押送上火車的是柳生滄泉才行。
這件事容不得一點出錯,但凡出現差池,可能滿盤皆輸不說,更加重要的是他們這次行動的人都有可能喪命。
“當然了。”
山本四十八掃視了一圈四周,神色鎮定地翻閱著手中報紙,聲音淡然說道:“蛛組的消息已經確定,柳生滄泉昨晚就被押到警備廳,而且也證實今天被押送出來的就是他,是你非要去再看一眼才安心。”
“還有,要知道這事是從金陵那邊下達的密令,那邊點名道姓要的就是柳生滄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北平警備廳膽敢不聽嗎?”
“對不起,隊長,是我想多了!”鈴木陽平連忙道歉。
“嗯,這也不怪你,謹慎點也好。”
看鈴木陽平信服了,山本四十八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有些事只能自己知道,怎么可能提前告訴他們呢?
再說大戰在即,老是這么打擊積極性是大忌。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圓滿完成營救任務,只要能將人救出來帶回去,其余的事都不重要。
按照計劃他們原本是想在第十車廂等著,但想到要是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太顯眼,就轉移到了第九車廂,而現在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隊長,加藤那邊準備的怎么樣?”
“他們已經潛伏在其他幾節車廂,隨時都能夠動手。”
山本四十八將報紙翻了一個面后,冷靜地說道:“別急,莫慌,等到火車離開北平城,咱們再動手。”
“是!”
鈴木陽平坐下來深吸口氣,他知道不能太沖動,否則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用華夏的古話: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第九車廂內喧嘩熱鬧。
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說話聲,在這個車廂中坐著的人成分很復雜,有衣著華麗的商人,也有穿著麻衣的窮人,有大包小包的扛著,也有只拎著一個皮箱。
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唉,你們說咱們這趟去直隸府,能不能混下去?”
“我現在就想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他真準備就這樣一根筋走到底嗎?”
“媳婦你慢點,拉著我的手。”
就在這種喧鬧氛圍中,隨著火車開出車站,乘警開始查票。
按理來說像是這樣的查票都得離開很遠后才開始進行,但這個也沒準,反正都是看乘警的心情。
“你,拿出車票來!”
“告訴你們,誰也別想逃票!”
“老頭,利索點,別給我說你沒票,沒票就趕緊掏錢!”
四個乘警就這樣耀武揚威的來回呵斥著,這年頭他們就是這趟列車的無冕之王,誰也不敢和他們對著來。
誰敢鬧事,輕者罰款,重者挨打。
輪到山本四十八他們的時候,鈴木陽平便很隨意地拿出車票,乘警對過之后便直接還回去,山本四十八的也是這樣。
“您收好票!”
看似很正常,而且乘警的態度還挺和氣。
隨著乘警離開后,鈴木陽平微微挑眉,“組長,您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剛才還是那樣耀武揚威,怎么到咱們這邊態度就變得這么好?是不是說這里面有什么古怪?要不要…”
“別多事!”
山本四十八都沒有扭頭去瞧的意思,仍然是看著報紙,無所謂的說道:“你呀,當時接受特訓的時候到底是怎么過關的?”
“你難道說沒有看到他們這些乘警是看衣說話嗎?誰穿的衣服好,他們就對誰和顏悅色的?只是對咱們這樣嗎?”
“呃,好像真是這樣!”鈴木陽平回頭看了看,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不由尷尬地低下頭。
“你就是太謹慎了!”
山本四十八是個喜歡猜疑的人,但這樣的猜疑不是無端多疑,而是有一些跡象反饋。
像這種事,他一眼就看出來的,根本不會多想。
反而是鈴木陽平要是說一直這么謹慎緊張,坐立不安的話,對后面的營救行動未必會有多少好處。
“聽著,深呼吸,冷靜下來,咱們是要做大事的人,要能沉住氣。”
“是,我明白了!”
鈴木陽平慢慢平靜下來,眼中也不再有絲毫彷徨,變得異常堅定,這刻的他只想著稍后的營救行動。
第十車廂也是如此檢票。
四個乘警很快就來到第十一車廂。
“站住!”
負責戒嚴的是華容,他一伸手,眼神冷峻地掃視過去,沖著四個乘警漠然說道:“這里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你們應該收到命令,現在回去吧!”
“是是是,長官,我們知道!”
四個乘警陪著笑,轉身就乖乖離開了。
坐在第十車廂的加藤小野冷靜地看著這幕,保持著沉默。
“副組長,他們不是應該進去檢查嗎?這是不是不對勁,咱們要不要向組長稟告這事呢?”旁邊的一個組員壓低聲音問道。
“白癡!”加藤小野語氣不屑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