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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還是被壓下去了

  8月8日晚,11點30分。

  文海航天發射場協作樓。

  包括陳威在內的大多數黃二研制與發射人員,展開了第一步事故數據分析。

  但黃二技術事宜的負責人,總設計師沈聽瀾,卻被總指揮陳鴻兵單獨叫走。

  陳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本來剛剛涌上來的斗志,又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旁邊,維護組的江寧看著二人的背影,壓了壓眼鏡:“到底還是有問責啊…”

  “沈老師…這次…。”陳威抬手死抓著額頭,恨不得要把頭皮都抓下來一樣,“別啊,別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就一次…”

  “我們有機會的,黃二也有機會。”江寧嘆道,“只是沈老師不一定有機會了。”

  陳威捶桌吼道:“沒有沈老師就沒有我們,沒有黃二!”

  “別對我吼,我知道。”江寧摘下眼鏡,輕輕擦拭著鏡片道,“別人也知道,總指揮知道,領導也知道,可這又如何呢,老航天會放過她么?”

  “…”陳威的拳頭逐漸軟了下來。

  他想哭,但總指揮的命令在先,誰也不許哭。

  他只能忍著,讓眼淚在眼眶內打轉。

  幾公里外,東尖嶺。

  李崢和林逾靜依然坐在后備箱上,靠在一起。

  發射塔的燈熄滅前,他們不想走。

  李崢回身取出外套披在了林逾靜身上:“要不要給阿姨打個電話?”

  “還是…先不要吧。”林逾靜倚靠在李崢身邊輕嘆道,“她現在,應該在面對全世界最大的煩惱吧…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也對,一定在抓緊時間分析事故原因。”

  “那是陳威要干的事,我媽的麻煩要大很多的。”林逾靜輕輕撓了李崢胳膊一下,“你以為搞航天的人,都是你這么單純的?”

  “我城府很深的好么。”李崢笑道,“不就是問責么?放心,阿姨的水平擺在那里,今后還要靠她打翻身仗,不會太嚴重的。”

  “如果再輸了呢?”

  “那就再打。”李崢點頭道,“輸不可怕,怕才可怕。”

  “那是你。”林逾靜嘆道,“真實的情況是,怕的人,永遠比輸的人要多。”

  想著發射塔上忙碌的工程師,林逾靜道出了她所了解的航天,她所了解的媽媽。

  雖然她深愛著火箭與星空,但她始終知道,我們的航天事業具有極其嚴肅的政治性,對失敗的容忍度極低。

  類似今晚這樣的失敗,承受壓力最大的并非是沈聽瀾,還有她的領導,領導的領導,以及領導的領導的領導。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面前。

  本就不可能苛求每個人都具有為航天奮不顧身的覺悟。

  因此,多年來,保守策略,才是一以貫之的原則。

  黃二之前,大量的運載火箭,其實都是在不斷重復已驗證的路線,不敢實踐有風險的路線。

  這造就了近乎95的發射成功率。

  同時,也導致運載火箭技術停滯不前。

  一方面歌舞升平。

  一方面又原地踏步。

  值得欣慰的是,幾個大國也基本都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在退步,因此這個矛盾并不凸顯。

  按照林逾靜的理解,與對黃二之前火箭的數據分析,其實早在十年前,原技術路線就已經基本走到了盡頭。

  也就是在那時候,一批以沈聽瀾為代表的創新派逐漸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他們認為,“維持現狀”并不具備可持續性。

  雖然多數發達國家航天發展也陷入停滯,但他們的技術儲備擺在那里,隨時有可能被點燃,此前太空競賽的引線是政治,而這一次很有可能是資本。

  如果繼續為了穩妥起見而維持現狀,也許5年可以,10年可以。

  但總有一天,競爭對手的航天事業會被什么東西點燃,我們運載火箭技術將必然在很短的時間內,并被其大幅度超越。

  屆時,人們看到競爭對手一年的成果,勝過這邊十年的苦功,繼而引發的政治影響,只會比一次發射失敗嚴峻百倍。

  相反。

  發達國家航空事業的停滯,恰恰是我們超車的黃金機會。

  這十年,正是黃金十年。

  與其他停我也停,不如抓緊時間實驗新技術,上馬新項目,為我們航天事業的飛躍積蓄能量。

  其實,這樣的創新派,始終都有,沈聽瀾這一代人的思想也并不比前輩們高明。

  只是,挑戰新技術,就意味著遇到更大的風險。

  也許用十幾年也摸不出什么新技術,碌碌一生。

  也許像今天這樣發射失敗,前途盡毀。

  且航天規劃往往是以十年為界的,從計劃到成果的周期,往往也會大于領導的任期,多數時候,反而只有一線研究員和工程師才能從一而終。

  幸運的是,隨著沈聽瀾這一代人的成長,他們逐漸掌握了話語權,也遇到了支持新技術路線的領導。

  十年前,院領導力排眾議,批準黃二研發。

  為了彌補失去的時間,為了利用這金貴的十年,黃二計劃采用超過90的新技術,遠高于國際平均的30。

  這樣飛躍式的前進,當然會承受前所未有的風險。

  從黃二立項那一天起,它便飽受爭議。

  有人不愿自己專精了一生的技術被淘汰而非議。

  有人為了遠離風險撇清關系而非議。

  有人為了打擊自己的仕途對手而非議。

  有人抱著“中華航天”的榮譽牌匾而非議。

  即便如此,沈聽瀾這一代人依然頂住了壓力,排除萬難,將黃二送上了發射臺。

  當它隕落太平洋之前,整個團隊,根本沒人設想過發射失敗的結果。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無論是老航天的怒火,更高層的憤怒,還是民眾對勞民傷財的指責,

  沒有一個,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李崢聽到最后,身體已經抑制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形單影只,放下一切,單槍匹馬與世界為敵的女人。

  當她一路飄搖撐到終點的時候。

  迎接她的卻是萬丈深淵。

  “所以…也不要麻煩你媽媽了…”林逾靜抹著眼睛道,“咱們就算能進院里…也許那時她已經不在了,黃二也不在了…再說,咱們又能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李崢摟著林逾靜道,“就算什么都沒做成也沒關系,就當是學習工程學了。”

  “可…”林逾靜咬牙道,“如果沒了媽媽,沒了黃二…我會討厭那里的…”

  “是啊,沒人能讓你學你不喜歡的東西。”

  李崢松開了手,跳下了車。

  “突然想起老大爺最后說的話了。”

  “任何時候都不要絕望。”

  “不是對客觀世界的絕望,是對人的絕望。”

  “是獨善其身,還是接受現實。”

  “是剛正不阿,還是能屈能伸。”

  “我們都要自己面對,自己抉擇。”

  “沒什么過不去的事兒,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要絕望。”

  李崢說著拍了拍林逾靜。

  “我們也不該停在原地了。”

  “走,回家。”

  “機械、工程、動力、工程控制論。”

  “好多東西等著我們學呢。”

  文海航天發射場協作樓。

  沈聽瀾一路跟著總指揮陳鴻兵上了電梯。

  不知不覺間,她與陳鴻兵已經共事近20年了。

  陳鴻兵長她十歲,第一次見到還是在大學里。

  當時陳鴻兵還是一個30出頭,滿面銳氣的青年,負責院里的招聘工作。

  說是招聘,但由于航天系統的特殊性,倒更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分配工作。

  當時系統內有關系的同學家長,早就打好了招呼。

  沈聽瀾以為,4個名額應該全都內定了。

  但陳鴻兵還是挑到了自己。

  “怎么沒去薊大?”

  面試辦公室里,陳鴻兵看著檔案材料問道:“我看你父親是薊大數學系的,高考分數也早就超薊大線了。”

  “喜歡航天。”沈聽瀾答道。

  “航天有什么好的?”陳鴻兵放下檔案笑道,“累,待遇低,拼很多年也不一定有成果,還有政治包袱,隨時可能前途盡毀。”

  沈聽瀾眨眼看著他:“可我喜歡航天啊。”

  陳鴻兵一時語塞,工作多年,竟是被一個學生說得不知道怎么接話了。

  “我是說…這個工作會很辛苦,投入與付出不成正比。”

  沈聽瀾難以理解地看著他:“這跟我喜不喜歡有什么關系么?”

  “嗯…”陳洪波揉了揉下巴,盡力解釋道,“航天當然可以是你的興趣,但更是工作,于工作而言,適合自己,能長久的堅持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有很多同事也都喜歡航天,可時間一久,壓力和強度一上來,興趣會很快被消磨掉。”

  沈聽瀾低著頭靦腆笑道:“不會的。”

  “不要說大話啊。”陳鴻兵也跟著笑了,“我不瞞你,院里的技術工作強度極高,很多女同志在結婚后,都想辦法調走了,搞得我們院長焦頭爛額,我出發前他還特意交代過我——一個女生也不要招…我就私下一說啊,你可別往外傳。”

  “不會的。”沈聽瀾掩面笑道,“沒關系,這里不行,還有二院、三院,再不行我就出國,學完了回來,那時候總該行了。”

  “嗯…你的水平,確實可以隨便選國外名校了。”陳鴻兵看著沈聽瀾的成績單和導師評語,抓了抓頭,苦笑道,“我真的不忍心放走你…可我又怕你撐不住…你說你各方面條件都這么好…好到不現實…”

  “陳老師。”沈聽瀾忽然問道,“您喜歡航天么?”

  “我…”陳鴻兵一愣,“喜歡…吧。”

  沈聽瀾又低下了頭,更加靦腆地笑了起來。

  這是陳鴻兵第一次違抗了院長的命令,力排眾議,招了一位女性進院。

  無論是他還是沈聽瀾,都想不到,這路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陳鴻兵成了總指揮,沈聽瀾成了總設計師。

  他們也早已忘記力排眾議過多少次了。

  但今天。

  8月8日。

  也許是最后一次了。

  電梯里,沈聽瀾默默地站在陳鴻兵身后。

  肉眼可見地,陳鴻兵的頭發,比幾小時前白了許多。

  即便他強挺著為小年輕們加油打氣,但此時亦已疲態盡顯。

  “陳老師。”沈聽瀾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和緩,“等等的視頻會,給我5分鐘的發言機會。”

  “沒用的。”陳鴻兵搖頭一笑,“這次的事情,你把全部責任攬了也沒用,別說你,加上我也都不一定扛得住,院長都要掉半條命。”

  “沒關系,我試試吧。”沈聽瀾輕吟道,“技術方向是沒錯的,80的新技術已經經過了實驗檢測,只要這些資料還留著,將來會有人用得到。”

  “…”陳鴻兵啞然片刻,回頭看著與往日無異的沈聽瀾道,“聽瀾,我有的時候真的不理解,你是怎么做到如此舉重若輕的。”

  “我喜歡航天啊。”沈聽瀾低下頭,靦腆地笑了。

  陳鴻兵面色一顫,一直充當堅強榜樣的他,眼淚突然就不聽使喚了。

  電梯到層,他慌忙擦了擦眼睛:“你級別不夠,我來匯報,只有領導質疑技術問題的時候,你可以回答,但技術之外,半個字也不許說。”

  話罷,他長舒一口氣,與沈聽瀾一同走進了小會議室。

  會議室中,各方負責人已經就位,算上他們兩個,總共六人。

  沉默了兩分鐘后,發射隊的人接通了視頻信號。

  屏幕里的四位領導,同樣面色凝重。

  接下來十幾分鐘的時間,陳鴻兵四平八穩地完成了初步事故匯報。

  領導們又提了幾個關鍵問題后,已經接近凌晨一點。

  “好了,時間不早了。”居中的領導放下手中材料,若有所思地說道,“電視臺的畫面已經播放出去了,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各方面的意見都有,甚至有退休的領導連夜打來電話,要我立即叫停這個項目,停止資源浪費。”

  會議室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壓上了肩頭。

  “鴻兵。”領導望著屏幕說道,“立項之前,你說這是我們航天事業必須邁出的一步,不然就是等死,你當時拍桌子的德行,到現在,我都記得。”

  “是。”陳鴻兵沉吸了一口氣,起身俯首答道,“我還說,意見是我提的,出了問題我負責,事實也是如此,是我沒能充分發現黃二發動機的隱患。”

  “你激動什么。”領導擺手道,“那你也應該記得,我在開會的時候也說過,項目是我批準的,出了問題我負責,但是誰要是不執行,誰負責。”

  “…”陳鴻兵沉沉低頭,默然不語。

  “鴻兵,你在我這里請的罪,我同樣已經向上請過了。”領導嗽了嗽嗓子,緊盯著屏幕,抬手指向上方,聲音忽然提了八度,“同志們,今天也許是中華航天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但請你們知悉,即便如此,上級也一如既往,肯定了我們的技術路線!”

  整個會議室所有低頭的人,都驚愕地抬起了頭。

  “300天!”領導一拳砸在桌說上,“我們有三百天的時間完成歸零。盡一切全力,爭取明年年底再次發射,這就是我接到的命令,死命令,死了都要完成的命令!”

  陳鴻兵想也不想,瞪大眼睛喊道:“黃二團隊!接受命令!”

  緊跟著,會議室全體起立。

  看著眾人悲壯決然的目光,領導竟有些不忍。

  “那就快去休息,熬多久了都,還嫌輿論不夠緊張么?這種時候可別再出什么人員健康事故。”

  “這種時候要我睡也睡不著啊。”陳鴻兵強笑道,“命令到手了,報告出來我們就去休息。”

  “好的,散會。”領導點頭道,“薊京見。”

  “薊京見。”

  出了會議室,陳鴻兵猶如重獲新生一般,人變亮了,話也變多了。

  沈聽瀾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300天…太緊了。”

  “現在不要想這個。”陳鴻兵拍著沈聽瀾道,“我們能做成什么樣,就做成什么樣,真超了300天,也不可能把我們都槍斃了是不是?”

  沈聽瀾思索道:“我們需要從別的院調人。”

  “這個好說。”陳鴻兵比劃道,“數據分析和事故分析讓他們來,你優先做歸零計劃,做好之后我去要人。”

  沈聽瀾點頭道:“時間緊迫,我們需要各個領域最有經驗的,但這種人各單位不太可能放。”

  “誒,大不了我敲門去求,生死關頭,兄弟單位會幫一把的。”

  “嗯。”

  正說著,陳鴻兵突然接到電話。

  “什么?實習生?”

  陳鴻兵眼睛又瞪大了。

  “老鄧,這都什么時候了,我這還沒找你開會呢,你跟我說這個?”

  “誰?”

  “哦哦…安寧…我知道,我知道那老姐的厲害。”

  “他兒子要來?他兒子算個球,什么時候了,照顧他兒子?”

  “物競化競…雙料冠軍…這個…確實是真水平…”

  “他學什么專業的?”

  “高中生?你他媽瘋了??”

  “哦哦…這樣啊,安寧的意思是走個過場對吧?就是給他出幾張卷子,搞個面試,讓他知道水有多深,給他勸退回去對吧?”

  “成成,這個好說,標準招聘題就夠把他嚇哭的了。”

  “什么?還有一個人?他兒子的朋友??”

  “這他媽過分了啊!拿我們這兒當游樂場呢?”

  “啥?林…”

  “那干嘛繞這么遠…”

  “知道了…我再跟她聊聊吧。”

  “行,最后確認一下,走走過場就行了對吧,不一定非要錄用對吧?”

  “好的。”

  “行,你也注意身體,準備準備,又有會要開了。”

  陳鴻兵又客套了幾句后掛下電話,有些詭異地望向沈聽瀾:“靜靜…要來咱們這兒實習…”

  沈聽瀾。

  這個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女人。

  此時,突然就瞪眼了。

  “你還真不知道…”陳鴻兵搖頭笑道,“都找到科技部了…李崢你認識么?”

  “啊。”沈聽瀾一怔,“那個…安寧…是他母親?”

  陳鴻兵點頭。

  “完了…”沈聽瀾捂嘴道,“還是被壓下去了…”

  “啥玩意兒???”

  凌晨一點,洗漱完畢的李崢敲了敲林逾靜的房門。

  “阿姨那邊情況怎么樣?”

  “唔…”林逾靜打開門,擦著頭發看著手機說道,“好像沒想像中那么嚴重…”

  “就說了,不要絕望么。”李崢也晃了晃掌中的手機,“我這邊也搞定了,我們回京準備一下,就可以去筆試面試了。”

  “啊?真去啊…”林逾靜驚道,“你媽到底…”

  “這不重要。”李崢冷笑道,“她明確告訴我,只是破格降了一下學歷,筆試和面試的難度不會有任何下調,還是得憑本事進去。”

  “唔…”林逾靜有些后怕,逐漸,“真,真要學機械工程么……”

  “嗨,有的學應該開心才對。”李崢抿嘴道,“根據我對我媽的了解,她這個忙幫得也不太誠懇,大約是希望我們被難題給懟回來,面試大概也會被難為吧。”

  “筆試不好說,但面試…”林逾靜嘟囔道,“他們應該不敢…”

  “嗨,難為不難為都可以,進不去也是我們水平不夠,沒什么可丟人的。”李崢點頭道,“努力一把,高三一年,搞個火箭,香爆了。”

  “嗯…我先…我先跟我媽打電話了。”

  林逾靜咣地關上了門。

  “奇怪,怎么一點也不興奮…”李崢撓了撓頭,獨自回屋。

  他當然是猜不到林逾靜不興奮理由的。

  沈聽瀾:完了完了!李崢媽媽比我厲害。

  沈聽瀾:那個鄧院士,完全就像她的手下一樣!

  沈聽瀾:盡量避免見面,至少等我們發射成功再說。

  林逾靜:

  沈聽瀾:好了,我去做計劃了,應該會晚你們兩天回薊京。

  林逾靜:我跟李崢,真可以去嗎?

  沈聽瀾:能考過才可以,希望不大,我反正是不會幫忙的。

  林逾靜:知道啦。

  沈聽瀾:是時候讓你也體驗一下失敗了(捂臉笑)。

  林逾靜:(拳頭)!

  沈聽瀾:你也可以啊,有自己的媽媽不用,用起別人的媽媽了。

  林逾靜:(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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