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柱頭一回看見秦王,前幾天來京時,久安帝率了百官夾道相迎。
唯有秦王稱病,拒不來見。
今天,信王手底下的侍衛才剛將那些莫名出現的難民清除,他倒是出現得很及時。
只見秦王怒氣沖沖,朝著信王這邊奔了過來。
他指著那些痛下毒手的侍衛們,嘴里厲聲喝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殘害百姓、濫殺無辜,本王倒要看看這等罪名你們有誰擔當得起?!”
秦王臉上盡是怒火,說出的話也是大義凜然,可眼中卻暗藏了一絲喜色。
他一直發愁,要如何拿捏楊世信的把柄。
現在倒好,楊世信腦子昏了頭,自個兒把話柄交到了他的手上。
等明日早朝,將這事兒上報了父皇,必能使楊世信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大大降低。
看著他如同跳梁小丑般自導自演的這一出,信王莫名一笑,說道:“皇兄出現得真巧!”
他意有所指,秦王不免有些心虛。
可一想到楊世信的人馬如今犯下大錯,少不得在朝堂上低自己一頭,底氣便又回來了。
他撣去袖上的雪花,猛的一揮袖,冷笑道:“若不是我碰巧在此,豈非叫你和你的這些屬下逍遙法外?!”
信王搖了搖頭,直言譏諷道:“即便你就在此地,親眼目睹了一切,又能奈我何?”
說罷,瞥了一眼秦王身后的侍衛:“以你帶來的這些人手,能與我血拼不成?”
二柱也瞅了瞅秦王那邊的人。
秦王不知何故來到城門處,還帶來了數十人手,一部分人的背后,還背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包袱。
恐怕真的如同信王先前所說的那樣,秦王想要炸毀山頭,引發雪崩。
他身后那些人背著的包袱,里邊也許就是火藥。
只是城門口的這一出,怕是連信王也沒有料到。那些難民是從哪兒來的?又是誰弄來的?
是秦王?可他都已經打定好主意,要引發雪崩害死信王,又何必搞這一出,豈非畫蛇添足?
已知的信息太少,二柱無從猜測。
秦王仍在同信王爭辯,后者態度囂張,對于自己手下屠殺難民一事持著漠然的態度。
直到秦王怒吼:“我要將你縱容…不!是指使——我要將你指使屬下胡作非為的事告訴父皇!”
信王巴不得他這樣做。
權勢、人脈、以及名望等,他不能全都碾壓了秦王,否則有人會坐立不安。
在還沒有做好奪位準備之前,他必須要讓久安帝對自己足夠的放心。
適當的制造一些不利輿論,對他而言并無大礙。
“這些人都是暗藏禍胎的刺客,我這么做,不過是為求自保,父皇知道也不會怪罪于我!”
他這般說著,便不再理會秦王,指揮了人往城里去。
守在城門的那一排禁衛軍,在見到信王之時便已經大開城門,讓了道。
“楊世信,你給我等著!”
秦王望著他那長長的隊伍進城,只看得齜牙欲裂。
他身側的人猶豫了一下,提醒道:“王爺!信王怎么會提前回來?”
“天降大雪,信王再怎么也該在來恩寺里多待上幾天才是,急著趕回來,只怕是聽到了風聲!”
這人是秦王的幕僚,也就是俗稱的智囊。
昨夜他才與秦王訂下這個計劃,今天信王就提前得知了。
若要說沒有人在暗中將消息傳遞給信王,他絕不信。
秦王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善謀,你說得有道理,定是楊世信在本王這里安插了眼線。”
他這般說著,便握緊了拳頭。
“若是讓本王查出來那個人是誰,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面孔無比扭曲。
孟善謀安慰道:“好在我們這邊,也安插了人手到信王那里了!”
聽了這話,秦王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冷冷一笑,道:“楊世信喜歡安插探子,可他絕對想不到,他極為信任的部下,如今已經背叛了他!”
“那信王安插在您這里的探子,您看…?”
秦王道:“必須清除干凈!”
“那現在這些幸存的難民該如何安置?我們可以指使這些人去指控信王,相信在看見信王屠戮了他們的親人之后,他們不會不聽從的。”
秦王搖了搖頭:“不!我們要按信王所說的,將這些人全部以行刺之罪處死!”
孟善謀詫異道:“為何?”
若是將人全部殺了,到時候誰來指證信王所犯的罪孽?便是真告到了圣上那里,也只會被搪塞過去。
秦王的眼眸里露出一股漠然的神色,淡淡道:“處死這些難民之后,派出人手去郊邊再找些村落,湊齊一千個,全部以行刺之罪處置!屆時父皇想不重視此事都不行!”
“王爺!”孟善謀一驚!
秦王的命令,分明是要那近千個百姓的性命,來誣告信王一個罪名。
“這樣做,未免太過于傷天害理…”
秦王冷冷一喝:“夠了!本王的話你聽還是不聽?”
孟善謀只得硬著頭皮道了一聲:“是!屬下聽令!”
秦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善謀啊!等本王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子,定不會忘記你今日的從龍之功!”
他又變得儒雅隨和起來!
孟善謀聽了他的話,卻是心頭一寒。
待秦王與信王的人皆已遠去,城門口的地方又歸于平靜之后。
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逐漸掩蓋住地上的尸體 一位翩翩公子從城門一旁的拐角走了出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老翁。
老翁撫須長嘆:“不愧是秦王,手段之歹毒比起十幾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公子遲疑道:“謝伯,他要害那些百姓,我們是否應該…”
“唉————”老翁長長一嘆,無奈道:“公子您是謝氏未來的當家人,這等沒有利益可圖的旁事,最好不要無故摻和進去呀!”
“可我是京城三賢之一!”
謝伯搖頭道:“三賢只不過是用來提高聲望的工具,您要看重的是謝家的利益!否則,怎么不見其他兩賢過來伸張正義?!”
他面前的這個翩翩公子,不是旁人,正是三賢之一的謝銜。
“三賢之中,趙文顯被奉為首位。他祖父又是當朝位高權重的首輔大臣,何時見過他為那些賤民操心?”
“再看看王憲之,他也是王謝兩家的分支,如今不也是無事高高掛起嗎?”
“科舉興盛,王謝兩家的命運,將來還要落在您身上,日后可不要再想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
年邁的老翁謝伯苦口婆心的勸導著少主人。
“我明白了!”本來一腔熱血的謝銜,這會兒已是神情懨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