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改變了目的地。
當他經過第二個觀察地點的時候，發現已經找不到目標所在。
住院部前已是一片狼藉。
二十五迅速判斷出了局勢。
目標已經離開住院部。
根據現在收集到的數據判斷，目標移動速度非常快，而且具備對普通人類的碾壓戰力。
不對，與資料不符，發生矛盾，數據錯誤，重新演算。
跑動間的二十五微不可查地皺眉。
重新演算結果，目標速度很快，具備碾壓普通人的戰力。
資料更新，重新制定路線與作戰方案。
夜色中，一身黑色迷彩服的二十五終于沖出房子。
但他沒有往二層小樓沖去。
而是往遠離住院部的方向狂奔。
方案更改，重新選擇埋伏地點。
“找到你了。”
黑夜里亮起金光。
二十五立刻回身，雙手架起狙擊槍，以此格擋。
十字劍重重斬下。
二十五瞬間手臂彎曲，差點沒拿穩，狙擊槍差點脫手而出。
好險才算是擋住。
好大的力氣。
二十五腦子快速運轉，推算下一步行動方案。
卻在此時，周夏撤劍屈膝，不理會二十五，直接往旁邊飛竄而去。
二十五還沒搞清狀況，只感覺身體像是被重型卡車給狠狠撞了一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下。
巨大的疼痛淹沒了他所有感官。
二十五立刻下意識地判斷出，這是同伴的手筆，遠處傳來的槍聲很熟悉。
所以，剛才是以自己為誘餌，試圖一槍解決掉自己和周夏兩個人。
想到這里，二十五非常認可，十分合理并且冷靜的判斷，只是可惜讓目標逃了。
根據經驗，大概是四點鐘方向，和自己是同一型號的槍械。
會是十三號嗎？
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二十五停止了他為了完成任務解決目標，而一刻不停的演算。
而是思考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一個本不該由他來思考的問題。
十三號是同一批接受改造的人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女生。
他忽然想起了十三號的笑臉。
那是改造之前的事了。
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可具體有多久呢？
以二十五經過改造強化的邏輯推理能力，竟然也無法準確給出具體數字。
或許，是不愿意去算吧。
他是被家長帶到臨三的。
聽說是為了救贖。
救贖什么的二十五不懂，只是爸爸媽媽都這么說了，只能過來。
對了，那時候他還不叫二十五。
似乎有一個其他什么稱呼，但具體是什么，又想不起來了。
來了臨三，發現這里有好多同齡人。
他們在這里住下。
可以不用上學，每天還和同齡人一起玩，真的很開心。
但二十五很內向，他不怎么說話，平時只是默默站在角落觀察別人。
十三不一樣，她很開朗，總是笑，很耀眼。
再后來，每隔一段時間，他們中就有一批人被帶走，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聽人講，是蒙受神恩。
這些二十五都不懂，也不想懂。
他很內向，沒有朋友。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十三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淚。
原來那么陽光的人，也會哭啊。
二十五想著。
他覺得，自己應該上去安慰一下對方，至少說點什么。
但二十五還是默默地看著，沒有上前，沒有說話。
很快，輪到了他們。
經過一些檢測，他們被分成了幾組。
他和十三同一組。
有點開心。
直到注射器里的麻藥漸漸被推到身體里，二十五也沒搞懂這一切。
他很內向。
一切的事情，只要聽爸爸媽媽的就好。
因為，爸爸媽媽是不會害自己的，不是嗎？
所有人都這么說。
二十五也是這么相信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
二十五并不在乎。
他很內向。
也很無聊。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事情，都隨便啦。
無所謂。
可不知道為什么，最后時刻想起十三來，二十五還是有點難過。
這種感覺，不是疼痛，應該是難過。
二十五仔細地辨認了下，確認過后，忽然有點欣慰。
卻又搞不懂，這些欣慰和難過的情緒，從何而起，又因何而起。
喪尸意識前，從意識最深處，最是不備關注的角落里，似乎想起了一聲嘆息。
好無聊…
黑暗吞噬了一切。
血泊中，骷髏面具摔在一邊，沾染上了血色，旁邊是二十五年輕稚嫩的臉，睜著一雙無神的眼，里面已失去了所有神采。
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第二個！”
周夏連揮數劍，最后刺劍式穿過對方心臟，透體而出，結束對方的生命。
是個女生。
看起來好小，五官挺清秀，只是表情很是木訥，或者說麻木。
他只是略略掃了一眼，轉身便走。
周夏腳步踉蹌了下。
三分鐘的時間快到了。
這具身體也即將到了極限。
他能清晰地聽到體內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的哀嚎。
像是生銹的齒輪還在高負荷咬合。
像是小石子劃過玻璃。
令人心里發毛的聲音響徹周夏耳畔。
他分不清，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只不過他知道，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切意味著什么。
但周夏仍然向前。
繼續向前。
戰斗還沒有結束。
還有兩個人。
跑著跑著，周夏忽然身體不穩，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前倒去。
用著十字劍在地上撐了下。
“啊！”
皮膚都已經微微透紅。
這是血液高速運轉而出現的異象。
真的，到最后了。
心中的猛獸狂怒地咆哮，幾乎要撕裂這片天地。
一瞬間，周夏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閃而過。
那似乎是銀色與血色交雜的光芒。
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并沒有然后。
像是龍之幼子，像是魔王之卵，屬于他的未來精彩繽紛，最靠近王座的地方該有他的身影。
但卻是幼子，卻還沒來得及成長，潛力再如何只是潛力，一旦身死便是萬事皆休。
但隱約間，似乎能聽到什么東西不甘而憤怒的咆哮。
周夏繼續狂奔。
三年來，他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無論是訓練，還是今天的戰斗。
他不能讓自己停下來。
以前訓練的時候，一旦停下來，就會不由自主地回憶，于是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而現在，不能停下來的原因很簡單，會死。
第三個人。
“找到你了！”
“啊！”
周夏狂吼著，用上他全部的力量。
不再保留。
也沒什么好保留的了。
三分鐘的時間即將走到盡頭。
太可惜了，只能到第三個。
周夏揮動十字劍。
金光如火焰燃燒黑夜。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燃燒。
從靈魂到精神到身體。
全部屬于他，屬于周夏的概念和實體，都在燃燒。
眼前似乎有白色的光芒若隱若現。
周夏下意識地想要向著這片白芒伸出手。
但他和白芒之間像是隔了層什么，明明很近，卻無法觸及，咫尺天涯。
三十七穩定地操控狙擊槍，把準心套在周夏身上。
他趴在那里，如同古代西方的雕塑，極致的安靜，卻仿佛下一秒就會洶涌而出如山崩海嘯般的力量感。
手指搭在扳機上。
周夏耳邊，響起槍聲。
震耳欲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