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周圍人的議論聲,林晨便了解了個大概。
樊士霆兩人在門外候著的時候大喇喇的站在路中央,正巧來了一批江湖人士,一個躲閃不及險些被他們的馬匹撞到,那王師弟今天本來就憋屈,這一下便繃不住了。
按林晨的想法,這倆貨惹的事自己在旁邊看戲幸災樂禍就行了,既事不關己也算是出了口氣,然而當他看到對面那批江湖人士隊伍最后邊的人影時…嗯,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笑話,城中并無禁馬令,城衛也沒有半點阻攔,爾等門前攔路倒是理直氣壯!”領頭的中年男子身著黑色勁裝,勒住韁繩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冷聲喝道。
天明律法并無明文的禁馬令,全由當地城主視情況規定入城是否能騎行,一般城鎮怕傷著百姓都會頒布禁令,只有來往江湖人士過多的地方才不興此令。
“不是你們目中無人橫沖直撞!?現在卻在這里強詞奪理,血口噴人!”
別看王拓鬧得動靜大,他身后的樊士霆可是半點都不動氣,反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看著,不發一言。
眼前的一切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劇情,空曠的適合打斗的地方,尋釁滋事不識好歹的雜魚,看熱鬧的圍觀百姓,差的只是…哦,美人也到了。
余光瞥見相互攙扶的三人下了樓,樊士霆嘴角一翹,拉開王拓走了上去。
“各位真的不打算息事寧人?”
“嗯?”
領頭的中年男子聽這話人都懵了下,這都什么事啊,難道不是你倆不依不饒的嗎?
樊士霆早已打算露一手出出風頭了哪管的上這許多,不等他多說什么,便往前走了兩步故作瀟灑的抽出佩劍。
“既然如此,看來樊某也只好得罪了!”
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便要再說什么,正在這時,一道不耐的喝聲突然從隊伍末尾響了起來。
“靠,老鵬你搞毛呢?遇上碰瓷兒的打發點碎銀了事罷,耽擱了回江州的時辰,門主怪罪下來你負責啊?”
老鵬想必就是領頭那中年的名諱了,他聞言轉過頭看向分開眾人緩緩打馬上前的壯漢,滿臉的無語。
他們這一行人原本不必進城的,若不是這位爺饞那幾口杯中物,何至于惹出事端來,從京都這一路上他們是半點都沒消停過,現在卻反過來要把責任扣在他的頭上,也是沒誰了。
若不是知道這位爺的性格就是這般大大咧咧,他特么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是何人…”
對面的樊士霆看著一點一點,越發靠近的人影銳氣頓時去了幾分。
那一身衣衫都罩不住的腱子肉,立于馬上如山岳般的氣勢,背上兩把寒光凜凜的板斧,黝黑的皮膚,國字大臉。
什么叫壯漢啊?這就叫壯漢!
“我叫牛井!小子,說吧,要多少錢!?”
聲如洪鐘,渾厚,粗重,震人心神。
此人赫然是與林晨有過一面之緣,臨淵門駐扎在京都的執事牛井,身旁的那些應當就是他的手下了。
這喝聲震的馬下的樊士霆耳膜發漲,心下登時軟了幾分,他不是傻子,眼前這人光這份威勢也不可能是個雜魚。
然而掃了周圍圍觀的百姓一眼,再余光瞥見身后那個一臉淡然的女子,他又不得不強打起心神,咽了口口水仰頭道,“我不要錢!你們下馬道歉,這事就這么算了!”
話音剛落,場面便忽然間冷了下來,牛井面色一沉,隨即從他口中爆發了一陣虎嘯山林般的大笑聲。
震的他胯下坐騎馬蹄凌亂唏律律的亂叫,震的他背后雙斧交疊處叮當作響。
“哈哈…他要我道歉,老鵬你聽到了沒,他要我道歉!哈哈哈哈。”
渾然天成的霸道氣場瞬間席卷了周遭數米,圍觀的百姓不自覺的小退了半步,有些甚至已經兩股戰戰,準備逃離此處了。
直到此時,林晨才想起來牛井是個一流武者,作為最頂尖的戰力,那份強者的威嚴不容挑釁,他對自己的隨和大抵也只是因為那柄翎羽劍罷了。
當然,牛井看著不像惡人,也著實是林晨喜歡的豪爽性格,光這兩點便足以認定他是個可以結交的人了。
“執事,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小輩,何必動氣,還是早早的飲了酒啟程吧,免得誤了…”老鵬有心勸阻,奈何牛井的性子也跟牛一樣倔,大眼一瞪,老鵬撇了撇嘴便不多說什么了。
“小子,別說我以大欺小不給你機會。”牛井轉過頭看向樊士霆,冷哼一聲手在馬背上一撐,整個人飛身而下站在他面前,老鵬也緊跟著跳下了馬,將他的馬匹拉到了遠處。
“你能迫我多用一只手,牛某人便當眾跪下道歉!”牛井雙手環抱,輕描淡寫道。
“哼,大言不慚。”
樊士霆嘴上說得輕巧,事實上也是硬著頭皮裝蒜的,這人的氣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善茬,但他作為門派里的天之驕子已經習慣了強勢,怎么都不相信這樣在路邊隨便遇到個人會比他更強。
也不知是樂觀還是愚蠢,他深吸口氣,雙目微凝擺開了架勢。
兩人說罷便要動手,氣氛逐漸凝固,周圍的人也默契的退了幾步,給他們騰出了足夠的空間。
而此刻林晨腦袋里思考的卻是這貨到底能在牛井手下走過幾招?
若真是換了話本小說里,興許這便是個讓主角出頭的橋段了,可樊士霆顯然不是什么主角,牛井也不是個隨便讓人搓圓捏扁的角色,林晨在李唯這個一流武者手中被蹂躪了太久,太明白二流與一流之間的差距了。
即便用上啟命和劍氣,他仍不敢與那時的李唯抗衡,而他若盡全力,也許這樊士霆十數招內便要死在他手上。
二流武者將內勁附于體表或武器之上,擊中對手會使之受到一定程度的內傷,而一流武者,皆可內力外放,傷敵于無形。
這要怎么打?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這便是境界上的不同,用鴻溝來亦不足以形容。
正在思慮的空檔,門外的兩人動了手。
樊士霆帶著劍,用的卻是掌法,手掌上隱約帶著淡藍色的內勁,一招一式間雷厲風行直取要害,端的是及其凌厲的武學。
可這一切在牛井面前卻顯得那般無力。
他用了幾招,牛井便躲了幾招,壯實的軀體并不妨礙他敏捷的動作,一個側身一個仰頭,都完美的避過了對方的攻擊,而他要做的,僅僅只是在這之后,右手并攏,趁勢一掌劈下。
“似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輩,除了口氣不小外沒有半點可取之處,且回去多修行修行再出來闖蕩吧,當心豬扮的多了,就真的變成了豬。”
牛井側過臉冷眼看了看他,便越過他徑直走進了酒樓。
周圍的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兩人才過了幾招,不過幾息之間,便看到樊士霆站立在原地呆若木雞,雙目圓睜,明明方才沒有太多活動,汗水卻不住的從臉頰旁滾落到地上。
然而不過片刻之后,一聲撕裂的炸響便猛地在樊士霆身前響起。
只見他胸前方才牛井動手劃過的地方,那件麻布衣衫斜著撕開了一大條裂縫,片片布塊如同被炸開一般四散在空氣中。
圍觀的眾人一驚,下意識的又退了幾步,嚇得不敢再出半點聲音。
眼下的情形已經再明顯不過,這個青年敗了,敗的沒有一點掙扎的余地,甚至現在想來方才那壯漢的躲避都像是在戲耍他。
“師兄!”
王拓趕忙上前扶住他,眼中卻是滿滿的驚懼。
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輕描淡寫的打敗師兄?這可是連師父都做不到的事情!
“走…走,快走!”
樊士霆回過神來,攙著王拓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走,坐在馬上的那批人他是一眼都不敢再多看了。
方才那一瞬間,他好似與死亡擦肩而過,他現在只祈求那叫做牛井的壯漢沒有再動手的想法。
什么美人,什么扮豬吃虎,丟人現眼也無所謂,跟性命比起來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恰在這時,酒樓里傳出了那壯漢一聲驚喜的大呼聲。
“林少俠!?真的是林少俠,你怎會在這里!”
林少俠?方才酒樓里竟還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驚呼的人物?
疑惑著,樊士霆下意識的回過了頭,隨后,又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