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解壓軸題,這在普通的校測,乃至高考,都是有可能的。
但在物競決賽的現場,卻著實有些放肆了。
李崢和林逾靜的身旁,也難免引起了監考老師的圍觀。
就看著他們這卷面,這步驟。
你就說他(她)解的對不對?
那一定是對的。
雖然現場老師都還沒時間讀完題目,但就是覺得一定是對的。
面對這個情況,老師們甚至都沒有想到天才、冠軍之類的詞匯。
滿腦子都是“放肆!”“囂張!”之類的感受。
就是辛辛苦苦堆了一座高山,給你們整了道超級難題,結果就被兩個人直接碾過去了。
當然,個別老師也難免會往作弊、泄題的方向想。
但眼見這二人,如閑庭信步般,又各自用一套方法把第一題解了,十幾分鐘便追上了大部隊的進度,這又說不出啥了。
一時之間,兩個考場的監考老師眼里只剩下這二位。
“太夸張了…這是決賽啊,怎么感覺像全國冠軍考預賽一樣…”
“我聽今年菁北集訓營地的人說過,他們倆實力是詭的可以,今年薊京還有個更詭的沒來。”
“那也是要有極限的,這么短的時間,那么一大道論文題,讀題都不一定讀的完…你說他是不是…”
“也許見過這道題,但,不可能是那個…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學校的。”
“…這倒是,那名字我都沒聽過,不可能有能耐搞這個。”
兩個考場老師的談話,都在一個敏感的地方戛然而止。
李崢和林逾靜本人自然是不管這些的。
這張卷子,的確很難。
甚至,也許是有史以來,國內最難的一份競賽物理卷。
可即便如此,這張卷子的難度,依然很難掀起他們的激情。
然而情況有變。
因為聽說有兩個復賽380的怪物存在,所以他們倆根本不考慮試卷難度,別說微積分,就算是小學加減法,他們都會涌出100的認真去對待。
而且,二人心里還都深埋著相同的恐懼。
可不能去APHO嘍…
李崢這邊一路答題,基本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與往年相比,今年的題型更為復合化。
以前那些涇渭分明的力學題、電學題、光學題,今年有些融合的趨勢,比如一道電磁學題目,中間會牽扯到力學場景,這是很好的現象,更考驗學生綜合水平。
不過依然很簡單。
而且很多題都是從應用角度切入的,比如汽車發動機、凌日干擾等等,甚至扯到了中微子。
不過依然很簡單。
做題的過程,這異常順暢的感受,也讓李崢產生了一些全新的體驗。
以往,尤其是化競的時候,做題順,更多的是因為對題型的熟悉,相似題型做過幾十道了,都是套路,數字往里懟就是了。
但通過前一段時間的數學學習和論文鉆研,現在的李崢其實已經把套路忘的差不多了。
拿起一道題就解,更多的是一種本能反射,完全建立在對知識全面精通的基礎上。
任何題型,在他面前都化成了同一種題型。
既無招勝有招之后。
他似乎隱隱又摸到了萬劍歸一,重劍無鋒的境界。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只要一個人知識夠多,算力夠猛。
套路與技巧。
他就再也不需要了。
此時的考場內,如果是外行看,也只能看到李崢解題很快,很順罷了。
但對于真正懂競賽,懂學習的監考老師們來說。
李崢的筆尖,已經蕩出了磅礴的氣勢。
他如橫掃千軍一般,平趟五題。
又如同一柄無韌重劍,橫斬五敵。
便是諸位老師監考多年,也從未見過這種考風。
而隔壁的考場,林逾靜展現出的又完全是另一幅風姿了。
如果李崢是重劍無鋒,橫掃千軍的氣勢。
她便是軟劍無常,千變萬化的靈巧。
而與李崢相同的是,她做題,同樣…
不需要怎么動腦子。
拿到題,自然而然就會順著最簡潔,也令人最想不到的曲徑,盤繞流轉一番,只用最少的力氣,便足以到達終點。
而在老師們的眼里,她的每一招,每個思路,卻又是如此的玄乎離奇,令人拍案叫絕。
這一天,櫻湖雙煞來了。
鈴聲響起,理論考試結束。
李崢也剛剛檢查完一遍。
與預想中的一樣,沒有任何錯誤。
這種程度的計算,想犯錯,已經不太可能了。
收卷結束,教室內慣例開罵。
“你媽的,這是史上最難的一次了吧?”
“第六題根本看都沒看完…”
“國三了國三了。”
“有誰做出來第六題了么?”
“我TM第五道都沒做…用經緯度和凌日時間算地日距離都出來了,地理不是文科么?”
“冷靜點,文科生也認為地理應該算理科…”
喧鬧之中,黃櫺騏搖頭一笑,回身道:“我找了一個齊備的實驗室,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熱熱手?”
李崢收拾好東西,拿起計算器起身道:“不必了,我們有特殊的實驗考試復習方法。”
“哇哦…”黃櫺騏上下打量著李崢的背影,最后定在了臀部,“這身材也太好了…”
的確,李崢和林逾靜的確有特殊的復習方法。
對于他們來說,實驗思路和實驗設計基本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難的是操作細節。
再具體一些,實驗紀律。
實驗室中,有很多苛刻的規則,比如做某個過程的時候,手一定要捏在哪里,一定要確保ABCD,目的無非都是保證實驗安全,規范操作動作。
不過那都是對新手而言的,他們的確需要這樣的保護措施。
然而對李崢和林逾靜來說,由于過于熟練,早已忽略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教條化規則,習慣性地優化實驗效率。
就像中學生行為規范第18條——
認真預習、復習,按時完成作業。
合理安排課余生活,每天堅持閱讀、收聽、收看新聞。
別說預習、復習、作業什么的,李崢都快天天逃學了,這怎么可能做到么。
因此,他們的特殊復習,也正是瞄準了這方面的規范強化。
純粹為了是應付考試中的扣分點。
具體過程就是,互相對著空氣模擬實驗,對方則對著實驗規范找茬。
當然,這種空氣模擬,也難免造成口舌之爭。
小花園中,李崢看著林逾靜的手勢果斷抬手。
李崢:“你剛剛漏磁了,會產生誤差。”
林逾靜:“我沒有,我預判了這種情況,那個動作已經糾正了。”
李崢:“不,你有,我預判了你的預判,結論是還是漏磁了。”
林逾靜:“你太弱了,渣渣,我預判到你沒有看懂我的預判。”
李崢:“總之你就是漏磁了。”
林逾靜:“總之你就是渣渣。”
于他們而言,這只是正常的討論。
但對不巧路過的人而言,他們似乎在對著空氣運氣功,同時嘴里嘟囔著一些聽不懂的咒語。
這就很邪了。
“這個我見過!”一個寸頭驚道,“我上課的時候有一次跟同學用嘴玩LOL,我說我亞索吹了個Q把他吹起來了…然后他說他預判到了我的Q,走位躲避了,我又說我預判了他的走位還是Q到了。”
“那最后呢?”
“班主任正好在后窗偷看,我被班主任叫出去罵了一頓。”
“就叫了你一個人?沒叫那個和你玩的?”
“對。”
“為什么?”
“因為我玩的亞索。‘平常玩亞索也就罷了,口嗨還亞索???’班主任最后是這么罵的。”
雖然理論考完,但李崢和林逾靜依舊沒有任何松懈。
無論復習、晚飯還是跑步,都在重復著那些標準動作,太極也從餐廳打到了小樹林。
說白了,還是因為那兩個380怪物的關系。
雖然他們倆根本不知道那倆位是何許人,但那兩位卻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共同敵人,起到了吸引火力的效果。
對于APHO的恐懼,也越來越深。
次日晨8時,二人很不巧地被安排在同一個實驗考場考試。
林逾靜又不厚道地披上了白大褂,戴上了黑框眼鏡,并且再次處于李崢前排。
然而這次,李崢根本看都沒看。
果然如張小可所說,只要這次考試有它的意義,足夠重視,根本就無心再去想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
拿到實驗題,李崢同樣感受到了陡增的難度。
以及從未見過的套路。
雖然仍是一道光學題,一道電學題,但與往年相比,基礎的測量分數占比明顯下降,并且在同一個實驗中,加入了光電池、偏振片等元件,極大地提升了復雜度。
時間卻是分秒不加,一道題仍然只有90分鐘。
慫不至于,但時間實在太少了,導致容錯率很低。
麻煩的不止是失誤,還有偶然。
有時候一個步驟,完全相同的手法,但就是會因為一些奇怪的偶然造成誤差。
即便是嚴謹的科研實驗,名家高手,都會做很多次積累樣本,避免偶然,更何況是眼前這些精度并不高的儀器。
這種實驗,李崢能做的,也只是全力爭取設計與手法的極致。
其它的,交給儀器和上帝了。
雖然他本人沒有100的把握,但嫻熟到流油的手法,依舊導致巡考老師駐足。
畢竟,他是經歷過化競實驗考核的人,尤其是最后的國家隊集訓,對于實驗的把握已經刻進了骨子里,雖不及史洋那么奔放,卻也展現出了一副異于常人的沉穩。
另外,在胡增武實驗室中的真實科研實驗歷練,同樣給他增添了幾分真正科研人才能品到的嚴謹。
巡考老師端詳片刻后,走至后方專門盯李崢實驗的監考老師身旁:“這就是李崢?”
“啊,您知道啊。”監考老師點了點手上的表格,“非常穩,像是泡了很多年實驗室的。”
“就是不那么靈。”巡考老師沖前排努了努嘴,“那個女生比他靈,卻沒他穩。”
“那個就是林逾靜吧?”監考老師問道。
“他倆都這么出名了?”
“哈哈,他倆害得昨晚閱卷組都沒睡覺。”
“嗨,誰又會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呢…千萬別往外傳啊,等最后組長的意見。”
“是,這個肯定不能傳。”
11點整,考試結束。
李崢和林逾靜交上卷子,隨著眾人一道進入了一個小教室等待就餐。
兩個人都不怎么高興。
“應對變數的臨場反應還是不行…”李崢懊惱垂頭,“這破儀器不得勁啊。”
“我…我…我測耦合系數的時候…”林逾靜則撅著嘴,眼看就要哭了,“漏磁啦!!!…”
“啊?我昨天不是提醒過你了么?”
“不要再說啦!”林逾靜趴在桌上,唔唔發顫,“渣渣…我們不會…拿不到好名次了吧…”
李崢也是一抖:“畢竟…有人復賽考出380的分數…”
“不會吧,不會吧…”林逾靜歪過頭,整張嘴都開始變形,“難道我們…我們都是渣渣…”
“冷靜…”李崢托腮道,“一起去APHO,也還可以忍,不知這屆是在印度還是越南。”
“不要去印度啊…那里衛生間都沒有紙的…”
“怕什么,這方面我很有經驗。”
“完了,完了…”林逾靜抱著頭狂扭起來,“從沒感覺這么差過…要是APHO我就棄賽…”
“你怎么都失去理智了?”李崢比劃道,“國家隊名單是集訓的時候定的,前50名都可以進集訓,我們這次雖然砸了,但后面還有機會的。”
“害怕,就是害怕…那兩個380分的人就是好可怕…”林逾靜哭喪著臉說道,“到底什么人,才能考到380…一定不是人了吧?”
“你不也379…”
“我很正常!”
“穩住,穩住。”李崢想拍拍她,當眾卻又不好意思,只好比劃著說道,“前50名終歸可以的,至少我們理論穩得要死。”
“那兩個怪物一定更穩。”
他們并不知道,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周圍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
什么情況?
神,也會焦慮么?
美神顯得手足無措。
靜神干脆就要崩潰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怎樣恐怖的對手才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焦慮之中,楊長樂出其不意地走進教室,面色極其凝重,遠遠朝二人揮了揮手:“李崢,林逾靜,你們出來一下。”
二人同時一個哆嗦。
楊老師,可是一位很難嚴肅起來的老師。
看著他凝重的表情。
二人難免又陷入了更長時間的哆嗦。
“不會是…理論也出岔子了吧…”林逾靜顫顫揪了揪李崢的胳膊。
“別…別揪我…我尿都快出來了。”李崢非常誠實地說道。
“快點。”楊長樂沉著臉催促道,“老師們都在外面等著呢。”
二者這才努力地扶案起身,邁著虛浮的步子,順著過道一路向外走去。
“我害怕…”林逾靜縮在李崢身后,快哭了,“從小到大,還從沒被老師罵過…”
“沒事的,我經常被罵,很有經驗。”李崢強挺著說道,“單獨被罵,確實很可怕,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一點也不可怕了。你害怕的時候記住,我跟你在一起就對了,要死一起死,要去印度拉屎一起拉。”
“呼…呼…”林逾靜微喘著氣,終于好了一些。
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時候聽到拉屎,感覺會很踏實。
二人一路出了教室,正撞見一男一女,兩位老師正在門口等候。
楊長樂當即伸手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不用了。”女老師一抬手,撅著嘴,又是不爽又是暗爽地瞪向李崢,“你啊你,你還真是氣人吶…”
“黃老師…”李崢這才叫出聲來。
雖然很久沒見,但他跟黃鶯還是相當親近的,畢竟當時化競決賽的時候,實在是太無聊了,沒少蹭薊大的紙印物理習題。
如果黃鶯出現在這里…
也就是說…
“這次你不許再說不簽了啊!”黃鶯指著李崢笑罵道,“再說喜歡美術看我不打你的!”
“啊…”林逾靜也才反應過來,又是揪了揪李崢的胳膊說道,“不是沒考好么?”
“沒考好?你倆跟這兒寒磣誰呢?”黃鶯氣得就差打人了,“雙滿分啊,兩位小祖宗!你倆是來掀牛頓棺材板的吧?”
兩人同時神色一震。
而后興奮對視。
忍無可忍抓住了對方的雙手,興奮地跳了起來。
“這就對了嘛!”
“哈哈哈哈!”
活像兩個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喂喂喂喂喂…”楊長樂老臉一紅,“不要在這里啊…還有同學等著考試進場呢…”
二人這才慌亂收手,繼而背過身去。
這個轉變來得太突然…
都沒控制住。
這會兒才覺得很奇怪。
“渣渣…”
“涼涼的…史洋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