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呼。”
遍布鵝卵石的河灘上,黑蛟神情有些狼狽的喘了口粗氣,衣衫有些凌亂嘴角微微抽搐,無語的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女子。
這哪是什么巡捕,簡直是個瘋子…
結果兩方的援軍都沒有來,兩人從清晨一直打了幾個時辰,那瘋女人靠著輕盈玄妙的腿法身法與不要命的氣勢,自己一時間竟無法將她擊殺。
雖然兩次予她重創,奈何她竟好似不知疼痛般全力與自己周旋。
他到底是害怕四人圍攻,邊打邊退,兩人便從樹林中打到了不遠處的河灘上。
“一流高手便只有這點本事了?”白芷抹了抹嘴角流下的血漬森然一笑,相比于黑蛟的狀態,她這邊就委實太慘了些。
衣袖斷了半截,是黑蛟抓住機會想要擰斷她右手的時候被她掙開所致。
肩膀原本淌著血的傷口已經有些干涸,那勢大力沉的一指點在肩頭帶著穿透力十足的內力直接將她的身體洞穿了。
腹部也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每當運氣的時候就會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不過這些對她來說好像都不重要,她眼中的殺意一如幾個時辰前般強盛。
“你這瘋婆子…林千城到底給你們吃了什么靈丹妙藥…”
說不訝異那是不可能的,兩年前自己也與她交手過,當年他們四人圍攻自己尚且用了些計謀自己才被他們捉了去,如今她竟僅憑自己一人便拖了自己幾個時辰…
雖然他擔憂其他巡捕找來才是主要原因,但也足夠令他震驚了。
“并非我有強多少,而是你…”白芷緊緊的盯著黑蛟,“老家伙,你已經怕了。”
黑蛟惱羞成怒的怒哼一聲,卻是不敢反駁,雖然這個瘋婆子受了重傷體力幾近不支,但自己仍然不敢停留太久,若是再被那四人圍攻,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恐怕又要進那連云城的大牢里了。
再讓她蹦跶一會吧,等她體力耗盡,自己定要讓她跪下求死。
“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咬著牙,黑蛟一掌蕩開了白芷突如其來的攻擊,腳步輕踏間又撲入了旁邊的樹林中。
“狼躍虎撲,十字劈,豹尾環踢!”
朱琥的蒼獸拳法剛猛至極,以狼虎豹犀為型,窮追猛打兇戾非常。
再加之旁邊手持蓮花短锏總能找到他破綻的青文,白蛟一時之間竟有些應顧不暇。
“死!”白蛟怒喝一聲,以掌對腳,掃開了朱琥的一記鞭腿。
錯過了與黑蛟的碰頭時間,又被兩個后輩打的只守不攻,身為一流高手他早已滿心的怒火。
“白蛟,束手就擒,千城大人親至緝拿爾等,爾等竟還執迷不悟!”
“放屁,老夫橫行江湖的時候,林千城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區區小輩也敢來與我叫囂!”
三人在一片開闊的地界相互對峙著,地上一塊塊相接的石板已經被三人踏裂了許多。
“笑話,若你真有膽量與千城大人較量,又怎會在這黎州地界四處亂竄。”朱琥不屑一笑,一襲黑色勁裝將他那一塊塊隆起的肌肉都顯露了出來。
身旁的青文則是長衫無風自動,輕咳了兩聲微微一笑,“你不必講這些話試圖激怒我二人,任務當前,我們神捕府的人是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自亂陣腳的。”
“就憑你們兩個,也有資格讓我耍心機?”白蛟蒼老的面容微微抽動,不屑的瞟了他們一眼,“既然你們那么急著找死,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正要上前動手,抬眼間,卻看到那兩人都單膝跪了下來,拱手低頭,好不恭敬。
白蛟微微一怔,接著得意的指著二人大笑道,“哈哈,現在求饒已經沒用了,不過看在你們…”
“哦?如果我求饒你想怎么樣?”瀟灑的女聲從他背后慢慢響起,白蛟聽到這聲音,忽的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直到這時,前面的兩人才恭敬地開了口,“見過千城大人。”
“林,林千城…”
緩緩的回過身來,白蛟眉梢止不住的狂跳,他本以為對方是詐自己的,沒想林千城竟真的在附近。
說不怕林千城那當然是逞強之語,他沒有因為自己晉入一流十數年而輕視林千城,相反,越是功力高深的人,越是清楚自己與更強的武者到底有何差距。
一流高手何止百人,她卻能憑二十幾歲的年華躋身前列,足以見其功力之高。
“你還沒回答我。”千城一襲長衫,輕盈的白紗將她鼻梁之下的光景悄然遮住,只留一雙妙目露在外面,似是款款而笑,認真看去卻更像是俯視螻蟻。
“怎的…堂堂神捕府之主竟要以多欺少不成?”白蛟咽了口口水。
他并不像他兄長那樣做事思維縝密,但若論無恥程度,他是一點都不輸給黑蛟的。
唇角微翹搖了搖頭,“我其實一向不是很在意什么名聲,我今日就是不想動手,以多欺少了又如何?”
白蛟也不再多說什么,凝視著千城余光卻開始尋找脫離的路線,林千城不中計也是在他預料之中的,若只是因為自己幾句話就讓青朱兩人退開,自己反而要懷疑她身份的真實性。
這便是名聲的威懾,蘇遷也是名聲在外的少年英杰,黑白二人尚敢一戰,但面對林千城,白蛟只想著如何才能在她手下逃的性命。
千城卻是柳眉微挑,“不過呢,如果你愿意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給你一次機會。”
“什么?”
“黑蛟在哪。”千城有些急切,尤其是知道了林晨剛從官山城離開不久,她更迫切的想要抓住這兩人。
“呵,千城大人,我又怎么知道你會不會等我回答完就過河拆橋,我信不過你們捕快。”白蛟不是白癡。
“嗯,卻是這個道理,那我便先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千城大人請講。”沒人會不珍惜活命的機會。
“我雙腳不踏出腳下這塊石板,你若能擊中我哪怕一拳一掌,今日我便做主放你離去。”千城輕笑一聲,雙手背后。
白蛟面部微微抽動,已經多久了?多久沒被人這樣輕視過了?
自己橫行江湖數十年,如今卻被個小輩極盡羞辱。
似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那便,請千城大人多多指…教!”
話音未落,白蛟的一身白衫無風自動,腳下的石板啪的一聲被他踏的粉碎,最后一個字出口前,他就如一只撲食的巨蟒般迅猛的沖到了千城面前。
千城卻是不驕不躁,盯著白蛟的樣子就好似在嬉戲一般。
白蛟心中生疑,也不敢全力施為。
眼見他快要接近千城了,身后的青朱兩人臉上也沒有絲毫慌忙的樣子,只是緩緩站起了身。
然而就在他們起身的短短幾息內,千城動了。
只見她蓮足只輕輕的往前一踩,頓時前方的石板便被一股巧力掀起,連同石板下的泥沙一起揚了起來。
白蛟眼前瞬間失去了目標,匆忙之下只得全力拍出一掌。
千城哈哈一笑,素手輕抬。
預想中的對掌并未出現,那一招竟是白蛟的虛招。
借著揚起的沙土,他收回掌力,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翻身到千城的身側,使出了他們兄弟二人成名絕技,盤蛇手。
霎時間,飛沙走石他的手臂間似有鬼哭神嚎一般,這一掌的威勢當真嚇人。
“哎,何必呢,你本不必如此痛苦。”
神經緊繃的白蛟忽的一怔,也只是這一怔的剎那。
四道夾雜著青色內力的細小光線從沙土掩藏的千城一側激射而出。
“嗤嗤嗤嗤…”
微不可察的,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四聲輕響。
等風沙止息了,青朱二人抬眼望去,白蛟已經跪伏在地上,雙臂雙腿上都刺入了一支細細的冰針,而他本人只是呆愣的看著千城。
兩人同為一流高手,之間的打斗竟只用了兩招,前后也不過幾息時間,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如同云泥之別。
半晌…
“啊!!!”
一聲遲來的慘叫,在這片空地的上方盤旋,久久無法消散。
寒氣…刺骨的寒氣從傷口擴散到全身的經脈,體內的內力每被聚集到傷口處便會被寒氣凝結,不但無法修復傷口,甚至連內力的調動都已經極為不順暢。
沒等白蛟緩過勁來,千城也有些不耐了,揮了揮手,手上凝結的青色內力便消散了。
方才的一系列攻防,她甚至都未盡全力。
“啊,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嗎?”真是,無趣。
眼前這個老者四肢僵硬,傷口的冰針已經緩緩溶解,然而那飽經滄桑的蒼老面容依舊抽搐著,體內的傷痛一直都無法平息。
“你…咳咳。”白蛟忍痛張開嘴,一股鮮血與口水混合著咳了出來。
那些冰針只是刺入四肢,竟給他帶來了嚴重的內傷,而口水,則純粹是痛苦所致…
白蛟顫抖著將嘴角的血漬擦去,咬了咬牙,“你,永遠…別想知道兄長離開的路線,既然我能劫獄成功,他也一定會救我出去的。”
哪怕很盡力的掩飾,那種體內被寒氣破壞殆盡的顫抖感依舊環繞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
“所以,你是不守承諾咯?”千城依舊笑著,只是眼中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呵…呵呵,林千城,你到底只是皇室的一條狗罷了,怎的?你還能違逆皇室的律法?或是出爾反爾,將你親口制定的所謂規矩一一否決?”
“想對我動手?哈哈哈哈,我現在是被緝拿在案的罪犯,你可以嗎?林千城?哈哈哈哈…”
似是狂笑能夠化解痛楚,白蛟跪在地上肆意的笑著。
“千城大人…”青文走到近處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勸誡。
“呵呵,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千城似是放棄了一般輕笑著搖了搖頭,身上的氣勢也收了起來,雙手環抱退了幾步背過身去。
這是何意!
在場三人都愣住了,按常理說,哪怕不是帶回去嚴刑拷問起碼帶回去關起來還是有必要的,她這是什么意思?
“千城大人,這…”朱琥也上前有些不解想要開口詢問,卻被千城抬手攔住了。
“白蛟,我只給你十息時間,你若還在我的視線里,你兄長那兩年的牢獄生活便是你之后的人生。”
清風吹拂著女子的面紗,誰都不知道她此時到底是個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