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陽光溫暖和煦。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尖細的聲音在金鑾殿里高昂的大喊了一聲。
老皇帝玩味的掃了一眼殿中恭恭敬敬的大臣,沒有如往常一般叫內務總管早早退朝,仿佛是在等著什么。
他身邊的大太監沒有皇帝的示意也不敢草草將早朝結束,大臣們就在這難言的沉寂中面面相窺了起來,皇上莫非是有什么指示?
然而無論他們有多疑惑也是絕對不敢開口去問的。
半晌,皇帝好像是終于有些等的不耐煩了,輕笑一聲,“唔,看來天下太平,眾愛卿也無本可奏了,劉忠。”
旁邊的大太監收到指示謙卑的行了一禮,抬頭正欲大喊,“退…”
“臣,有本要奏。”
倏地,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左側第三個位置側步走了出來,彎腰低著頭也看不出是個什么表情。
似是終于等來了樂子,老皇帝笑的瞇起了眼睛,“劉忠,將奏本呈上來。”
等奏本遞到了皇帝手中,下面的那個大臣也終于開了口。
“微臣有一逆子張裘,平日里本本分分與人為善,昨日卻無故遭人毒打。”
這人竟是位高權重的太仆寺卿,張連義張太尉。
“哦?竟有此事?”老皇帝看向他面露了兩分驚異,像是不明白為什么以張連義今時今日的地位也有人敢招惹,“不過張愛卿啊,這事你難道不該去找京都府尹嗎?怎的鬧到朕這來了?”
“若不是行兇之人身份特殊,微臣也不敢驚動皇上圣駕,請皇上明鑒。”張連義再行一禮道。
“哦?何人?”老皇帝好奇的問道。
“那人正是皇上欽點的當朝蓮婷公主,請皇上為微臣做主哇!”張連義言之鑿鑿,語氣也是多了幾分悲痛幾分無奈。
此言一出他身邊的同僚們皆轉頭用一種憐憫的神情看著他,顯然,這種事情不是頭一次。
“咳。”老皇帝聞言眉頭一跳,打開一半的奏本也悄然合上,假意咳了聲撫了撫額頭無奈的開口道,“劉忠,去宣蓮婷過來。”
“宣,蓮婷公主,晉見…”
“宣…”
一層層的傳遞,稍時,蓮婷公主也出現在了金鑾殿里。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壽無疆,嘻嘻。”
蓮婷信步而來,嬉笑著跪在下面,她身邊的大臣們卻不自覺的離她遠了一些。
老皇帝見她如此卻是開懷一笑,緊接著假作正經道,“蓮婷,朝堂重地不得胡鬧。”
“哦…”蓮婷聽著卻是一副完全沒放在心上的模樣,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你呀你呀。”老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張太尉指認你失了張裘,可有此事?”
這話一出堂下眾臣心里就打了個突,這皇上開口便是失手,很顯然就是想將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來皇上平日里雖然不待見蓮婷公主,可在心中還是有幾分寵愛的。
他們對這皇室中復雜的形勢又多了兩分辨認。
“嗯,是我找人打的。”蓮婷倒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哼,誰讓那張裘騙我說碰到了什么武林高人,兒臣與其相聊幾句才發現不過是來京都游玩的普通人罷了。”
她說的時間點有所偏差,張裘被暴打的時候她分明手中握著自己心心念念的軟荑,講著只有自己知道意思的誓言。
當然,并沒有人會去詳細追究這幾分幾刻的偏差。
“胡鬧!成何體統!”老皇帝似是有些氣惱大喝道,“你竟為了這點小事,毆打朝中重臣之子?!”
“兒臣…兒臣…”蓮婷吃了這一記大喝愣了一愣,接著就捻起衣袖抹了抹眼角似有似無的淚花,“誰讓他對三哥不敬嘛,兒臣就是看不慣!”
一石激起千層浪,蓮婷公主平日里就胡鬧慣了,再加上她本來也沒有什么心計,在朝中重臣的眼里她一向是不站隊,又沒分量的一個邊緣人物。
可這一鬧可就鬧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來了。
蓮婷公主敬重三皇子,而皇上又似乎有些寵愛這個公主,那三皇子的籌碼…
老皇帝也皺著眉重新審視起了蓮婷,而與面上的疑惑完全相反的贊賞之色則轉瞬間消失在了他的眼底,沒人能看到。
皇帝沉默不語,大臣們思來想去,有些甚至小聲的議論了起來,可作為當事人的張連義卻一直低著頭,沒人看得到他的神情…
這件在大臣們心底掀起不小浪花的事情,最后以蓮婷被勒令去張連義府上道歉為結果結束。
一處清幽的府邸中。
“何大人,怎么看?”
大堂里坐著的兩人皆是眉頭緊鎖,若只知曉他們的身份,定會覺得他們是在憂心哪一州的難民。
“嗯。”那位何大人沉吟了一陣,才皺著眉開口道,“倒是個令人意外的消息,但蓮婷公主到底在皇上心中是個什么地位誰也不知道,而且無論她多受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女人罷了,暫且…觀察一陣吧。”
“是…”
類似這樣的對話,在京都的多處重復的進行著,今日蓮婷的舉動到底是驚了一池死水。
第二天。
張府,書房。
支開了下人,幽靜的書房就越顯昏暗。
然而平日里在此看書辦公的張連義張太尉,此時卻是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
“微臣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行動了,不知接下來還有何吩咐?”謙卑的語氣無不透露著臣服。
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實權重臣會有這么卑微的時候。
“嗯,接下來,老大和老三的爭斗會逐漸擺到臺面上吧,而你嘛…就順勢加入老大的一方吧。”上位坐著的人背著光,看不清身影,聲音雖然清脆卻又顯得有些低沉。
“這…”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微臣明白”
“好了,我不可在此久留,之后與老三的爭斗你大可出力些,老大越是信任你,對我就越有利,明白了嗎?”那人的纖指輕輕地敲擊著書案道。
“是…”張連義緩緩的低下了頭,“恭送殿下。”
“吱呀。”
那人不在多說一句,推開門一揮袖便大步走了出去。
張連義再抬起頭時,那人的衣裙不知為何在他眼中忽的變成了黃袍,纖弱的身影也與那侍奉了數十年的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也許只要她想…皇位便是唾手可得的吧,因為自己只有在她的身上,才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來自靈魂的壓迫感。
他的目光變的狂熱,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場景。
忽的,不遠處響起了不同于剛才的俏皮女聲。
“哼,臭老頭,若不是父皇下旨,鬼才會給你道歉!今日之仇本公主暫且記下了!梅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