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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五章 隼

  若論衙門之中守備最松懈的地方,必然要屬夜間的停尸房。

  除開有百姓命案發生的時候,這里城主不管捕頭不問,連巡守捕快哈欠連天的經過,也要輕呼一聲晦氣,敷衍的四處走走后便疾步而去。

  “走了?”

  “走了。”

  “呼…”

  停尸房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中間橫停在小床上四具尸體皆被蓋著頭臉,以待查明身份讓人認領,或是數日后送去義莊,當然,這四人怕是不會有人來認領了。

  而此刻,作為始作俑者的兩人正伏房梁上,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時間一點點過去,月影稍移,在這種狹小的環境下待久了林晨漸漸的有些心生煩悶。

  “那老頭真的會來?”

  他壓著聲音悄聲問道。

  與緊張不安的林晨相反,此刻一根木樁相隔的宮四姑娘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房梁上,一只腿蜷著,另一只腿隨意的垂在房梁下輕輕搖晃著,手中甩著根不知道從哪撿來的枝條呼呼直響。

  “一般聰明謹慎的人,越是近在眼前發生的異響就越是不會輕舉妄動,這人卻不一樣,他太惜命了…即使是門口的包子鋪換了老板這種事,他都會第一時間親自去詳細調查。”

  “原來從最開始你就已經想好了最后一步。”

  林晨恍然點點頭,這才明白她為何每日多走幾條街到那家小館吃早飯,也想起那老者回到城里的第一天就風塵仆仆去買了包子的事。

  “呵呵,宮四并非妖人,哪能事事稱心如意。”

  宮四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妖物,若說有什么特異點,大概就是她太了解天外天這個組織了。

  有什么章程,有什么規定,鷹死后消息多久能傳到梟的耳中,他又會如何行事,派出什么人來,策應人員會從情報處拿到什么情報地圖,又會選擇怎樣的計劃與落腳點,那些基本都是她當年玩剩下的,她多少都能猜出來一些。

  想方設法扣下信鴿,在預設地點埋下火藥與擊殺接應人員全都得益于此。

  隼是個老謀深算的人,若非如此布置是逼不了他入局的。

  “我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有時候也懷疑自己做的事是否還是正義的。”林晨頭疼的苦笑道。

  雖說他的初衷是為了行俠仗義鏟黑除惡,可自從決定跟著宮四報那奪劍之恩以后,他是殺人放火什么都干過了,即使殺的都是該死之人,但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彷徨惆悵。

  “我心如澄澈秋水,自問無愧天地,你堅守心中正道亦是不忘本心,何以妄自菲薄。”

  不忘本心?說的輕巧。

  林晨聞言無語的白了她一眼,想想自己明明當初滿心只想送玉娘十九到泉州后自己便能快意江湖游歷江湖,而今卻變成了兩人陪著自己尋找記憶。

  世事難料,誰又能保證自己經歷過那么多波折后還能不忘本心?

  “當心!”

  還沒來得及感慨完,耳聽得宮四一聲輕呼他下意識的運功護體,只感到兩道寒風吹過,緊接著便聽到‘咚,咚’兩聲輕響。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宮四姑娘拉下了房梁。

  站定抬頭一看,才赫然看見方才兩人所在的地方定著兩枚飛刀,刀尖寒光凜冽,深深的扎在房梁中。

  “我日…”

  林晨瞪大了雙眼,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這飛刀真要是扎進自己身體里,不死也要重傷!

  “嗖!”“嗤!”

  他轉過身,宮四姑娘手中的樹枝不見了,窗戶上則多了個一指大小的孔洞,再仔細一看孔洞旁還有兩道細細的裂縫,看大小正好夠飛刀穿過。

  這宮四姑娘竟是在他完全不知覺的情況下,與外面的人交鋒了一次!

  即便已經知道她的實力不可以常理度之,但林晨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動,要知道,如果只論內勁和武功他還要略強于宮四…

  “既然已經來了何不現身一敘!?如此暗箭傷人,算的上哪門子武林前輩?”

  宮四放開了拉著林晨肩頭的手,沖著門外一聲高呼。

  “里面的人,是你殺的?”

  蒼老而平靜的話語從門外傳來,兩人盯著門口半晌,卻依然沒見有人進來。

  這人果然小心之極。

  天外天中的殺手多以使用短兵為主,長兵則常是隱藏的手段,隼卻是少有的劍客,習得幾式狂風掠云劍凌厲無比,為人又低調謹慎,再加之與鷹梟齊名,所以即便沒做出過什么震懾人心的大事,依然沒人敢小看他。

  鷹梟隼,是天外天中最負強名的三人,聽宮四說,被易劍閣數百人圍殺致死的那個刺客便是鷹,卻不知這隼又到底強到什么地步。

  林晨心頭暗嘆,昨夜與宮四詳談起這位即使在天外天中也不輕易露面的老殺手,對他多少也有了些解。

  “老哥,外面夜風涼,你這么大年紀了,何不進來避一避呢,有話慢慢說嘛,如此談話難免引來官差注意。”

  “哼,貧嘴滑舌!此處偏遠,若有不對,我自可隨意遁去。”

  知道他沒這么輕易的上當,林晨與宮四對視一眼,出門走到了院中,院中陳設很是單薄,看上去像是荒廢了許久一般,很開闊。

  林晨踏出房門,一眼就看到了院中身著夜行服的蒙面人,來人身型很是精瘦,隱沒在夜色中好似不經意間就要消失一般。

  然而越是不起眼,林晨心中就越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呵呵,前輩老當益壯,倒是小子多事了。”

  聽他嘻嘻哈哈沒個正形,黑衣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你這等輕浮的小子,能站在那位姑娘身邊也屬奇怪。”

  他腳邊靜靜的躺著條被整齊斬斷的樹枝,方才宮四那一手著實是令他驚艷非常,同時其中手段也讓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人與人之間的交集從來都是一個緣字,與身份性格有何干系?”

  林晨大方一笑道,關于這方面,在玉娘十九身邊待的久了他倒是已經看得很開了。

  “好一個緣字。”

  黑衣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手中劍鋒微微一轉,霎時間院中罡風乍起,一股股的朝他手中長劍席卷而來,他提起劍,好似從狂風中將劍抽了出來一樣。

  “只可惜,你們的緣也就到此為止了。”

  正如宮四所說,隼是個極其惜命的人,這兩人見了他現身,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們。

  林晨正要再說些什么,宮四將他攔了下來,從容地走上前去。

  “提劍斬緣,前輩真的是好雅興,不過…”

  她微微一笑,瞇起了眼。

  “今次,恐怕我二人要讓前輩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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