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響聲。
這是什么概念?
用權力和五分力。
聲音肯定不同。
洪老師要求的清脆,周夏不知道是只有全力才能達到,還是五分力就足夠。
既然不清楚,就竭盡全力。
周夏不是個敷衍的人。
面對困難,用上自己百分百的努力。
不轉彎不走捷徑。
不撞南墻不回頭。
嗯,甚至于,撞南墻了,也要試試能否將之撞倒。
沒準南墻之后,也是一條康莊大道呢。
周夏一根筋,每次揮劍,用盡全力,擊打在木樁上,不光響聲清脆,甚至于木樁都震了震。
洪云沉默地看著。
作為職業者老師,看到周夏的揮劍姿勢,肌肉隆起,呼吸節奏,全方面一點一滴,無不說明了對方正盡其全力,甚至不給自己留絲毫余地。
笨蛋。
他在心里嗤笑一聲。
可看向周夏的目光,卻更多上了幾分欣賞。
這還不是笨蛋嗎?
四個小時的揮劍呢。
你在一開始就竭盡全力。
那后面這三個多小時怎么辦?
周夏咬著牙,才幾分鐘,已經汗如雨下。
夕陽最后的余暉灑在他身上。
一絲絲的溫暖。
舉劍,揮下。
木樁震動。
聲音清脆。
他重復著相同的動作。
一次又一次。
擊打木樁。
揮劍。
汗水隨之揮出。
頭發已經全部被汗水打濕。
呼吸漸漸粗重。
周夏甩甩頭。
把劉海甩到一邊。
繼續,揮劍。
和傳聞中一樣呢。
洪老師想到了很多。
本來還在想,偷偷潛入體育館的會是誰。
畢竟所有準覺醒者,都在他班上。
也就是說,進來的是個還沒有突破極限的人。
講真的,洪云欣賞這個學生的好學精神。
但還是奇怪。
畢竟,沒有突破極限,就算過來聽他上課,向他請教,又有什么用?
洪云的教學水平再高超,也是針對于準覺醒者的素質而言。
如果以相同的方式鍛煉非準覺醒者,不要說效果,這個人就連能不能活著撐過來都是問題。
但掀開紙箱,見到周夏的剎那,一切疑惑煙消云散。
難怪了。
他認識周夏。
或者,可以這么說,鷹山高中所有體訓課老師,都認識周夏。
現在這個世界,大部分人以成為職業者為終生目標。
畢竟,不要說力量和特殊能力,單單社會上職業者超然的地位,以及職業者優厚的待遇,就令人心向往之。
無論現實的物質條件,還是各方面的精神需求,職業者都能完美滿足。
因此,大部分人在16歲前,為了覺醒可以說竭盡全力。
當然,隨著時間過去,因為現實的壓力,就算付出再多努力也無法進步的體制精神,那條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突破極限的道路。
還有就是,成為職業者后必須面對的,來自異次元的怪物。
成為職業者,擁有力量,地位超然,待遇優厚。
但在同時,就意味著你擔負上了永遠無法推卸的責任。
職業者必須沖鋒在與怪物廝殺的第一線。
得到需要付出代價。
而職業者的代價,便是日夜在刀尖起舞,朝夕與死神為伴。
真的會死。
職業者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不說其他,單單鷹山高中,三年前可不是這樣。
覺醒班的老師只是一階職業者。
整個班也只有八名準覺醒者學生。
太過寒酸。
三年前鷹山盛況,說出來現在的學生都不敢相信。
數十名準覺醒者學生。
一位二階職業者為主教師。
三位一階職業者為助理教師。
一夜之間,大量職業者戰死。
畢竟戰場在臨江,身后是家人。
他們以身死,換得一方安寧。
三年時光。
那一場怪物暴動,不光造成大量人員死亡,還有著十分恐怖的影響。
就比如鷹山高中,大量有希望突破極限的學生,就因為當年的怪物暴亂,從而喪尸信心。
從那天起,不知道多少人失眠,就算睡著也只是陷入怪物的夢魘。
學生們或許是自身原因,或許是家庭原因。
一個個再也不想直面怪物。
那么,只要不成為職業者就好了。
所以,現在鷹山高中的覺醒班,總共也只有八名準覺醒者。
卻不知,有多少天賦卡在1點,只要臨門一腳,就能突破極限成為準覺醒者的學生,蹉跎光陰,不肯訓練。
甚至還有人故意浪費天賦,降低體制精神,就是為了不突破,躲避怪物。
一次怪物暴亂,竟有如此影響。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一些學生。
他們努力訓練,玩命地提升自己。
別的學生蹉跎光陰時,他們在把自己往死里逼。
他們同樣經歷過怪物暴亂。
但跟其他喪尸信心的學生不同。
他們體內燃燒著,名為仇恨的火焰。
所以發了瘋地訓練。
覺醒班里八個學生,個個如此。
而非準覺醒者中,最拼命的,就是周夏。
同為老師,洪云聽其他老師說起過周夏。
每一次說起來,對方都是一臉贊嘆。
評價有很多,清一色都是正面。
洪云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二七班體育老師的評價。
“不要命。”
洪云是不信的。
一個學生,還能怎么不要命。
太夸張了吧。
然而,當他專門看了一節周夏的體訓課后。
這才相信了,什么叫不要命。
普普通通的體訓課,不是比賽也不記錄成績。
還能活生生把自己練進醫務室里。
原因有很多。
有時候是脫水,有時候是中暑,有時候是摔傷…
然而,這也意味著,周夏不止一次地進了醫務室。
從那時起,洪云便有意無意地關注起這個學生。
他一直糾結著。
手中那一份藏鋒。
現在是否還有傳授出去的必要。
就現在這群喪尸信心的學生。
這群蹉跎時光不思進取的學生。
還有必要把這一份浸透心血飽含希望的藏鋒,教給他們嗎?
然而,當他注意到周夏。
忽然覺得。
或許,那個人嘔心瀝血,研究出藏鋒。
就是為了給這樣的學生,一個希望。
夕陽落山,夜空星羅棋布。
五月份,臨江的夜晚,已然有了暑意。
夜幕降臨,蟲鳴四起。
偌大的學校,被黑暗籠罩。
這個世界,黑夜始終不太平。
現實世界的黑夜,偶爾會有怪物降臨。
雖然自從三年前的怪物暴亂后,已經很久沒有普通人受襲的新聞出現。
但人們對夜晚,始終抱著一絲恐懼。
鷹山高中,零星幾盞燈光,沒有熱鬧,反而更襯得寂靜冷清。
住校生呆在各自寢室,已經過了熄燈時間。
而體育館,訓練室中。
木劍舉起,停住。
胸腔如同風箱。
周夏大口大口喘氣。
汗水早已把全身打濕。
夜晚寒風吹過,卻不覺涼意。
只因為將近四個小時的揮劍。
每一次都竭盡全力。
整個人早已經熱得發燙。
洪云能看到,現在的周夏,全身上下,就像是煮熟的蝦,紅彤彤一片。
頭發濕透,一條條趴在頭上。
很狼狽。
視線模糊。
不知是汗水模糊了雙眼,還是因為太過疲累而導致的發昏。
“哈啊!哈啊!哈啊!”
周夏咬牙。
高舉木劍的手,仍然在小幅度地顫抖。
“手要穩。”
洪云冷冷道。
周夏咬著牙,從牙縫里硬擠出聲音。
“好!”
嘶啞,如同受傷的猛獸。
周夏雙眼瞪大,用盡全力,先控制住不由自主發抖的手。
慢慢的,慢慢的,穩定。
如磐石,如古樹。
看不清木樁。
沒關系。
將近四個小時的揮劍。
現在的他,就算閉著眼,也能準確擊中。
于是,他揮出手中劍。
同樣清脆的聲音。
這個力度,滿足要求吧。
狼狽至極的周夏,咧咧嘴,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
沒有停頓沒有休息。
高舉木劍。
顫抖,更劇烈了。
周夏忘記了其他,他只是叮囑自己。
首要穩!
穩下來!
洪云輕輕皺眉。
或許此刻的周夏沒有意識到。
但身為職業者的洪云,能夠清晰地發覺,此刻從周夏全身上下,無數肌肉纖維,因高強度的訓練,而發出的哀鳴。
這是到達極限之后,再次往極限瘋狂試探所發出的哀鳴。
洪云不禁動容。
對周夏的不要命,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然而,這四個小時,周夏用他的表現,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洪云對他的預期。
四個小時的揮劍。
除了第一下那奇怪的走神之外。
周夏每一次都竭盡全力。
再也沒有哪怕一次的放松。
心疼之余,洪云不禁感慨。
或許,藏鋒遇到了,真正適合的人。
只有這樣的學生,才能真正練習藏鋒吧。
對自己可真夠狠的。
洪云暗暗搖頭。
“哈啊!”
周夏一張臉通紅一片。
青筋暴起。
木劍高舉,穩如泰山。
揮下。
早已經到達極限。
說到底,無論他怎么努力,怎么拼命。
也無法抹除他體制只有0·6,精神只有0·5的事實。
換個人,哪怕不是準覺醒者,只是像黃濤這樣體制為1的學生,都能比他來的輕松。
但,正是因為艱難,他現在每一下的揮劍,才顯得更加不容易。
可惜了…
洪云暗暗搖頭。
他總算看出來。
周夏天賦是真的低。
不光最開始體制只有0·5,突破極限的難度也比他人大得多。
換成游戲,就是初始數據糟糕,成長條件極差。
換個人,像周夏這么練,沒準就突破極限了。
不要覺得容易,一刻不停揮劍,每一下竭盡全力,做到這兩點,加上四個小時,換成誰來都得跪。
然而,周夏卻一點要突破的跡象都沒有。
上等心性,上等毅力,卻是夏夏等天資。
洪云不禁惋惜。
他看看表。
“最后一分鐘。”
周夏沒有回應。
他似乎聽不到外界聲音。
沉默地舉起木劍。
艱難地穩定住手。
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狼狽至極。
大口大口喘氣。
“呼…哈!”
“呼…哈!”
“呼…哈!”
咬牙。
緊緊地咬牙。
手中劍,揮下。
木樁仍然震動。
聲音仍然清脆。
這一幕,看得洪云目光動容。
他連忙開口:“時間到!”
周夏仿若未覺。
一寸一寸,高舉手中劍。
似乎還要繼續揮劍。
洪云閃電般上前,控制住周夏。
他暴喝道:“我說了,時間到!”
周夏迷糊的意識漸漸清晰。
一瞬間,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傳來撕心裂肺的痛。
周夏咧咧嘴。
想說話。
但是,好累。
他只想睡覺。
洪云面色一肅。
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