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見蘇澈答應了,就把她的團隊都叫了過來,攝像機擺好,話筒就位,然后開始了正式的采訪錄像。
能在現場直播的,只有國央臺一家。其他家的電視臺倒是沒有被禁止采訪,但也只能錄像,甚至干脆直接記筆記。
等一切準備就緒之后,記者也開始了提問。
首先就是年齡,職業等問題。等對蘇澈的個人信息大概了解了以后,記者才開始問出她最想問的問題:“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來的?為什么會來?”
蘇澈說:“大概事情發生一天以后,至于為什么會來……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你來的很早,處了三小時就到達災區的先遣部隊,你已經是屬于第一批到達的人了。你所在的城市離這里很近嗎?”記者接著問道。
“遼北省,應該不算遠吧,畢竟都在國內。第一批來自國外的救援隊…好像是島國吧,他們剛剛都到了。我覺得作為華夏人,想來的話應該不會太慢。”蘇澈說道。
記者自認為察覺到了蘇澈的畫外音,于是問道:“你的意思是,在諷刺那些只知道嘴上關注,卻沒有實際行動來這里的人對嗎?
你是在針對某些明星嗎?是想說,連國外的救援隊都到了,他們卻還只停留在嘴上送祝福?”
“你為什么會這么理解?”蘇澈笑著搖了搖頭,說:“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職責。他們在自己崗位能夠發揮的作用,遠遠比強行到這里來救災要大。
剛才我就聽到了JJ和蘇澄的新歌,本來已經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力氣了。聽了那首歌之后,我剛才睡的很香,起來也有力氣了。
雖然現在已經超過72小時很久了,但采訪結束,我還是會進去繼續救援的。我會一直跟到救援結束,這也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唱歌走音,不能給人帶來力量,那我就用自己的力量吧。”
“國外救援隊已經陸續到達了,你對此有什么看法嗎?”記者問道。
蘇澈說:“這種問題得交給領導們去回答,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硬要說的話…大概有一種有難大家幫的感覺吧,還挺欣慰的。”
“在救援的過程中你有沒有遇到過特別絕望感覺自己特別無力的情況。”
“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你也在現場這里的情況你應該也很了解吧。”說完,蘇澈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褲:“抱歉,打斷你的采訪但是時間寶貴就到這里吧,趁我還精神,想多幫幫忙。”
記者突然一愣,還想說點什么挽留一下采訪繼續一下。
作為記者的本能她覺得蘇澈這樣的人話題性肯定是非常高的。而話題性,則是他身為記者最需要關注的。
但是這一刻,她沒有開口,而是沖著蘇澈微微點頭,然后轉身讓團隊把設備都收了起來。
在這里生命高于一切,爭分奪秒自己能夠爭取到短暫的采訪時間,已經很奢侈了。
有的時候她甚至會忍不住想,在場的這么多記者如果都把設備放下加入到救援隊伍當中去會不會多救出一兩個人呢?
但剛才蘇澈的話卻給了她啟示。
每個人在自己崗位上能夠發揮的作用,遠比硬生生的投入到救援隊伍當中去要大。
比如自己這樣沒有任何救援經驗,體力也完全跟不上的文職人員,一旦走進廢墟,隨便來一場余震,自己就會成為累贅。
所以,不是每一個人走進廢墟,都能夠成為有生力量,更多的人只是會給人拖后腿。
不遠處,國央臺的攝像師在拿著攝像機到處拍攝,他們是實況報道的,記者也在四處奔跑,并不會找人做太長時間的采訪,只會隨便找到人問一兩句話,剩下更多的時間,則是將最真實的情況,呈現給全國的觀眾。
蘇澈本來沒在意那些記者,但記者卻盯上了他。
一個相貌出眾的人,總是很容易被人們注意到,哪怕他已經渾身臟兮兮的了。
記者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志愿者嗎?”
蘇澈點了點頭。
“你看著很年輕,還是學生嗎?為什么會……”
“抱歉。”蘇澈打斷了記者的提問:“我覺得自己現在還能做點什么,等我徹底沒力氣的時候,再回答你的問題吧。”
說完,蘇澈又一次回到了他已經無比熟悉的廢墟了。
記者留在原地微微發愣,他也采訪了不少人,都是短短的幾句話,卻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哪怕是正在忙碌的戰士們。
這還是頭一次,感覺很奇怪,卻又有些理所應當。
雖然有些尷尬,但更多的還是敬佩。
他敬佩這里的每一個人。
電視機上,有實況直播的新聞報道,只要調到國央臺對應的不同頻道,就能看到不同營地的市況報道。
秦洛洛陪蘇澄錄完歌以后,就回到家里,跟著爸爸媽媽一塊看起了新聞直播。
明明隔著一個電視屏幕,知道那是發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距離自己很遠,甚至自己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來自災區的幸存者。
但看著電視機里轉播的畫面,甚至不用解說,只是畫面定格在那里。
一塊石板下面壓著一個女人,女人用她的雙手拼了命的為自己身下的孩子撐出了一塊空隙。
一個男人趴在一塊巨石旁邊,拼了命的想要把巨石抬起來,卻只能徒勞的再石頭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母親物力的趴在廢墟上哭泣。
孩子癱坐在地上揚天大哭。
到處都是哭聲,到處都是哀嚎。
這些畫面,就像一只大手,捏緊了全國人們的心臟。
“蘇澈這個臭小子,怎么說去就去了?相當英雄不成?”秦襄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他不會有事的,他比任何人都惜命。”秦洛洛說道:“沒有人比他更怕死了。”
“這才三天,余震都兩千多次了!那么危險,怕死還能去?”秦襄沒好氣的問道。
秦洛洛堅定的說:“蘇澈他肯定會保護好自己的,他一定會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行動。我打賭,他身上肯定連傷都沒有。”
“但愿你說的能成真,別到時候統計傷亡數量時,蘇澈也為這個數字貢獻了一份力量。”秦襄說道。
秦洛洛剛想反駁些什么,卻突然從新聞里看到了蘇澈的身影,她激動的指著電視機:“是蘇澈!你看記者左后方那個,往廢墟里走的人,是蘇澈!”
“臭小子,沒事就好。”秦襄終于放下心來。
一直沒有開口的蘇澄也悄悄的松了口氣。
秦媽捏著老公的手也不動聲色的松開了。
一家人,全都在為蘇澈提心吊膽。直到這一刻,大家猜終于放下心來。
剛好這個時候,記者發現了蘇澈,想要跑過去進行短采訪,結果電視上就播放出了蘇澈拒絕采訪的一幕。
這一幕被展現在了全國觀眾的面前。
看到這一幕,秦襄又是自豪,又是欣慰,嘴上卻不饒人的說道:“這個臭小子,擺什么架子?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你看蘇澈走進廢墟的背影,還真像個英雄。”秦媽難得開口說道。
秦洛洛十分贊同的說:“他本來就是英雄,所有參加救援的人都是英雄。”
“女婿都當英雄了,我這個當老丈人的不做點什么,估計以后都沒臉見他了。”說完,秦襄站了起來。
秦媽眼神疑惑的看著自己的丈夫,沒有出聲,但疑問已經傳達了過去。
秦襄解釋道:“災區是需要物資的,去救援我做不到,貢獻點物資…我也只能做這點事情了。”
從廢墟里被救出來的孩子,沒有家長的,都被送到了附近的學校,被集中了起來。
在這樣的學校里,孩子們都能獲得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除此之外,還會在老師的組織下,一起觀看災區的救援情況。
當某一個小丫頭在電視機上看到蘇澈的身影時,他碰了碰身邊的小伙伴,說道:“這個哥哥我認識,他說請我和橙汁,我就真的喝到了。”
小伙伴驚訝的說:“真的嗎?那他好厲害啊。”
“那他為什么不請你和葡萄汁呢?”另外的小朋友問道。
“我喜歡喝水蜜桃的。”
“我愛喝可樂。”
小孩子的聊天,畫風總是容易跑偏。老師聽到了,笑著說道:“不是那個哥哥請你喝的,是好心人捐贈到災區的,是捐贈者請你喝的,你們要感恩知道嗎?”
小丫頭急忙站起來,認真的糾正道:“是這個哥哥請我喝的,是真的。他說請我喝之前,都還沒有橙汁的。他說完過了一段時間,就有人把橙汁運來了。”
老師也微微一愣,覺得有些驚訝。
如果真是小丫頭說的那樣,那沒準這些橙汁還真是那個小伙子捐贈的,不然他怎么能提前知道營地會送來什么飲料呢?
想到這里,老師忍不住多看了電視屏幕兩眼,想再好好打量一下那個長的很好看的志愿者小伙子。
人已經親自到災區救援了,物資也沒落下。
單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點,救援物資的數量要比志愿者的數量更重要一些。
因為不只是戰士和志愿者,那些傷員,包括學校里集中起來的幸存者。幾萬人,十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那都是需要吃飯,需要喝水的。
這些人消耗起來,那可是個天文數字。由此可見,物資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電視臺在報道現場情況的同時,也會不時穿插著報道一些物資的捐贈情況。哪個公司捐贈了多少帳篷,捐贈了多少醫療器械,捐贈了多少水和食物。
這每一條捐贈的消息背后,都站著一個,或者一群默默無聞的英雄。
這些英雄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為災區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小馬哥雖然很忙,但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他也必須要關注一下這件事情。
至于捐贈的物資…現在大概已經快要到了吧?
看著電視里播放的新聞,小馬哥的心情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但是相比于那些很容易受到感染嚎啕大哭的人,他更多了一份冷靜和理智。
此刻的他,更多的是在旁觀,并沒有摻雜太多的感情,那也不是他的性格。
與其有時間哭,還不如多思考,多做事。
突然,他在電視機里看到了蘇澈的身影,剛開始還有些不太敢相信。因為蘇澈并沒有在鏡頭的中央,只是在記者的左后方位置,距離鏡頭有點遠,并不能看的太真切。
但是當記者小跑過去,把話筒對準蘇澈的那一刻,小馬哥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在小馬哥眼里,蘇澈跟他是一樣的人。是公司的掌舵人,是互聯網商業的大佬,是未來能夠引領整個行業的人物。
這種人應該做的不是親自到現場去救災,而是應該穿上西裝,系上領帶,更加體面的去做一些公益事業。
比如動動手捐款,比如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一些事情。
這才是自己和蘇澈這樣的人應該做的。
可蘇澈卻出現在了那里,穿著臟兮兮的衣服,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甚至連記者的采訪都直接拒絕了,只為了能多一分一秒的時間去救人。
廢墟里到處都是搖搖欲墜的危樓,稍微來點余震都可能再次塌陷,將正在救援的志愿者和戰士們一同掩埋。
而新聞已經報道過,截止到現在這一刻,整座城市,包括周邊的一些波及帶,已經發生了兩千多次余震了。
因為二次坍塌而被掩埋的人不計其數。
所以,蘇澈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拼命。
這種感覺,如果放在古代,就有一種當朝宰相不在廟堂上運籌帷幄,反而變成了一名士兵,沖到了最前線去跟人肉搏。
強烈反差帶來的震撼,讓小馬哥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遲遲得沒有合攏。
旋即他露出一絲苦笑。
雖然這根做生意沒什么關系,但就憑這樣的魄力,或許就已經能夠證明,自己爭不過蘇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