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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她是這樣的人

  朦朦朧朧中,太陽躲在紅霞中灑下了最后的余暉,幾只大鳥在夕陽前努力的展翅飛翔,京都的百姓勞作了一天,看著這等美景卻也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就著淡紅色的晚霞在街道上拉出了一條條歸心似箭的狹長倒影。

  白日里無論有多少波濤洶涌,到了此刻,任何人的心中都多了一抹寧靜。

  京都城中,寧靜祥和,神捕府后院卻是一片寂靜。

  千城身著一襲青衫,背著雙手站在庭院中,看著石桌旁已經凋零的桃花樹,原本嬌媚的秀靨陰沉的似是要滴出水來。

  她的心情很差,差到屏退了左右獨自在這里站了一整個午間,差到想一掌打斷眼前的桃樹,差到想將倒下的樹削成一柄細劍,然后去殺光整個京都的人。

  恐怖的是,她并非空想,而是認真的在考慮,甚至腦海中還制定了些計劃…

  她的善良與仁慈,只是基于某個人的,她便是這樣一個性格扭曲的人。

  “喵…”

  一只野貓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躡著爪子一個輕跳,便踏上了神捕府后院的院墻。

  千城卻是笑了。

  她討厭貓,尤其討厭偷腥的貓。

  下一刻,她素手輕抬,一支纖細的冰針就像是會穿梭虛空一般,急速射向了野貓。

  說時遲那時快,冰針瞬息間就已經到了野貓面前,而一向以靈敏著稱的貓兒也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只是睜著眼睛看著眼前曼妙的身影。

  眼見著冰針就要刺穿野貓的頭顱,一道古樸的劍氣從空中驟然而落,與冰針猛地碰撞在一起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兩者都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瞬間消弭在空氣中,這劍氣與冰針似乎同出本源,細一看又會感覺全然不同。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快到甚至那野貓連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都未曾發現,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輕身一躍,便跳出了神捕府。

  隨著貓兒落下的,還有天邊的夕陽。

  與天色一起陷入黑暗的,還有神捕府沉寂的后院。

  “劣性難改。”

  喑啞的聲音驀然響起。

  千城沉著臉,一言不發,只是盯著石桌旁不知何時出現的老者。

  “分塵劍勢拿去給了誰?”毫無感情的提問,就像是在問她將心交給了誰。

  “不勞義父掛心。”

  簡單而冷漠的對話,讓人難以想象這是對父女。

  “呵呵。”老者穿著簡單的白袍單手背后,眼中晦暗難辨,“你不說我也知道,以一年之內只在京都范圍活動的條件,換得一冊分塵,以你的心性,還能給誰。”

  千城只是不說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個條件是自己提的,因為就算自己不提,義父也不會允許自己跟林晨再見面,她很清楚這一點。

  老者見她如此,撫了撫下巴上的長須,也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神色肅穆的看著她開口道,“罷了,你不想說我自不會逼你,我此來卻只是為了告誡你。”

  老者臉上少有表情,這點千城是知道的,所以在他露出嚴肅的表情后,千城對這所謂的告誡,也有些上心了。

  “不允許你去搶胡玉娘的東西,因為你…沒有這個資格。”老者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把沉重的鐵錘,重重的砸在了千城的心間,“明白了嗎?”

  沉寂,只是片刻間。

  他指的‘東西’是什么,千城很清楚。

  沒有詢問,沒有質疑,因為她知道不會有答案。

  肩不顫,手未抖,因為她早已習慣了老者的涼薄。

  不想退縮,怎能退縮!

  林晨是自己的全部,自己又怎么可以不去爭奪?

  然而,無論她心中有多怨多恨多怒,在這個老者面前,她只有忍。

  “千城,知道了。”

  老者驀然消失,一棵桃樹,轟然倒地。

  日落西山后,江面上便冷了下來。

  廂房里有些憋悶,月亮還未升起,昏暗的燈火隨著客船的擺動微微搖曳著,映在三張神色各異的面孔上,閃爍著不同的光輝。

  林晨抱著肩靠在門上,目光在兩女之間不停的掃視著。

  玉娘坐在床邊雙手置于雙腿上不停地擰捏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得,兩人皆時不時抬眼看向桌前的十九,有些不安。

  十九則因為剛剛蘇醒,衣裙有些散亂,無甚表情的看著前方映在墻上晃來晃去的影子。

  三人以這樣的狀態對坐著也有段時間了,若是有個旁人看著,定會以為十九是個將丈夫捉奸在床的可憐妻子。

  林晨知道十九有許多疑問,在等著她先開口提。

  玉娘有些無措,身份之事她并非有意隱瞞十九,與林晨確定關系…也讓她在面對十九的時候有種愧疚感。

  雖然她們之間的關系不會落到沉重的地步,但玉娘無論如何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與十九心生間隙,讓林大哥左右為難。

  玉娘便是這樣一個人,將一切重擔挑在肩上,然后溫柔對待他人。

  然而,十九早就已經什么都知道了,她僵坐著,只是因為剛才林晨叫醒她有些起床氣,外加習慣性的沉默。

  窗外亮起的船燈也在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半晌,林晨終是托了托下巴。

  “咳,十九,你是不是…想問些什么。”作為男人,總不可能讓她們先開口。

  “沒有。”回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林晨聞言尷尬的撓了撓頭,玉娘則是渾身一僵,面色刷的一白。

  見玉娘如此,他心里一疼,忙開口解釋著,“十九,你看玉娘也不是有意隱瞞咱們的,她的身份確實敏感,若是暴露了,引起什么騷動,那咱們…”

  十九好像此時才有些清醒了過來,目光中也多了些神采,并未理睬林晨,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向床邊走去。

  林晨眼睜睜的看著,卻也只能看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他去訓斥哪個,他還真做不到。

  要被罵了。

  玉娘心中有這樣的想法,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三人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她都看在眼里,十九心儀林大哥…或許還在自己之前,如今卻…

  身份之事她倒是放在了一邊,十九若真的介意這件事,肯定早就開口說了。

  緊咬著嘴唇,裙擺已經被擰出了褶子,玉娘逃避似的把頭扭到了一邊,兩眼水汪汪的看向林晨,像是在求救一般。

  林晨哪受得了這可憐巴巴的表情,撫了撫額頭走近了幾步,正要說話,卻看到十九已經輕輕的坐到了玉娘的身邊。

  她抓起玉娘的手,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卻罕見的顫抖著,“別…把我當外人啊,這樣…很冷。”

  清冷淡然的話語在并不寬闊的廂房中響起,清清楚楚的傳到了玉娘心里。

  玉娘驀然一怔,轉過頭來看著這個一向不會表達自己的女孩…她的手心有些涼,身上亦是如此,心中…

  將十九溫柔的摟進懷里,側臉抵著她頭頂柔順的青絲,玉娘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背,“十九,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包括了太多太多的復雜歉意。

  “沒關系。”

  這句沒關系,則包含了所有的原諒。

  十九就是這樣一個人,說她三無也好,說她沒心沒肺也罷,只要不曾想過傷害她,她就會選擇原諒。

  正因她不曾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所以才能體諒所有人。

  那顆包裹在冰冷下的善良之心,可愛極了,也…卑微極了。

  看著相擁的兩女,林晨坐在一邊的木桌旁面露欣慰,十九到底是善解人意的,隱瞞身份這事真要說起來也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兩女到底是為了哪般,他一點也沒領悟。

  一抹皎潔的月光從紗窗外傾瀉進來,灑在三人之間的木桌上,兩個分開放置的茶杯便暴露在了月光下,月光卻將它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最后,落在了林晨的手掌邊…

  半晌,十九直起身子,直視著玉娘,任她在自己身上搗鼓著,直至整理好散亂的衣裙,這才仰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晨一眼,轉而在玉娘耳邊輕聲說了什么,接著起身走出了廂房,只在空氣中留下一句淡淡地,“出去走走。”

  林晨一臉茫然看著她拿起紗笠緩步離去又轉而看看玉娘。

  此時的玉娘,一臉呆滯,似乎被十九的輕聲悄語驚到了,臉頰上,卻是一片詭異的羞紅。

大熊貓文學    這個少俠有點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