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時候,下起了暴雨。
雷鳴閃電咔嚓作響。
疾馳的馬車上十九靠在玉娘懷里,眉頭緊蹙面色蒼白喃喃囈語著。
呼嘯的狂風將些許雨水透過窗簾吹進了車廂,窗邊的風鈴也焦急的發出叮鈴鈴的聲音。
玉娘緊握著她的手,耳邊的秀發也被她額間的細汗打濕了,“林大哥,十九總是安靜不下來…”
她的聲音很焦急。
雨越下越大,若有若無的打在林晨臉上,有些濕潤有些涼意。
他聞言掀開車簾往里看去,見十九滿臉憔悴的模樣也是心疼極了。
狠狠的抿了抿嘴唇,“這個呆子,什么也不跟我們說…”
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心焦中,林晨也暗自責怪自己的路癡屬性。
從懷里摸出那把短刀仔細端詳了一陣,尋常的刀柄尋常的刀背,甚至有些鈍的刀刃。
十九到底是從哪拿到的,為何刀上沾滿鮮血,又是為何她要攥在手里,林晨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正自憂慮,耳邊卻響起了玉娘驚詫的聲音,“林大哥,十九的發帶不見了…”
林晨微微一怔。
怪不得,十九如此重視那條發帶,每次發病也都是因為發帶不在身邊。
而且他們也有過綁著發帶不許發病的約定。
想了想,林晨從頭上摘下了自己那有些發黃的短頭繩伸手遞給車廂里的玉娘。
“先將就著綁上。”
這條頭繩淋了些雨,有些濕潤,不過十九的頭發也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大半。
也不知是玉娘的錯覺,還是十九有所感應,綁上頭繩后她也漸漸的有些平靜了下來。
聽得車廂里的玉娘似是松了口氣,林晨也出言安慰道,“莫慌,如此在官道疾馳,明日清晨應當就可以到京都了。”
美好的愿望總是久旱逢甘露,然而事實卻又總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給大地帶來了短暫的光明。
“玉娘,快將燈盞熄了。”
玉娘心中疑惑,但是聽到他的話還是下意識的做了。
林晨猛的拉住韁繩停下馬車,又一道閃電劃過,玉娘這才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隱約的看到前方道路中央如雁型排開,森然而立的幾個人。
他能肯定那些人不是玉娘家的護衛,他們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殺氣。
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哪怕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他也不敢妄自動作。
眼前的雨幕阻礙著他的視線,兩方陷入了沉默對峙。
他娘的,為什么趕上這時候,想著車廂里的十九,林晨咬著牙心中越發焦急。
“將車里的女子留下。”
沒等林晨出言詢問,其中一人便強硬的開口道,冷冷的聲音恍若涼石。
不是劫匪,但也許比劫匪更加麻煩。
身前幾人身著輕甲戴著斗笠,身周散發的紀律感與殺伐感絕也一般劫匪所能擁有的。
車前的小馬打了個響鼻,林晨拉了拉韁繩,馬車也隨著小馬的轉頭橫了過來。
“幾位大哥,小弟初來乍到,不過是去京都辦些事,身上也無甚銀錢,不若等小弟從京都回來再帶些好酒來酬謝幾位。”
雨水滑過六人的輕甲,精密的甲胄反射出凜然的寒光,他們手中的劍刃也緩緩的籠罩上了一層光輝。
林晨攥了攥拳頭,這些人…竟都是內力穩超自己的三流武者,而且看那沉穩狠辣的氣息,應當不是頭一天晉入三流。
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會追蹤自己三人,但看那勢在必得架勢也是蓄謀已久了。
“小兄弟恐怕也是蒙在鼓里,這身份尊貴的大人們到底都是腹黑狠辣,罔顧人命的,無論男女。”
驀然間,一個黑色勁裝的男子從馬車后面繞了出來,嘴上滿是惋惜的言語,臉上卻是面如死水。
此言一出,車廂里的玉娘便緊緊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襟,紅唇也險些被潔白的皓齒咬破。
林晨沒想太多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這人與車前的六人形成合圍之勢,眼前的形勢更嚴峻了。
“呵呵,這位爺說笑了,小的不過是個趕車的,哪接觸的到什么身份尊貴的大人。”
那人遺憾的搖了搖頭,“你是馬夫我信,哎,罷了,你現在棄車離開,我就當沒見過你。”
放過這人當然是不可能的,只要這人稍有松懈下車逃走,自己便會第一時間出手將他擊斃,目標落在自己等人手里是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
他們組做事一向謹慎,哪怕自己這邊是一個二流武者與六個三流武者,圍攻一個馬夫。
用寒錦當抹布應該也是這種感覺,但在九霄宮主眼中也許寒錦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一瞬間的怪異想法,他又如毒蛇般緊緊的盯住了林晨。
“大爺可別為難我了。”林晨腦中思索著對策,嘴上卻盡力周旋著,身后那人他看不出實力,但那架勢顯然是這些人的領頭,總不至于是個不入流的武者吧,這下麻煩了。
黑衣人輕輕搖了搖頭,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既然這人不惜命,他就不浪費時間了。
“玉娘,會駕車嗎。”林晨沉著臉輕聲問道。
“嗯。”
到了此刻,玉娘嘴里也絕不會說出讓他先走這種話的,因為她知道林晨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她與十九。
自己欠他的,不知何時才能償還。
將十九扶到榻上躺好,玉娘緩步走了出去,接過林晨手中的韁繩,神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林晨也轉過頭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不能向前闖,那六人呈雁型散開,哪怕沖了過去也會有人攀上馬車。
三人唯一的機會就是轉頭從那領頭的身邊沖過去,那自己要做的事就只有一個。
“走!”
林晨狠狠的一掌拍在他兄弟屁股上,玉娘心領神會的拉住韁繩往左一打。
在一陣馬兒的嘶鳴中,馬車轟隆著向黑衣領頭人的身邊沖了過去。
“嗯?”
黑衣人眼見著馬車過來,眉頭一皺正要出手,身前的視線便被林晨擋住了。
“大爺,來玩啊。”輕佻的語氣,林晨笑著,額頭卻已是布滿了細汗,手中的短刀也被他緊緊的握住。
馬蹄聲嗒嗒的從黑衣人耳邊一晃而過,他側目瞥了眼馬車上的面露堅毅的女子森然一笑。
幾個輕甲男子一看自家組長被攔住了,提刀就要上前幫忙,“大人…”
“去追。”黑衣人抬手道。
輕甲人點了點頭,收起刀劍揮了揮手,那幾人便朝著馬車追了過去。
黑衣人收回目光饒有興趣的看著林晨,“你倒是膽大。”
眼見著幾個人從身邊疾行而過,林晨也不阻攔,只認真的盯著他,“我賭他們追不上。”
“呵呵,追不上?馬也許會累,但是他們不會。”黑衣人頗有深意的說著,頓了頓又看了林晨一眼,“而且,我很快就會跟上去。”
話音未落,黑衣人臉上掛著嘲弄的笑意右手翻轉反提匕首,幾個閃身便朝著林晨沖了過來。
頸間有些涼意,林晨驀然一驚,匆匆后退半步,黑衣人的匕首已經在他脖子上劃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若不是林晨反應迅敏,恐怕就不是一條血痕那么簡單了。
竟然也是個跟自己一樣的敏捷型選手,不過與他不同的是,黑衣人的內功修為要遠遠勝過自己。
眼瞼低垂著,雨水從他的眉梢緩緩滴下。
之前遇到的種種對手,哪怕是與面前之人實力相當的二流武者自己也能憑借輕功身法與之周旋,可黑衣人的靈敏程度卻遠非那些人所能比較。
將短刀橫在身前,林晨咬了咬牙緊,“出手偷襲,算什么好漢。”
“呵呵,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
黑衣人不屑一笑,話還沒說完,他雙目圓睜猛地一側身,右肩上便刺啦的應聲破開。
看著一擊擊中便跳出幾丈開外的林晨,黑衣人眉頭狂跳,“卑鄙小人…”
一字一頓,似是不齒,更像是惱羞成怒。
然而更令他疑惑的是,眼前這個沒什么內力的小子竟能破開自己的護體真氣。
二流武者區別于三流武者的,除了更高深的內力更精湛的武技之外,便是對內力更精煉的掌握。
林晨也有些驚異,這次攻擊他原本不抱希望,只是為越陣斬而找尋時機罷了,卻沒想收到了意外的收獲…
瞥了瞥右手,林晨心中凜然,這短刀,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