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每兩三分鐘停一下，終點站很快到了。
周夏從C口出站，按著地圖找到公交車站點，大約等了五分鐘便坐上了319路。
這趟公交開往郊區，乘客不是很多，大多是一些面容疲倦的上班族。
對于剛出社會打拼的人而言，每個月的工資實在有限，只能負擔得起郊區的廉價出租房，因此每天花在通行上的時間就得超過三個小時，也是很難了。
后排還有個座位，周夏坐下來，發現娜娜莉還跟著他，只是自己坐在后排而娜娜莉則是站在公交車的駕駛座旁邊。
車窗拉開，晚風吹了進來，周夏看著窗外的夜景，思緒漸漸飄遠。
林小路…
他想到了許久以前的下午，陽光透過醫務室的窗戶照進來，他和林小路以病床為桌對面而坐，安靜看書。
偶爾說上兩句話，林小路總是低頭，厚厚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聲音很細很細，怯怯的讓人覺得心疼。
明明相隔的時間不是很久，這些記憶卻如同泛黃的老舊照片，隱約透著些歲月的味道，令人唏噓。
“臨三醫院到了，請乘客…”
319路公交車在站點停了幾分鐘，發出引擎啟動的聲音，慢慢加速，往前駛去。
周夏不用看導航，馬路對面就是一排高樓，最中央的有著幾個大字。
“臨江第三人民醫院”
天色昏沉，五月份的晚風有了些許涼意，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原因，此刻的周夏竟感覺到了幾分秋天才有的蕭索之感。
他猛地轉頭，黑暗的草叢里一片平靜。
周夏謹慎地過去查看，只是普通的綠化草叢，連只兔子都沒有。
可他剛剛真的感覺到了什么異常…
像是有人在暗地里偷窺。
周夏再次看向臨三。
深沉的夜幕下，這幢醫院給人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如同活物，周夏竟然在這醫院里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
他捂了一下心臟，微微咬牙，然后往前走去。
他背后，娜娜莉安靜地站在公交車站點，看著周夏的背影漸漸隱沒于臨三之中，像是被一只奇形怪狀的怪物吞入口中。
娜娜莉的目光轉到臨三之上，深深地看著這家醫院，良久良久。
下一秒便突兀地消失不見。
周夏一路行來，漸漸覺得有什么不對。
好安靜…
為什么會這么安靜？
不要說車輛行人，進入臨三大門之后，就連一個病人家屬都沒看到。
他過大門的時候，保安亭里也沒人盤問，直接就放他進來。
到了醫院大廳，這才見到一些工作人員。
掛號窗口那關著，現在這個點，應該是吃晚飯去了。
周夏看了看貼在墻上的路線圖，穿過這幢樓，直接去了住院部。
路上行人很少，偶爾幾個看上去像是病人家屬，周夏看去，都是手上提著快餐，表情冷漠地往住院部走去，速度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
這些家屬很冷漠，只是默默快速走路，似乎完全沒看到周夏。
周夏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又一個家屬匆匆而來，周夏上前兩步，追上對方開口，準備打聽些消息。
“您好…”
兩個字剛出口，卻見這個人突然加快腳步，周夏完全沒想到會有這個情況，愣神間對方已經走遠。
奇怪。
事實上，來臨三之前，周夏在網上搜索過有關這家醫院的消息。
一切都很正常，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醫院。
只是今天這一系列的遭遇，漸漸讓周夏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又有一個家屬從他身邊走過。
這是個女人，面無表情，從住院部的方向出來，與周夏擦肩而過。
這個表情…
周夏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了。
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從剛才開始，遇到的每一個家屬，其表情都是同樣的冷漠，甚至于麻木。
他們一個個如同失去了所有情感的行尸走肉，面無表情并且悄無聲息，只是按著某個既定的邏輯行動。
如同人偶。
一股寒意漸漸爬上周夏心頭。
不對。
剛才那個女人，很面熟。
自己肯定在哪里見過。
周夏豁然轉身。
身后什么都沒有，那個女人早已走遠，一條路通往正大樓，燈光顯得熹微昏黃。
他微微睜大雙眼。
想起來了，剛才那個女人，他前不久剛剛見過。
那一天，對方來鷹中找班主任章老師請假。
她是林小路的媽媽。
周夏微微閉眼。
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只毛毛蟲，一不小心落入到蜘蛛網里，越陷越深。
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直到現在他這只毛毛蟲，仍然不知道蜘蛛藏在哪里。
不過周夏可以肯定，有一雙眼睛在什么地方看著自己。
不知何時，娜娜莉已經出現在他身邊。
這一次，娜娜莉沒有遠離，兩個人靠的很近，肩并肩。
“謝謝。”
周夏釋然地笑了笑。
早知道情況是這樣，就把練習木劍給帶上了。
手頭上沒有趁手的武器，周夏稍微有些遺憾。
但事已至此，哪里還有回頭的道理。
無論怎么看，林小路的媽媽都太不對了。
所以，一個人呆在這里的林小路，到底都經歷了些什么。
周夏不敢去想。
只希望自己沒有來晚。
502房3號床。
周夏沒有乘坐電梯，他走了安全通道。
停在502病房的門口，周夏稍微站了會，然后就見娜娜莉出現在他身邊，沖自己點了點頭。
安全。
自從意識到臨三醫院的異常，周夏就下意識地躲著這里的人，一路上到五樓，都是由娜娜莉先行探路，一旦有什么情況便立刻通知他。
只是這一次，從502房出來的娜娜莉，似乎情緒有點不對。
或許應該這么說，娜娜莉一直都是毫無情緒，而從502出來后，好像多出了那么點的難過。
周夏提起心來，轉動把手。
閃身進入502房。
房間里亮著燈，沒有開電視，一片寂靜。
空氣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是個正常的醫院該有的樣子。
三張病床并排擺放，仍然很是寂靜，周夏開門鎖弄出的響動，竟然沒有吸引到哪怕一個病人的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