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寺院里的燭火開始燃起。
整個來恩寺都熱鬧起來了。
從佛堂到寺院的門口,以及墻角的偏僻處,都有僧人和侍衛在尋找楊承文。
“王爺,寺院門口沒有找到世子殿下。”
“各廂房里也都看過了,沒有世子殿下的身影。”
侍衛們紛紛匯報著。
信王站在佛堂外面的長廊上,遙望臺階下邊忙活著的眾人。
他臉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哀樂。
如側妃站在信王的身側,急得火燒眉毛了,一直在跳腳。
二柱從佛堂出來的時候,就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王爺!側妃!”
二柱略微作揖,打了個招呼。
信王側目,斜眼看著他,“承文至今未有下落,你向來主意多,可有什么高見?”
是在懷疑我?
二柱的目光閃了閃,輕輕一嘆,“王爺說笑了,世子爺的行蹤我怎么會知道?海棠今天一整天都與我在一塊兒,也沒有見過世子爺。”
站在他身后的海棠,聞言便點了點頭。
信王卻更是一嘆,想起回京路上發生的事,便頗為惆悵的看了他一眼,“真是多心。”
他的話,聽得二柱與海棠一頭霧水。
看著正在交談的他們二人,如側妃腦子里卻閃過了一個念頭。
“王爺似乎頗為看重這個王曲!”
早前才被她打消的懷疑,如今又涌上了心頭。
“難道王曲才是高氏的兒子?”如側妃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得手抖。
越想,便越覺得心中猜測為真。
這邊她心生疑慮,另一頭,二柱見如側妃看著自己和信王的目光閃爍不停,也猜出了她心底的猜疑。
瞅了眼如側妃的神色,二柱又轉頭對信王道:“王爺可有詢問過,誰是這寺里最后一個見到世子殿下的人?”
他這般說著,目的是要轉移如側妃的注意力。
畢竟與親生兒子失蹤相比,高氏之子到底是誰,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側妃卻恍若未聞,自顧自的發呆。
“如意?!”信王也看出了如側妃不在狀態,懷著疑惑喊了一聲。
“呃…啊?”如側妃回神,茫然望著信王。
她臉上的神色太過于古怪,叫人不起疑心都難。
信王便問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事?”
“沒——沒有!”如側妃矢口否認。
她已在極力的掩飾了,可受驚的神色,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承文之前是不是和你說過什么?若想找到他,一些不起眼的蛛絲馬跡也不能忽略。”信王皺眉道。
他的耐心也已經不多了。
如側妃仍是搖頭,“妾身確實不知道。”
看見她臉上擔憂的神色不似作假,信王暗嘆一聲,沒有再逼迫著質問她。
二柱瞧著如側妃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卻是暗暗苦道:“如側妃擔心的可不是她兒子,而是怕我同寶柱一樣,也是信王流落在外的骨肉啊!”
楊承文一直未見蹤影,如側妃雖面上著急,卻沒有做出實質上的尋找。
反而刻意地裝作失了分寸的模樣,挨個地方去找兒子。
到最后,她兒子沒找著,倒是叫信王與二柱等人都知道了世子失蹤一事。
還有就是,在寺院里找不到楊承文,如側妃與信王,竟然都沒有派人出去外面尋找。
這二人想必已經心中有數了。
只是信王明明了解楊承文的動向,卻還故意問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再看如側妃臉上不時流露出的猜疑,二柱明白,自己的身份恐怕藏不了多久了。
可是現在他身邊沒有一個真正信得過的幫手,一旦與如側妃楊承文母子倆起了沖突,恐怕要吃些苦頭。
嚴重一點,可能會身敗名裂,客死他鄉。
或是如曾經的信王一般,被驅逐到邊關,去鎮守邊塞。
佛堂里通明的燈火照耀出來,幾個跟過來的侍婢幫著來恩寺的和尚,將長廊邊的罩燈也點亮。
海棠忽的扯了扯二柱后背的衣服,語氣有些擔憂,“外面——外面有人上來了。”
二柱與信王都朝她指著的方向望去。
他們身處高處,能越過寺院的圍墻,望見斜對面的環繞山路上,有幾處點星火把的光芒亮著。
顯然是有一伙人,連夜上山來了。
這山上也就一個來恩寺比較有名,不出意料的話,那些人的目的地是來恩寺。
“王爺!有人上山來了,那些人…”
發現山下那伙人的,不只有二柱等人,其余的侍衛這時候也注意到了。
沒有信王的命令,他們不敢貿然行事。便過來稟報了一聲,讓信王拿主意。
信王的面色不變,淡淡道:“先在寺里待著,做好迎敵的準備。”
早前承文偷偷摸摸出寺廟的時候,他安排的人就已經跟著去了。
剛才那個跟著承文的暗探回來,稟報了事情。
故而對于山腳的那些人,信王心中有數。
當然,該有的防備也不能少。
信王鎮定自若也就算了,如側妃對于這些話卻也恍若未聞,仍然略微低著頭,思索心中疑惑的事。
“如側妃好像一點也不怕!”二柱見狀,心中一動。
如側妃不擔心兒子便罷,對于那些貿然上山的人也渾不在意,實在太奇怪了。
說不定,楊承文又在與她合計著什么陰謀。
這樣想著,二柱又看了一眼信王。
和如側妃一般,信王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之前也不過是意思意思的派出了點人去找兒子,這會兒找不到也沒有半分焦急。
也對,信王帶來了這么多人手,寺里的每個地方幾乎都安排了人去防守,如果楊承文真有什么詭計的話,怕也瞞不過他。
“我和高志遠的談話,該不會也被聽到了?”想到這兒,二柱身體一僵。
好在信王面對他的時候,沒有流露出異樣的神色,故而,他只當信王沒有聽到自己與高志遠的談話。
說曹操曹操到,二柱正想著自己與高志遠今天所談論的話題,卻見高志遠與他的丫鬟憐兒過來了。
“姑父,那些人的目的,恐怕是來恩寺。”
高志遠皺著眉,微有些擔心的說道。
信王看著他,又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丫鬟,飽含深意的一笑:“用不著操心這些事,你就和這小丫頭一同快活去吧!”
他對于高家有所歉疚,一直也是想讓高志遠娶妻生子,為高家延綿子嗣。
可是高志遠自滅門一事過后,便再也不長身子,明明二十好幾了,看起來卻比二柱還要矮一些。
對于娶妻生子的心思,恐怕興致也不大。難得見他和貼身丫鬟獨處,一整天也沒見著人影。
山腳下的火光人群,許久過后,便來到了寺廟的門前。
寺廟門口未經過打掃的積雪,這時候在昏暗的火光中,顯得森白可怖。
值得注意的是,那伙人將被綁了雙手的楊承文,推到寺院門前的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