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將來我一定會下地獄的。”
李響扭過身來對著豬籠草說道,走上前去奪過了他的咖啡杯如同牛嚼牡丹直接倒進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喝著。
“很苦”
“苦得令人心碎”
“我不喜歡這樣殺人,這樣殺人太讓人痛苦了。”
豬籠草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李響,沒有去打斷他,李響難得恢復了平靜,但是卻顯得很是古怪。
他能夠感受到的悲傷,那種痛徹心扉的悲傷,他不知道李響經歷了什么。
“你知道嗎?我能看到他的母親,看到他的求學時候的傻樣,看到他喜歡的女生…”
“這兩天我殺了很多人,怎么著也要個幾十萬。”
說到這里,李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吐字的語速開始緩緩變慢。
“我一直努力的,努力的,把他們當成一串數字,當從一個游戲來玩,當成純粹的生產力來看。”
“可是今天,我很悲傷。”
“他沒有錯,城市里的居民也沒有錯。”
李響閉著眼,緊緊的捏著拳頭身體在輕輕的顫抖著。
透過這個角度,豬籠草看到李響的脖子上已經覆蓋滿了血肉觸手,明顯已經開始沉淪。
可是詭異的是李響依舊保持著冷靜,沒有表現出任何邪神的情緒特征。
十幾秒之后,
李響睜開雙眼,眼眸當中一片清澈,不復之前的血紅。
“對啊,他們都沒有錯。”
“這該死的時代,這該死的時代啊”
李響說話的聲音十分緩慢,但豬籠草卻能聽得出他言語當中的沉重,那是情緒極度崩潰之后的平穩。
是出離了憤怒,是悲傷到陷入平靜。
“也許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家庭,也許還有幾個人喜歡他們。”
“可現在他們已經,都讓我殺了。”
“或許,現在有那么幾千萬人恨不得我去死。”
“他們沒有錯,我也沒有錯。”
李響拿起豬籠草的咖啡杯,像是發泄一樣,抬著頭緩緩的向著嘴里倒著咖啡,杯子里的液體像是沒有盡頭一般。
咖啡的味道很苦,苦的讓人眼角掛著淚水。
“可我真的好痛苦啊,我為什么要承擔這么多。”
“我也只是一個20多歲的孩子。”
“每當我想到他們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死在了我的手下。”
李響的聲音越來越平緩,他的聲音慢的就像是夏天語文課上的老師,一筆一畫的不急不忙的書寫著歲月的寧靜。
他雙眸清澈,卻讓豬籠草開始感覺到一絲絲的恐懼,豬籠草從未見過這種姿態的李響。
不是叫他老鐵時的憨厚,不是化作人屠時的瘋狂,那是一種淡淡的平靜,平靜的讓人隱約能聽到風吹過的聲音。
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幾十萬人當中,有無辜的人,有罪大惡極的人”
“當然…更多的是手無寸鐵之力的…普通人”
“張耀輝,夏天的時候你去過商場嗎?”
聽到李響稱呼自己的本名,豬籠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李響究竟經歷了什么?
短短幾天的時間內,李響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大了。
“啊哈!”
可是沒等豬籠草回話,李響又開始不急不忙的開口,語速平緩。
“以前沒錢的時候,在商場給人家做促銷用的玩偶人。”
“穿上厚厚的玩具服,為了那一點點錢,在人群當中張牙舞爪花里胡哨,挺可笑的。”
“周邊,人山人海的,好多好多人從你身旁走過去,有的人會看你,大膽一點的甚至會上來逗逗你。”
豬籠草注意到,明明是說著一些比較開心的回憶,可是李響的眉毛卻不自覺的向上瞥了瞥,那是一種痛苦的表現。
“我已經…很久沒有睡覺了”
“你知道嗎,現在我每閉上一次眼睛”
“就覺得有無數的冤魂在我的眼前浮現,人山人海,白茫茫的一大片,身上帶著血,肢體殘碎。”
“他們質問著我,他們怒罵著我,他們沖上來咬我的肉,喝我的血。”
李響的聲音很淡,就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聲音很輕很輕。
豬籠草不敢打斷他,此刻的李響身上有著一股豬籠草無法理解的氣質。
不知道是因為身居高位指揮半個帝國的威嚴,還是因為情緒達到極致了誕生的特殊氣質。
這讓豬籠草感到很是陌生,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什么了,舉足無措。
“我很害怕,我很痛苦。”
“你說,草爹,我們會贏嗎?”
豬籠草猶豫了一下:“會的吧,我們…”
李響笑了笑,像是帶著些許的無奈。
“會的吧…如果是會的吧,那還遠遠不夠啊。”
“我們要贏啊,我們一定要贏啊。”
“要不然…等我死了,我可以何種方式去面對那些無辜的人呢。”
豬籠草愕然,低頭思索了兩秒抬起頭來對著李響大聲喊道:
“李響,你沒事吧!”
“振作一點,我們一定會贏的!”
他想嘗試卻讓李響脫離這種狀態,這種狀態的李響實在太恐怖了。
“會贏嗎?也許吧。”
“誰知道呢?”
瘋子!豬籠草找到形容李響現在的詞語了!
李響已經徹底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當中,那是無窮無盡的悲傷,背負眾生的罪惡,已經快要壓塌了他這個年輕人。
豬籠草站起來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一種莫名的規則鎖死了這個世界。
他走上前去靠近李響,用肢體觸碰到對方,讓李響回過神來。
讓他發現無論他怎樣前進,甚至奔跑,都不能移動分毫,就像是咫尺天涯一般,看得到卻摸不到。
“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兒呢?”
“我這么做的意義,到底又在哪兒呢?”
“我叫李響,李響的李,李響的響。”
“生如李響,卻始終不見理想。”
背過身去,抬起頭仰望著天空,眼淚淅瀝瀝的從李響的眼眶流下。
“也許我是對的,也許我是錯的,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只可惜,我看不到這些了。”
豬籠草隱約間猜到了什么,皺著眉頭對李響大喊。
“你到底想做什么!醒過來啊!李響!”
可是他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樣,自顧自的說著難以理解的話。
“當我睜開了雙眼,你卻變得不認識我了。”
“人生…真是孤獨。”
“曲高和寡,竟無一人可謂知音。”
“就此別過,有緣,他日再見。”
一聲彈指的聲音響過之后,整個世界開始陷入到絕對的黑暗當中,豬籠草再也無法看到分毫。
李響像是徹底消失在了這片空間當中一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豬籠草這是坐在沙發上微微發呆,他發現自己和外界的聯系徹底中斷了,就像是一片漂浮在虛空當中的世界,
自己…到底在哪?
真實和虛幻的界限再一次被模糊,豬籠草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
但是世界從未發生變化,只是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一種恐怖至極的黑暗隔斷降臨,將這片精神力世界分成了兩半,一片黑暗,一片光明。
李響是個廢柴嗎?
也許是吧,修道無門,武道難入,厄運滔天,除了平a,什么都不會。
但至少,他還是有一種本能天賦的,精神力沖擊,換而言之,精神力控制。
在龐大數據流的計算下,將自身的精神力分解為基本單位級別,以編碼進行操控,達到近乎于無窮微小的微操。
一個響指,竟然將整個世界徹底封鎖。
站在原地的李響身體開始急速的發生變化,靈體像是一個氣球一樣在急速的膨脹,大量的觸手從中誕生,鮮紅而又妖艷。
下一秒,成千上萬根凝實的精神力枷鎖開始覆蓋在李響的身上,將李響牢牢的鎖在了這方世界當中。
并且在枷鎖的旁邊,還用精神力模擬出了微型的計算機,用于監控李響此刻的狀態。
一旦完全失控,將直接啟用李響所儲備的b計劃,將這個世界斬成兩半,并將李響通過和青天的聯系像是炮彈一樣,投放到青天上面。
魔染青天,引發最深層次的思維瘟疫,創造覆蓋整個青天網絡的模因感染。
李響一直在竭力的壓制著自己的變化,邪神的詛咒始終伴隨著他,像是一個隱藏著的炸彈,隨時都可能將所有人毀滅。
因為李響是整個九州龍脈網絡的核心,一旦它發生沉淪,那么將會以其為中心,通過九州龍脈網絡像是病毒一樣,直接將網絡內所有的用戶全部感染。
這是李響所不能允許的事情,所以他近乎于完全不出手了,全都是讓手底下人去做,盡可能的避免能量的損耗。
但是剛剛,他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大了,整個邪神化的過程已經徹底的不可中止了,故而將自己封鎖在這里。
游戲人間二十載,難得清醒,卻依然是窮途末路。
李響不傻,只是不愿醒來,一直像個憨憨一樣立身于世,盡量讓自己不那么敏感,不去感受那些來自人心的惡意。
但終于,在多種情緒的變動下,他終于徹底的醒了過來。
“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痛苦,眾生疾苦。”
“既如此,要么魔染青天,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雙眼清澈,但依舊有著無可比擬的瘋狂。
可是即便到了這種時刻,他依舊沒有忘記指揮九州網絡當中的各種軍務政務,這是責任,也是義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