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娜娜莉準時來到思遠家里,默默陪著這個姑娘。
思遠認真看書,寫著博客,看著窗外梅花出神。
一幕幕畫面,都落在了娜娜莉的眼中。
幾年來,思遠的眼神,竟然和當初娜娜莉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單純地向往陽光和美好。
漫長的平靜時光。
思遠沒有一次發病。
漸漸地,不光是侯在前,就連周夏,都隱約有了種想法。
難道…思遠已經好了?
好幾次,侯在前提出,想帶著思遠去醫院體檢。
思遠都是婉拒。
單純的不想去。
其實,思遠也有在博客中寫過。
“我不喜歡醫院。”
她去過太多次醫院,也見過了太多的悲歡與別離。
很少能在醫院見到笑臉。
思遠拒絕,侯在前便停止話題。
侯在前小心翼翼地,想把思遠身體健康的夢,一直坐下去。
最好做到他們全都老去的那一天。
不忍心戳破。
高考結束。
查成績的那天,王帥專程推掉一場主持,開車過來。
三個人在電腦前,輸入準考證號。
看到成績,侯在前連連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王帥開心地握拳。
“小遠,想要什么禮物,王老師給你買!”
成績很不錯,超了重點縣二十多分。
報了離家很近的一所大學,中文系,思遠最喜歡的專業。
侯在前提起體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思遠像是個普通女孩一樣,長大。
只是,直到現在,她仍然沒有接受哪怕一個男聲的心意。
深夜,周夏看著睡夢中眉頭緊皺的思遠,一顆心不斷下沉。
似乎大家都下意識選擇了遺忘。
當年,聯盟頂尖專家會診,給出最權威的結果。
思遠剩下的時間,只有兩年了。
而現在,一年多悄然流逝。
思遠沒有去周游世界,沒有享受愛情。
她在人生最后的時光里,選擇了一個最普通的女孩該有的生活。
看著這個姑娘一如往昔的笑臉。
周夏忽然想,很多你所不在意的事情,可能對于有些人來說,貴如珍寶。
我之砒霜,彼之良藥。
不知道多少人從平凡生活逃離,想要改變想要與眾不同。
而對于思遠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平凡。
眼前一黑一亮。
周夏發現,這次并沒有出現在思遠的小房間里。
面前云海翻卷,巨大浩瀚,龐大的寂靜。
好熟悉的場景…
周夏感覺似曾相識,他努力回想,在記憶的角落,找到了相同的畫面。
這里是…天空之城。
娜娜莉又回到了這李。
說起來,周夏發現,娜娜莉很喜歡站在高處。
比如天空之城,比如高塔尖頂。
話說,看了娜娜莉的回憶這么久,周夏都快遺忘了這里只是回憶。
他有點擔心,不知道經歷了幾年回憶,現實中時間過去了多久。
娜娜莉蹲下來,坐在天空之城的邊緣,兩條腿懸在半空,膝蓋往下沒入云海之中。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就這樣度過了幾天,當周夏感覺自己快要看破紅塵大徹大悟證得羅漢果味的時候,娜娜莉離開了天空之城。
她再次于世間行走。
出沒于人煙稠密,繁花似錦的場所。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周夏能感覺到,娜娜莉的心中非常焦慮。
她在為思遠擔心。
周夏忽然能理解娜娜莉了。
她記得思遠的時間不多了。
最后一段時光,娜娜莉選擇了逃避。
她沒有勇氣眼睜睜看著思遠走向死亡。
所以娜娜莉去舞廳去車站去演唱會。
要用這些吵鬧,麻痹自己。
就像心痛了獨自喝酒,雖然很難過,只要醉了就好,什么都不會想,就能遺忘。
但是,越是熱鬧,娜娜莉就越是冷靜。
她不屬于這些。
心中的焦慮與日俱增。
娜娜莉再次回到了天空之城。
她在心中猶豫不決。
她想去找思遠,又害怕生離死別。
到現在,周夏已經能猜到結局。
但僥幸仍在,他希望有奇跡,希望令娜娜莉性格大變的不是思遠,希望思遠能有好結局。
直到眼前再次一黑一亮,他們出現于空無一人的熟悉房間。
為什么會沒有人?
思遠去哪了?
周夏安慰自己,可能已經開學了,思遠去了學校。
然而,當他目光落在日歷上,借口被無情打破。
時間還在八月份。
不可能開學。
娜娜莉瞬移,去到上盤第一人民醫院。
一個個房間找過去。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站在天臺上,黑夜籠罩城市,周夏的心和娜娜莉的心一起,瘋狂下沉。
難道思遠已經…
不會的!
醫生說了兩年,時間還沒到!
娜娜莉再次瞬移。
他們去到京都的醫院。
這次,終于找到了思遠。
一個多月不見,這女孩瘦了很多,又穿上了那身病號服,頭發很長,看起來已經很久沒剪。
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上蓋著氧氣罩,床邊心電儀發出“嘀嘀嘀”的聲音。
思遠仍然安靜,皺褶眉頭臣在夢鄉,如同過去每一個夜晚。
見到這女孩的剎那,娜娜莉停住腳步,再也無法邁出。
周夏感覺到了娜娜莉,發自內心的巨大悲傷。
有什么東西劃過臉頰。
娜娜莉哭了。
思遠是在查成績后一星期發病的。
立刻住院,連夜轉到京都。
連續三天三夜的昏迷。
在第四天凌晨四點,終于醒來。
但不到半小時,再次陷入昏迷。
情況急轉直下。
醫院緊急安排,轉入重癥監護室。
王帥推掉所有工作,趕來上京。
他四處奔走,籌集錢款,一天要主持十六場募捐。
侯在前第二次和王帥見面的時候,這位媒體人,因為說話過多已經處于暫時失音的狀態。
往后的一個月內,思遠醒來三次。
竟然奇跡般地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就連主治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以當時重癥監護室里思遠的體征指標,說句不好聽的,一只腳已經踏進去了。
思遠漸漸緩了過來,
盡管大部分時間仍然昏迷不醒。
但總算度過了生命之憂。
也從重癥監護室里出來,回到了普通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