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我聚合堂拳法天下無敵!還有誰敢上臺一戰!”
“呵,蠢貨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明知自己是個蠢貨還要裝摸做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流鶴劍派的無上神功!”
易劍閣財大氣粗,山下的階梯皆由整齊干凈的石塊鋪成,盤旋而上直連大門,宗門內有一塊偌大的廣場,連接著東側的武宗和西側的器宗,正前方則是一條又寬又長的石階,宮殿樣式的大建筑坐落其上,古樸莊嚴。
建筑之下立著一方劍臺,一柄細劍以鐵鏈吊劍柄懸掛其上,旁邊則站著幾個維持秩序的易劍閣弟子。
劍三尺有余,寬兩指,較之普通劍長,細,劍身刻著些細膩自然的紋絡,仿若流云涌動,渾然天成。
秋日映著幾許寒芒,光彩流轉之間將劍身映出了些別樣的光暈,似是被一團祥云籠罩,飄然欲仙。
劍似有靈,凝視著前方心思各異的蕓蕓眾生。
擂臺便正擺在廣場中央,原本堅實的石板經過三日的摧殘,此刻的地面上已是裂痕斑駁,滿目瘡痍了。
按照易劍閣定的試劍大會規矩,想一爭決云的武林人士須得在首日登記到冊,也就是所謂的報名,否則是沒有資格站上擂臺的,如此便杜絕了后來者想以逸待勞,投機取巧的心思。
當然,這樣的淘汰制也導致了此刻圍觀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大半,場中二流武者所剩無幾,擁擁堵堵,比肩而立的大部分竟都是一流武者,如此盛況倒也少有。
“招!”
“來得好!”
方才高喊的兩人已經你一拳我一劍的糾纏在了一起,他們都是一流武者,內勁相交之間,場中罡風凜然灼的人面頰生疼。
“如何?”
“兩個馬前卒罷了,不必上心。”
許多人目光爍爍的盯著決云,許多人眉眼平靜的看著擂臺,追逐名利也好別有用途也罷,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渴望…就連易劍閣的弟子都多少被這份熱烈所感染,一個個神采奕奕,精神抖擻。
要說還有一個例外,大概就是此刻緩緩從東邊走向劍臺的女子了。
“師兄,情況如何了?”
來者一襲內襯長裙,雖然未執寸兵,卻仍是鋒芒畢露,英姿颯爽的模樣,令人不禁為之側目,她隨意的瞥了場中的拼斗一眼,回過頭來平靜的開口問道。
劍臺旁領頭的男子聞言轉過了頭,見到來人嚴肅的臉上也終于多了兩分笑意,迎了上去,“蓮耶,你來了。”
說著,自懷里取出一本冊子翻開來看了看,思慮片刻道,“想來再過兩日,這場風波當會有個結果了。”
“兩日?”名叫蓮耶的女子細眉微蹙,轉頭掃視場下圍觀的眾人,即使那里有數百人,她清冷的目光也僅在四個人身上略微頓了頓。
一個躍躍欲試的青年,一個目不斜視的老道,一個笑意盈盈的美婦,一個冷笑不已的壯漢。
半晌,她收回目光開口問道:“登記在冊的武林人士,還有多少沒有上臺?”
“不足兩百。”師兄翻了翻冊子認真地回道,隨即看到冊子上的某處面色一怔,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臺下,“師妹一向聰慧,有件怪事可否為愚兄解答一二?”
蓮耶點點頭,“師兄但說無妨。”
“按照你與師父的規劃,我等放出消息不久后便開了這試劍大會,那些真正強大的勢力來不及到場,便引發不了大規模的爭斗,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燙手山芋已不在咱們手中了,可對?”
“嗯,咱們越是高調的出手,陷入是非的風險便越低,方才我已經向師父請示過了,大會一旦結束便立馬封山閉門,如此必可保我易劍閣無虞。”
蓮耶平靜的說著,目光瞥見被吊掛在劍臺上的決云,眼中晃過片刻厭煩之色。
說實話,這些人的勝負如何,決云最后歸于何人,她半點都不感興趣,她此來的目的便是為了通知師兄這個封山的命令。
若不是師父顧及器宗那個老頭的情緒,自己早就把這劍銷毀了,哪還會費盡心思的搞這些權宜之計,弄得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的。
“嗯,師妹所慮為兄一直都是相信的,可怪就怪在,既然是短時間內趕來此處,心中必然對決云是迫切渴求的,那這兩個門派的人,為何一直按兵不動?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
師兄適時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蓮耶師妹加入易劍閣才不過三四年,但為人低調長得俊俏,更難得的是頭腦聰敏見識過人,對江湖之事又了解甚深,師父有些什么難題便喜歡與她商議,而師妹所出的主意也往往可以完美解決問題,所以他倒是沒有什么懷疑的意思。
“哦?師兄且將名冊予我一觀。”
聽他這樣一說,蓮耶也有些疑惑了。
按理講,如果他們對決云志在必得,肯定會在前兩天先派些雜魚去試探那些在意的門派,好讓自己有個了解多些準備,畢竟想要在擂臺上站到最后,必然要有能戰勝數個一流武者的實力,不知道敵方情報是很難做到的。
那么,按兵不動的若不是別有所圖,就必是成竹在胸,穩操勝券的絕對強者。
心中有了些計較,蓮耶接過名冊一頁頁的翻了起來。
“飛云門來了六人,其領袖樊士霆在年輕一輩中也有幾分名氣,長虹幫十一人,為首的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老道,前者沒有長輩帶領只是來長長見識倒也說的通,可后者…”
師兄見她一時沉默不言,趕忙開口提醒道。
“名不見經傳啊…”蓮耶手上的動作不停,眼都沒抬輕聲道,“師兄也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前途無量,所謂年輕一輩也不過年幼幾歲,何必掛在嘴邊,說到底,這群人中真正能在幾十年后晉入極境的又有幾個?”
“哎,話可不能這么說,數年前為兄外出歷練,曾有幸見過千城大人出手緝賊,那份強大與狠辣,嘖嘖…”
“林千城自是與旁人不同,她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一流武者中想來已經少有敵手,重霄七杰的那幾人,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當然,若非如此實力,恐怕也難以掌控武林大局,令得人人敬畏。
師兄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師父也曾與我提起過此人,對她的評價亦是驚為天人,說起來,她手下那幾個巡捕倒是過于弱了些…”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也是太久沒閑聊了有些寂寞,畢竟守著劍臺不時便要連帶著承受那些武林人士或是貪婪或是狠厲的目光,每日的氣氛相當沉悶,能找個稍微說幾句的實屬不易。
然而后面的話蓮耶卻沒聽進去多少,只是認真的看著手上的名冊,俏麗的眸子偶爾凝起,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好半晌才終于翻到了最后一頁。
“竟要被自己的弟子如此利用,玄清道人當年可是和朝天觀云陽老道齊名的武者,沒想到現在竟落寞至此了嗎…”
“師妹你說什么?”師兄說的興起,沒聽仔細。
“哦,沒事。”蓮耶察覺到自己多嘴了,合上冊子遞還給了師兄,岔開話題道,“師兄,接下來我要說的事興許與咱們關系不大,但還是希望你能多留心下。”
師兄呵呵一笑,拱手道,“師妹盡管吩咐。”
“師兄所慮并非沒有道理,樊士霆此人面上看著和善豪爽,事實上卻是個心胸狹隘剛愎自用之人,自以為掌握了一套合擊的陣法便能對抗一流武者,他冷眼旁觀便是想養精蓄銳,等別人奪了劍,便半路劫殺以逸待勞。”
“什么!”師兄聞言大驚,忙開口問道:“那我等該如何是好,若真的讓他得手,恐怕咱們也要惹禍上身了!”
畢竟是在他們的地頭出的事,被遷怒倒也合情合理,不過蓮耶仍是淡定的搖了搖頭,“此子反而不需多慮,因為此次奪得頭籌之人,遠非他所能抗衡,咱們要注意的只有那人的弟子,以及…”
“等等等等。”師兄聽的云里霧里,趕忙抬手叫住了她,疑惑地道,“師妹你可把我說迷糊了,這百十號人少說還得打個一天兩天,你怎的好像已經知道誰會站到最后了一樣?還有‘那人’的弟子…怎的他弟子還要反叛是怎么著?”
他話音剛落,沒想蓮耶竟真的點了點頭,“此人弟子有顆梟雄之心,可建立的勢力卻是烏合之眾一地雞毛,所以此次大概是借著某些緣由請他師父出山奪劍,心中…當是有些不軌之舉的。”
“這…”師兄愣愣地怔在原地,而后佩服的看著眼前面色略顯凝重的女子,“師妹年紀尚輕,見識之廣博,思維之聰敏都遠非愚兄可及,佩服佩服。”
他雖然仍是不得其意,只懂了個大概,但面前這位師妹說的事就從來都沒有出錯過,她說那人的弟子會反叛,那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只是加強防范,讓這事不要在他們管轄的地界發生。
“師兄太高看我了,蓮耶不過是了解的多了些,根據他們的心性經歷猜到些罷了。”
說著,她神色卻變得有些復雜。
“哈哈,你跟師兄還謙虛個什么,快快告訴我咱們這來了個何等樣的高人。”
師兄爽朗的一笑,開口詢問道。
他也不是什么傻子,略一思索便明白師妹這是看到了什么高人,這才會如此肯定試劍大會的結果。
蓮耶回過神來倒也不賣關子,伸手指向場下。
師兄正欲抬眼去看,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略顯刺耳的“嗡嗡”聲。
“這是發生了什么!”
他心中不解,疑惑地轉過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之處,與之同時,場中亦有三道不同的目光,筆直的看了過去。
緊接著,身后便響起了某位師弟略帶慌張的聲音,“劍鳴!是劍鳴!師兄你快看,決云顫動不已,像是要脫鏈而出了!”
“什么!”
直到此時,他驚詫不已的目光才落到了劍臺之上,也是因為這師弟的大喊聲,場中的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決云的異樣,紛紛抬起了頭。
“決云有靈!決云有靈!真乃神器也!”
“它定是察覺到了自己的主人!”
“到底是誰…前幾日明明沒有這種現象的…”
它在顫抖,在興奮,離它最近的蓮耶幾人最是清楚。
靈是種玄而又玄的東西,但決云卻確確實實的傳達出了它的情緒。
它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
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令它興奮的,認同的,期待的靈物…
場中已是大亂,師兄幾人趕忙收回心神走上前,奮力的攔截著想要靠近的武林人士,蓮耶卻將目光轉向了宗門外,緊接著…
“乾坤劍閣閣主宋道遠,攜幾位小友,特來拜訪!”
中氣十足的聲音仿佛在每個人的心頭炸響,所有人同時一怔,又不約而同的將注意力從決云的異動轉移到了門外。
人聲鼎沸的嘈雜頃刻間變為了落針可聞的靜謐。
震驚與恐懼同一時間侵入了每個人的心間,隨之而來的,卻是一份隱隱的期待。
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高手,見識過人,自然也知道,這種用聲音讓空間震蕩,以達到類似傳音入密的能力,只有極境武者才能做到…
極境!
武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超越頂峰的頂峰!
每一個極境武者,無不是一份傳奇,而今,這其中一個便要在他們面前展現了!
這要人如何能不激動,如何能不期待!
他到底會是個怎樣的人?和善?兇殘?溫和?狠辣?仙風道骨?恣意隨性?
便是這樣的疑惑與期待,把一雙雙眼睛牢牢的吸向了大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過了千萬年,幾道嗒嗒的踩著石階的腳步聲在眾人耳邊響起,隨后,三道人影這才出現在了易劍閣宗門之外。
然后…
“我就說了要從后山繞進去吧,玉哥哥你偏不讓,這么長的石梯可走的我累死了,嘖,還有這宋老頭真的不用咱們扶一下嗎,我看他都要累趴下了。”
“你這混人還好意思說,宋老明明都說了只是路過,你偏要帶人上來說要長長見識…十九你怎么樣,還好嗎?”
“嗯。”
“靠,這能怪我嗎?誰讓他不早點說,我這不是好心帶他走一段,誰讓他半道才說是路過的?哎,十九我好累,要不你背我吧…”
“嗯…”
“去去去,你還要不要臉!”
“這不是開玩笑嘛…”
此情此景,這絮絮叨叨,如同小夫妻帶著孩子外出游玩的對話,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以至于當門口的人抬眼往里看的時候,門內凌亂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
一時間門里門外,大眼瞪小眼的景象,格外的喜感…
半晌。
“咳,那,那個…大家好,都吃過早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