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林大哥,那針腳…”
“行了,這點小事不要你操心,乖乖躺下休息。”
林晨嘴上說的輕松,實際上他對手上這衣服還真就毫無頭緒。
以前不知道,現在玉娘病倒了,他才覺得寸步難行。
那種吃穿住行,身體精神都不需要擔憂的日子也不知何時才會再有。
呸呸呸,玉娘肯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嗯。”玉娘也不與他爭辯,略顯蒼白的小臉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咳,十九那丫頭呢。”
她強忍著不咳,不想讓林大哥擔心,可有些事情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
“炭火不多了,我讓她去買一袋。”
林晨一邊穿著線,手指了指馬車中的炭盆。
此時此刻他心中是無比感激香蕓的細心,這馬車中備著許多御寒的襖子披風棉毯,馬車中央的茶桌下還是鏤空的,放個炭盆完全不在話下。
玉娘點點頭,靠在馬車沿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車簾微微鼓動,隨后鉆出一個小腦袋。
“晨哥哥,我買了碳回來了。”
她頭發上還落著幾片雪花,小臉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來的正好。”林晨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將雪花拍開,“你且進來陪著玉娘,我去辦些事。”
“嗯。”
十九小心的爬了上來,生怕有一絲寒風吹進馬車。
林晨也是回身看了看玉娘,然后瞅準機會鉆了出去。
叮鈴叮鈴。
風鈴聲隨著車簾的落下,輕輕地響起。
馬車停在鎮口的水井旁,車頂上已經堆了半指厚的積雪,車前兩排小巧的腳印延伸到遠方,旁邊則是一大袋子木炭。
泉州不似煙州那般混亂,出門在外也不必那般小心。
“好兄弟,再等等,咱一會就去給你找個好地方暖暖身子。”
林晨拍了拍馬背安撫道。
老馬打了個響鼻,隨后無視了他。
自討了個沒趣,他摸了摸鼻子往鎮子里走去。
鎮子上有自家那大姨子胡翊雅開的錢莊,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這家錢莊,然后托人將自己寫的書信交給她。
當初遇到胡翊雅的時候就曾在她那里得知了玉娘身上存在什么怪病,想來她既然知道,一定也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沒錯,林晨寫了一封求救信,也瞞著玉娘違背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他當然也曾經糾結過,到底該不該履行最初的約定,帶玉娘抵達逐月城。
然而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將玉娘的生命放在最首位,即使會被怨懟,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眨眼的功夫,錢莊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回來的時候木炭已經搬到了車上,十九正坐在馬車前室,勾著小腿吹雪花玩。
“噓!”
眼見他回來,十九趕忙認真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晨心領神會的走到另一邊屁股一抬蹭了上去。
“睡著了?”他壓低聲音悄聲問道。
“嗯。”十九點點頭,回頭看了看車簾又轉回來,“現在走嗎?”
林晨聞言卻猶豫了,明明遞上信件的時候那么果決,明明此刻只要按照信中所寫去往約好的地點,玉娘就會得到最大限度的照顧和治療。
那他到底在猶豫什么?
“晨哥哥,你知道玉娘為何要去逐月城嗎?”
見他這般模樣,十九咬了咬嘴唇輕嘆了口氣問道。
“嗯?”
關于這點林晨也曾問過,玉娘卻只是復雜的看著他,始終沒回答。
“玉娘的爹娘就是在逐月城相識相愛的,后來更是在那里生下了玉娘,她母親病逝后,也是葬在那里。”
十九仰頭望著漫天飄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隱隱有些晶瑩之色,輕呼了口氣才接著道,“她說她無憂無慮的童年都在那里,等離開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責任與重擔后,便再沒有過自由。”
林晨目光閃爍,拳頭緊緊捏起又悄然松開,“也就是說…”
“她說,想讓娘親見見你。”十九轉過頭看向他,略帶哽咽道,“她讓我告訴你,無論你的決定是什么,她都會…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只是…只是她希望你最后能給她一次自由的機會。”
說到這里十九已是泣不成聲,靠在林晨肩頭不住垂淚。
“對不起…”
她與玉娘的感情未必比林晨少多少,此刻面臨這樣的局面,心中的無助與痛苦可想而知。
尤其是她明明有著壓倒眾生的力量,卻又無能為力時,那種愧疚的感情,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她。
“傻丫頭。”
林晨摸摸她的頭發,不知何時也模糊了雙眼。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她啊。
他苦笑著心下暗暗感慨。
半晌,他扶起十九,扯住韁繩輕輕一拉。
“晨哥哥,我們…去哪?”十九抹抹眼淚輕聲問道。
林晨呵呵一笑,“逐月城!”
“好!”
十九也笑了。
車里的玉娘淺淺的勾起了嘴角,只是不知為何,笑著笑著眼角卻滲出了淚水。
她捂著嘴,盡量不讓幸福的聲音漏出來。
雪下的不大,這個冬天卻還很長,待來年開春,一切定還是那副欣欣向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