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妖的身體不再像水蛭那般光滑,而是成了一個渾身短刺的海膽,無數尖刺從其體內刺出。
上升之勢已盡,它轟然落下,震波沿著大地向四面八方擴散。
震動波傳到數里外的一處地下深潭,激起一抹漣漪。
漂浮于水面之上的吳峰本體,隨著水波晃動了一下,又逐漸趨于平靜。
而在他的意識世界中,卻正在發生一場激烈的攻防之戰。
這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存在于另一個次元的灰蒙世界。
遠處朦朧,仿佛無邊無垠。
天是由灰霧組成,地也是由灰霧凝實。
天地之間,更是有無數灰霧霧氣流轉,只是偶爾凝出分辨不出原型的形體。
吳峰盤坐,無意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身體虛幻,如同鬼魅。
而在他的體內,有一縷清氣不知從何處涌出,融入他的身體,使他的身軀越發凝實。
以他為圓心,籠罩著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半圓,像是一個倒扣的大碗。
半圓是由一層幾乎透明,如同玻璃的薄膜組成,而在半圓外圍,無數灰霧融入薄膜之中。
不過,早在數個小時之前,在眾多無形灰霧之間,便不知道為何,憑空生出許多有形灰霧。
它們有的呈現出肢體殘缺的人形,或是四肢被啃食,或是頭顱消失不見;又有的呈現出動物的形狀,與人形的灰霧相似,它們同樣殘缺,幾乎每一只身上都存在穿透的窟窿,或者碩大的刀劍傷痕。
與無形灰霧不同,它們在無意識地沖擊薄膜。
它們硬生生以肢體從薄膜上摳挖出細小的通道,然后詭異地從只有自己身軀數百分之一大小的細縫中穿過,進入半圓之中。
一旦進入半圓的薄膜之中,它們便會撲到吳峰身上,雖然融入了他的身體,卻反而令他的身軀變得更虛化一分。
最初,有形灰霧輕易便能破入半圓內。
吳峰體內的清氣凝實速度幾乎要來不及維持他的身形,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半圓慢慢變得更加堅韌。
有形灰霧突破進入半圓內的速度越來越慢。
在這個過程中,吳峰體內生出的清氣不斷凝實他的身軀,有形灰霧則是不斷虛化其身軀,不知不覺之間,原本直徑只有兩米的半圓不斷擴大,逐漸向外蔓延。
到后來,雖然仍有大量有形灰霧前仆后繼,卻無法再突破薄膜,而是直接融入了其中。
同時,在清氣的凝實下,吳峰的身體變得越發真實。
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吳峰漂浮在水面上的本體臉上,不再出現掙扎之色。
...
血妖落地之后,它那短刺海膽一樣的身軀中,突然傳來尖銳的切割聲。
它的頂端突然開裂,一個身影從中騰空,落到一旁。
那正是裴狼!
他手中還拉著一人,看穿著居然是林天落。
林天落還活著,只是身上部分肌體已經被融化,全身皮膚更是完全消失不見。
他的肌肉潰爛,輪廓不顯,通體猩紅,腦袋露出了一部分顱骨,雙手甚至已經只剩下沾紅的白骨,皮肉筋膜徹底失去了蹤跡。
其面目更是慘然,五官已經模糊不清,甚至就連舌頭都不見了,慘叫聲也無法發出。
不過他不斷扭曲掙扎的姿態,充分表明,他此刻承受的,是難以言喻的痛苦。
裴狼沉著臉,一言不發,突然右手一揮。
從他的罡刃上,延伸出一根長針,刺向林天落的眉心位置。
一聲輕嗤,林天落的眉心位置出現一個貫通到后腦勺的小洞。
他停止了掙扎,身子軟軟倒地。
因為身上缺少了許多肌肉,他的身體,更是呈現出頗為古怪的折疊姿勢。
遠處傳來奔走之聲,聽聲音是言默心三人。
裴狼并不回頭,只是死死盯著血妖。
“幫主,連你都不能解決它嗎?”
剛一站穩,言默心便出言問道。
不遠處,血妖正在蠕動變化。
“不要掉以輕心,它很強。”
三人環顧四周。
此地遍布戰斗的痕跡,大多都是血妖獵殺調查隊之時留下的。
除了戰斗痕跡外,還有大片血跡以及骨肉殘渣。
他們不禁暗暗心驚。
“這是…天落!”林飛星走到林天落的尸體旁,他從衣著上,看出了其身份,“多謝幫主助他解脫。”
林天落的慘狀很是令人心驚。
“身為地階的林天落,居然連逃離都無法做到。這真的是血妖門能搞出來的嗎?”
“比起來歷,還是先想想怎么對付它吧。”
說話間,血妖的變化已經基本成型。
或許是因為裴狼的攻擊讓它心生警惕,原本它那全無防護的表皮上,所有骨刺融化重構,形成一面一面的白骨鱗甲,其身軀更是縮小了許多,顯得愈發緊實。
血妖腹下出現層層褶皺,逐一律動。
其身體縮小,重量卻并未因此變化,此時僅憑自身體重,便將土層壓出明顯的痕跡來。
它沖了過來!
除裴狼外,言默心三人也化出外罡罡刃。
不過與裴狼不同的是,他們都只化出一柄罡刃,身上的外罡防護則十分厚實,足足有近二十公分的厚度,而且顏色不一。
言默心外罡顯藍,隱隱透著一股流動的氣息。
方成玉外罡透黃,凝實不動,只是其所化罡刃也顯得少了幾分鋒利。
至于林飛星,他的外罡則是透出一絲熒綠。
“殺!”
四人齊喝,手中罡刃或劈砍,或直刺,正面迎向沖撞而來的血妖。
刀刃劃破血肉的聲音響起,五把罡刃盡數建功,不過言、林、方三人劈砍刺擊造成的創傷并不算嚴重。
裴狼留下的那兩道刀痕極深,他輕易便斬破了血妖體表的骨鱗甲片,刀刃深深刨開了下方的血肉,幾乎將劃過的部分一刀兩斷。
言默心三人卻沒有這份實力。
他們雖然同樣斬破骨鱗甲片,卻只留下巴掌寬,一臂長的傷痕,倒是舉臂直刺的方成玉,罡刃盡數沒入血妖身軀。
對于血妖二十多米長的身軀來說,這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小傷。
血妖并沒有因為傷勢停下腳步,而是繼續沖擊,撞上了四人。
四人腳上穿著的鞋子登時破碎,每個人的雙腿都在地面上犁出深痕,幾乎整條小腿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血妖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跟一頭犟牛似的,似乎一心要將四人直接頂到遠處的山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