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峰的靈識掃過血妖之時,血妖立刻便察覺到了,它拋下手中幾近干枯的尸體,類人的臉上露出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殘虐嗜血之色,整個身體化作一道血色的影子,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好快!
吳峰心中微微一驚,體內金核中千刃靈氣瘋狂涌動,眨眼便匯聚成一柄金刃被吳峰握在手上。
下一刻,一道血影從遠處飛掠而來,目標正是站在村口路旁的吳峰!
吳峰以靈識將血影鎖定,它的速度雖然極快,但是畢竟有確定的行進方向,吳峰只需要嚴陣以待即可。
靈觸加持,體內的金核催發到極限,手中的金刃發出一聲低低的劍鳴之音。
當血影距離吳峰只剩下十幾米距離的時候,吳峰手中的金刃如閃電般劃破空氣,雷音炸響,金刃準確地落在了血妖的頭頂。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停滯下來,吳峰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刃兩側的空氣被急速推開,形成兩道震蕩的波動 金刃斬斷血妖腦門上幾根雜亂頭發。
細微的觸感忠實地傳遞到吳峰心中,緊接著,便是金刃刨開血妖頭顱,將其斬成兩瓣,之后再勢如破竹地劈入其脖頸、胸腔、小腹。
在斜切斷血妖的右側大腿之后,金刃才驟然停止。
被從中間刨開的血妖稍稍偏離了原本的既定方向,一左一右從吳峰的身旁飛過,啪嘰啪嘰兩聲,重重摔到地上。
刃上不沾一絲血跡。
在吳峰身體內的靈蘊觀察到這一幕,不由張大了小嘴。
面對這一刀,哪怕是之前的她,也需要在被近身之前作出應對,否則便可能被擊傷。
并不是說這一刀的力量有多么強大,讓人無法抵抗,也不是說這一刀的速度難以閃避,這一刀的力量跟速度在靈蘊看來,強則強矣,但是最多也就是丹境的威力。
讓靈蘊生出這一刀可能會對自己有威脅的,是刀刃上糾纏著的奇怪靈魂力量。
靈蘊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沉默著沒有說話。
吳峰保持著持刀的姿勢沒有動。
或許是因為被這一只血妖,以及村子里的慘絕人寰的場面激發了許久之前的不堪記憶,又或者是驟然間遇到威脅,以至于吳峰下意識完美整合了自身力量,將其灌注到這一刀中,揮出了這一刀,將一只氣息不下于御氣境修行者的血妖,一刀刨為兩瓣。
他在回味著這一刀帶給自己的感覺。
暢快感,將自己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發泄出去的暢快感,這是吳峰此時最深刻的感覺。
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吳峰還能想起那一刀刨開血妖時,從血妖的身體中傳來的反饋。
血妖的肉身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孱弱,倒不如說十分堅韌,給吳峰的感覺絕對不下于百花莊內的高級鐵藤。
而吳峰之前,最大的戰績也只是將高級鐵藤斬出一道巴掌深的傷痕而已。
防御力如此強大的血妖,哪怕身上只有類似御氣境修行者強度的氣息,一般的御氣境修行者肯定也無法打敗它。
剛才那一刀是怎么揮出來的,吳峰已經全部記下,只是吳峰心里有種明悟,自己此時還無法收放自如地斬出那一刀。
良久,吳峰才收起金刃,調整了站姿。
“它還活著。”靈蘊突然出聲。
吳峰眉梢稍一揚起,轉身看去。
身后數十米外,兩瓣血妖的尸體正在蠕動,至于那一條被徹底切下的大腿,已經徹底化為液體。
兩分的軀體抽搐,而被金刃刨開的截面上,密密麻麻蛆蟲大小的血紅色肉芽不斷從傷口處冒出來,朝另一半的身體探去。
只是這些肉芽很快枯萎,從傷口處脫離,落到地上,化作膿血,融入地上那已經積了厚厚一灘的血泊之中。
若是將血妖劈成兩半的不是吳峰而是一個普通修行者,或許這只血妖此時都已經將身體拼湊在一起了。
那一刀不僅僅劈斷了血妖的身體,同時也將其靈魂斬斷,看得出來,大塊的那一份軀體擁有完整的意識,那半張蠕動著肉芽的臉上,露出十分扭曲猙獰的神色,獨眼中閃爍著殺意。
至于另外一半小塊的軀體則是平和許多,雖然也有無數肉芽蠕動,但是半張臉上卻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顯得有幾分呆滯。
吳峰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靠近點。”
就在吳峰在想方法將血妖徹底滅殺的時候,靈蘊突然出聲了。
吳峰也沒問她要做什么,沉默了下,便走到那兩瓣血妖軀殼附近。
大塊的軀體,完整的表皮上,突然浮現無數尖刺。
與無法延伸甚至無法長久維持的肉芽不同,這些由血妖本身血肉組成的尖刺直接刺到了吳峰的面前。
吳峰一動不動,任由尖刺刺穿自己的身體。
至于靈蘊...吳峰也沒有管她,反正在尖刺刺過來的時候,靈蘊心底傳來的是一陣欣喜。
那惡心的半張臉上,暴虐與猙獰微微一滯,顯然它也是有一定智慧的。
緊接著,那半張臉上浮現出驚恐之色。
它想要將尖刺斷開,卻發現這些尖刺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斷不開,甩不脫。
漏氣的嘴巴、喉嚨乃至胸腹無法出聲,但是吳峰能夠充分感覺到血妖的恐懼跟絕望。
吳峰撈起一根尖刺。
尖刺的觸感與材質十分柔軟,卻又堅韌,晶瑩剔透,如同血珀。
仔細看去,吳峰發現尖刺中有比發絲還要細小數倍的白色絲線,在其中蔓延糾纏,就像是被封禁在血珀中的線蟲。
這些絲線是從靈蘊身上長出來的。
正是這些絲線,讓血妖失去了對尖刺的控制。
逐漸的,血妖很快也失去了對自己半邊身體的控制。
它的身體逐漸干癟下來,就如同那些被其吞噬精血的村民。
與村民不同的是,在最后一絲精血被抽干之前,它是死不掉的。
當血妖還殘留著最后一口氣的時候,靈蘊撤走了那些白色絲線。
“不會有影響嗎?”吳峰問道。
“能有什么影響,”靈蘊滿不在乎,“你們人類用排泄物給莊稼施肥,也沒見你們嫌棄莊稼臟。”
...是這個道理嗎?
吳峰感覺哪里似乎有點問題,但是靈蘊這話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這時,彌留的血妖突然回光返照似的,用一只蘆葦桿似的手臂支起身子,干癟暗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吳峰,似乎要將吳峰的樣貌牢牢記住。
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吳峰的心頭。
他感覺自己被另一個人盯住,一個透過血妖眼睛,注視著自己的人!
還不等吳峰做些什么,血妖眼中的光徹底熄滅,已經沒有幾分重量的尸體落地,卻像是風化后脆弱的雕像,破碎成一地粉末。
吳峰看著漫天洶涌的灰黑色氣流,倒吸了一口涼氣。
恐懼絕望與悲哀,沉淀在血妖的身體內,直到此時才徹底爆發出來。
好在算是替他們報了仇。
吳峰輕嘆一聲,靈觸編制成網,朝天空拋撒,那仿佛無窮無盡的怨氣被靈觸吸收,分門別類似的,沉入吳峰體內的哀丸、懼丸以及惡丸中。
四種負面情緒中,獨獨沒有怒。
吳峰也不知道此時該悲哀還是該嘆息。
“你在做什么?”靈蘊問道,她看不見這些情緒氣流,只是能隱約感覺到前方的空氣似乎清靈了一些。
“沒什么。”吳峰沒有說話的興致,隨口答了一句,便繼續趕路。
靈蘊也只是隨口一問,吳峰不說她也不在意,之后便專注于吸收從血妖身上掠奪來的純凈精氣。
她也不知道這些精氣是什么,但是在血妖被刨開之后,從它身上散發的精氣氣息,卻讓她生出一種想要吸收的渴望。
身為靈植化形,她對自己的本能十分信任,對吸食血妖精氣也沒有什么心里障礙,便聽從本能的指引。
而結果也沒有讓她失望,這些精氣,足以讓自己節省一個月的修養時間。
一件輕薄的瓷器被狠狠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幾個侍女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甚至不敢對正在發怒的主人投去視線。
又砸了好幾件事物,主人喘著粗氣收了手。
將連一點紅印都沒有的雙手收回袖中,他深吸了口氣,對著邊上裝鵪鶉的侍女冷聲道:
“收拾一下,不要多嘴。”
“是!”侍女們忙不迭回答,她們可是知道多嘴的下場的,那池塘下沉睡著的可不僅僅是放養下去的龜鱉。
“壞我魔身!我必讓你不得好死!”
天色逐漸暗下來了。
好在前方已經出現一個城池,遠遠看去,天還未黑便已經是燈火通明,顯然是一座繁華城市。
吳峰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便進入城內。
噬靈殿轄內的城池并沒有身份銘牌或者通行證一說,或者說,所有的魔道占據上風的地界都不會有這些東西。
沒有一個魔道門人愿意自己的行蹤暴露。
這也方便了吳峰,繳納了入城費之后,吳峰便輕易通過了守門人。
“住一晚,明日再上路。”
靈蘊自然沒有異議,她反倒是對今晚的食物十分期待,這一路走來,每個城池或者鄉鎮的食物多多少少都嘗過了,其中不少都讓靈蘊十分滿意。
走進一家客棧的時候,吳峰發現掌柜的神色有些異樣地看了自己一眼,只不過當他朝掌柜的看過去的時候,他又表現得十分正常。
吳峰并沒有在意,就算這是家黑店又如何,靈蘊可是蘊靈果樹化形,蘊靈果樹的果實跟汁液都有療傷解毒之用,她要是能被藥倒,吳峰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至于自己就更不用擔心了...別問,問就是魂體牛逼!
掌柜的很客氣,親自招呼,一切都很正常的樣子。
吃過晚飯,吳峰便上了樓,在疑惑中,這一夜平平安安地過去了,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街上張貼著一些榜單,只不過吳峰沒什么興趣去看,這個名為回城的城市的白天很熱鬧,吳峰被靈蘊安排著往一些好玩的地方扎,哪里有空去看什么榜單。
吳峰本來還想著盡快出城,不過為了靈蘊多出手一次的承諾,忍了!
正看一場雜耍看得起勁,有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出現在吳峰的身旁。
“這位公子,能借一步說話嗎?”管家男恭敬地說道。
吳峰左看看右看看,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看到吳峰皺眉,管家男緊張地點頭。
“找我有什么事?”
管家男張了張嘴,小聲道:
“公子,還請借一步說話。”
吳峰盯著他,不說話。
他昨天傍晚才來到這座城市,除了那客棧店掌柜之外,沒有跟任何人接觸過,這人突然就跑來說要找自己有事。
這里面有鬼啊!
“等一會兒,看完。”
直到管家男被自己盯得整個人都要僵硬,吳峰才淡淡說道。
“是是。”管家男虛抹了一把汗。
這要求自然是靈蘊提出的,她正看得興起呢!
當這一輪的雜耍結束,吳峰隨手丟出一些值點小錢的東西,跟管家男走到偏僻處。
管家男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出聲道:
“公子可是修煉千刃靈訣?”
“嗯?”吳峰眉梢揚起,“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這南疆,說到千刃靈訣,就是西辰山一系的修行者,也就是所謂的正道人士。
正道人士在這魔道地域,算不得過街老鼠,但也會引來許多人的覬覦。畢竟,敢到這里來的正道人士,身上大多都有不少存貨,更重要的是,在這里劫殺一個正道人士那是完全不需要擔心其身后的勢力找上門來的!
見吳峰面色不善,管家男連連擺手。
“公子,是有人告知...求公子救命啊!”管家男撲通一聲跪下了。
“起來說話。”
“是是。”管家男聽出吳峰語氣中的不耐煩,連忙站起身來。
在管家男的敘述下,吳峰總算是知道他來找自己做什么了。
那一句求公子救命,可不是什么客套話,而是真的有人危在旦夕...
“你們邪...咳咳,正道人士修行的功法跟我們這邊不同,我家公子受的這傷無法通過圣門功法救治,因此我們才會發榜尋求幫助。”管家男最后總結了一句。
魔道轄區稱呼魔道為圣門,這吳峰倒是早就知道,并不意外,只是這邪字,顯然是這管家男用來稱呼正道的。
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