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文一個人趴在冰涼的棺木上,這棺木鍍了金粉,上面略顯粗糙的質感令他臉部摩擦著的時候,心里莫名的感到舒適。
又有宗親過來,勸著哭得跟個水人似的楊承文休息一會兒。
只是好戲才剛演到一半,楊承文如今怎么可能會盡棄前功。
“皇祖父生前那樣疼愛我,作為孫兒的,怎么能只考慮自己!”楊承文撇過頭,故作悲傷的抹著眼淚。
“唉——”見勸不動他,那宗親便長嘆一聲。
王曲過來的時候,便是見到楊承文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
“二弟哭得好傷心,可你這樣將眼淚抹在棺木上,豈非叫死者長眠于地底也不得安寧?”
王曲的聲音響起,楊承文臉上的悲傷凝固住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他下意識地喊了一句。
旋即注意到自己失態,便又連忙以悲傷的愁容來掩飾那一絲不自然。
“大王兄終于來了!快快過來這里,給皇祖父磕幾個響頭,也算全了祖孫之情!”
楊承文目光飄忽,神色慌張的說道。
“你們府里除了世子殿下和寶柱小王爺之外,還有一位大王子?”
來守靈的宗親里邊,有人不解的問道。
如側妃聽見了,目光閃了閃,回答他們:“我也不清楚!前幾天王爺說過了才知道,這位王曲王公子,竟然也是我們信王府的少主人!”
“哦!”
“原來是和寶柱小王爺一樣,是信王殿下在外面…”
幾個宗親暗地里嚼起了舌根。
“怎么這位大王子現在才來?”又有人小聲問道。
如側妃面色為難的看了眼王曲,旋即才偷偷摸摸道:“圣上駕崩的消息傳來時是在夜里,大王子前幾日操勞了些,起身的動作就難免慢了點,畢竟還是個孩子!”
她的這一番話,令得旁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偷懶不想半夜起身。”
這些人的話哪怕說得再小聲,王曲仍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恍若未聞,面帶哀愁的給久安帝跪下,又從棺木前的小案上拿起酒壺,倒了一杯,撒給早已魂歸西天的久安帝。
“有小人作祟,故而孫兒來遲,還望皇祖父地底有知,能使這些人惡有惡報!”
王曲再倒了一杯酒,灑出的時候,有意無意往楊承文的方向偏了去,將對方的衣衫下擺澆濕。
“手滑了,三弟莫要在意!”王曲充滿的歉意的道。
“你!”楊承文本以為自己的涵養得兩世休養,早已超凡脫俗。
可這會兒王曲的舉動,令他心底暗生慍怒。
“無礙!”當著眾多人的面他無法撕破臉皮,只能故作大方的擺手,示意不予追究。
隨后,他也跪到了王曲的身旁,也倒了一杯酒,對著棺材嘀嘀咕咕念叨了半天之后,瞧著王曲沒有留意的空檔,往對方身上潑去。
在灑出酒水的一瞬間,他已是想好了措辭,滿懷歉意道:“大王兄,對不住,我也是一時手抖!”
他相信,正如自己不想在靈堂和對方公然鬧翻一樣,王曲也絕對不會在此時失態。
王曲忽然起身,指著久安帝的棺材驚呼起來:“世子殿下,你怎么可以把酒潑在皇祖父的棺木上?這可是不祥之舉!”
“什么?!”楊承文低頭一看,果然見到棺材上面的正在滑落下倆的水滴。
他急忙起身,辯解道:“這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因為皇祖父過世情緒激動,可也不能將酒水硬生生往他老人家身上潑啊?”王曲卻是激動的指著他。
眾人的目光也都匯集過來了,原本正說著悄悄話的幾個宗親過來,瞧著臉色煞白的楊承文以及滿腔激憤的王曲,不由大感好奇。
“發生什么事了?”主持久安帝入葬皇陵一事的,是宗親之中頗有威望的老者,位至正一品親王,見出了事故,忙過來調和。
王曲指著楊承文,冷冷道:“他往皇祖父的棺木上潑了酒水,是為不敬!”
普通人家舉辦喪事,或許會往棺身撒上酒水,可是久安帝乃一國之君,即便死了也不能任由別人侮辱,這一舉動,分明就是藐視皇威。
王曲這般上綱上線,也令得主持葬禮的臨江王一陣頭大。
他的消息靈通,知道信王已然獲得了奪嫡的最終勝利,如今登基在望。
這兩位王子看似品階沒有自己高,實則往后手上的實權都是不比他低的,無論是偏向哪一方,都是極為不合適的。
“酒濺棺木,情思篤深!承文這也是過于悲傷才做出的這一舉動,相信皇上在天之靈也不會計較!”
臨江王無奈之下,只得替楊承文辯解一二。這并非偏心,今日今時,無論發生了什么事都不好鬧大的。他這只是在安撫!
王曲見他極力掩飾太平,也沒打算惡了這位宗親,便點點頭示意歇事。
楊承文稍稍緩過一口氣。
他也是沒想到,王曲連這種小伎倆都用上了,小題大作還險些讓他成功,損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哭來的好名聲。
臨江王見王曲沒有再多做刁難,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臨江王可有替父皇想好要追封的謚號?”
大殿門口又多了幾道身影,卻是信王過來了。
“父王!”王曲迎了上去。
剛才就在金鑾殿內,信王已然當著百官的面,承認了他的身世,故而如今,他也算是龍子龍孫了。
所以他剛才稍微膨脹了一點,明目張膽的使小伎倆陷害楊承文。
信王朝他點了點頭,旋即環視四周:“雍王妃可在?”
他的聲洪亮如鐘,眾人難以忽略。
雍王妃這時候走上前,按了按發鬢,福身一禮道:“信王殿下!”
她此時還未知道自己夫君已經被關進天牢,故而氣定神閑,鎮定自若,面對信王沒有透露慌張之色。
王曲冷言在一旁看著。
夫妻本為一體,雍王如今被關在天牢,這雍王妃想必也不能獨善其身。
信王的話像是為了驗證他心中所想,“雍王涉嫌謀害父皇,如今已然伏法,被關押在天牢之內,雍王妃鶼鰈情深,想必不忍他孤身一人,不如就進去與他一起作伴!”
信王的話語聲淡淡的,聽著沒有波瀾。
雍王妃卻是臉色大變,搖頭道:“我不信!”
只是她的目光望向臨江王之時,后者逃避的眼神令她心中一慌,旋即一陣失落。
有父親輔佐的雍王,怎么可能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