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雖規模不大且短促、但卻激烈的夜戰,以白袍軍的完勝落下帷幕。那場沖天大火一直燃燒到了第二天巳時,進而將整個營盤的前端徹底燒為白地。
在燕閔和夏良弼所部押著四百余俘虜入城后,由府城出發的所有官軍騎兵、包括留守營地的征夫在內,也以全軍覆沒而告終。
向陳子云匯報完畢后,心情極其振奮的薛田,從太守府議事出來后,就急匆匆地朝前日分配給他的宅子趕回去,打算先看望一眼即將臨產的妻子,然后再執行分配給自己的任務。
其實在很早之前,早到白袍軍未出山的時候,薛田的心已經徹底倒向了陳子云,盡管以他的身份,實話說在白袍軍中還算不得最核心的那批人。但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好主子,并且很得對方看重,先鋒營的營統這個身份,就足以證明一切。
梓城這兩戰過后,白袍軍再次贏得了至關重要、乃至不下于天雄關之役的重大勝利。可以說,如今他薛田不再是前途未卜,而是鵬程萬里、大有作為。
因為到了這一刻,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白袍軍了,哪怕寧州發兵援助也不行!
邊走邊回想著在豫章死牢中,吳崇甫對自己所說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話語,此刻終于在自己的親眼目睹下實現,薛田只覺得,對方誠不欺自己。
大巴山脈中練兵時,陳子云和眾高層提前告知過他未來的打算,待攻占益州全境之后,他將會啟動空前的擴軍計劃。薛田知道,這個目標,很快就可以實現了,等那一天來臨,自己也能憑借當初的豫章之功、以及這一路走來所有的累積更進一步。
對這點薛田很有自信,和魏軍大多數軍官不同的是,實際上他是有真材實料的,盡管當初靠著魯家的扶持,他才得以晉升千夫長這個職位,可若是沒有往年的軍功在,從最底層的士卒一步步往上爬、不屬于世家核心人物的他,哪怕本身的威信和功勞都是無可爭議,然對此也是想都不要想。
隨著白袍軍以自身不到三百人的傷亡、正面全殲了府城騎兵的消息傳開,整個梓城,上至原先隸屬魏國、現已歸附陳子云的大官小吏,下至不諳世事的平民百姓,都清楚的知道了大勢到底是在哪一方身上。
沒到午時之前,梓城的四座城門完全敞開,原先白袍軍所有被暫緩的政令迅速恢復了運轉,城內各處容留所的百姓,在官府層序分明的安排之下,開始緩緩出城,并且,其中有少部分破落的村鎮,也由官府協助重建,其中耗費的一切錢財資源,都由太守府公出。
值得一提的是,潼郡所有村鎮的地保里正,從即日起,全都要重新篩選,那些能力風評尚佳的,繼續留任,往后甚至還有機會得到晉升,若是曾有過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行徑,論罪懲處。
這項政令也屬于廢除潼郡原先的苛稅、以及還田于民、懲治克扣百姓銀錢、重新撰修戶籍冊、復查刑獄、查察民生等即行政令之一。
就在當天中午飯畢,隨著白袍軍的政令恢復運轉,王卓、薛田、夏良弼、郭子興率部于城中校場集合,準備開始對潼郡其余各縣出兵。
整個潼郡一共有六縣之地,梓城為治所,分別是劍閣縣、蓬安縣、德陽縣、邡縣、金堂縣、郪縣。
其中劍閣縣是白袍軍最先攻占的縣城;夾在梓城和劍閣縣中間的蓬安縣,也早在控制之中,相信不用去攻打,只需一紙文書,就能使其人心惶惶乃至不戰而下;現在陳子云手下的四位將領,將會各自率領五百精銳士兵,帶上梓城官府相關吏員攜楊守仁太守令命各地歸附,一旦敢有不從拒不開城者,屆時城破后,所有的官員都要受到株連。
而今,白袍軍往北阻斷了通往梁州的咽喉天雄關、向南則占據了潼郡的門戶梓城,其余五個與劍閣縣人口、面積都相差無幾的縣城,此刻無疑是成了甕中之鱉,況且,他們的頂頭上司楊守仁都已歸降,相信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瘋的人,都會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
與此同時,距離益州西北邊陲足有千里之遙的地方,發生了一場讓各大勢力都意想不到的變故。一個塞外的雜胡部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魏國境內之時,開始悄然崛起。
高昌之西,平沙莽莽黃入天、橫亙千里杳無煙。在大漠的深處,竟然奇跡般地有一處占地方圓上百里的沙漠綠洲,里面存在著一個人口僅有數十萬的游牧部族。
焉耆城,位在高昌更西北的方向,中原人概稱此為河西走廊以西。
幾十年前,一名匈奴人的奴隸,糾集了數百奴隸流亡至此,潛藏在這個當時只有數萬人、歸附于沮渠氏的部族。
由于一直和這個部落的統治者通婚、加上賄賂不斷,這名奴隸的后代,慢慢地變成其最頂層的世襲貴族。經歷了數十年的時間,生活在四遭惡劣環境下的所有小部落均被其吞并,最終成為周圍所有部落的領導者。
現今,他們稱自己為柔然人,意為聰明、賢明的人。
在白袍軍擊敗官軍騎兵的第二天,在未得宗主國的同意之下,這個全民皆兵的部落,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王庭,首領郁久閭社侖可汗、也就是當初那名奴隸的后代,于當天宣布,起兵反抗匈奴人的殘暴統治。
社侖稱汗后,效仿中原魏國設軍制、立軍法、置戰陣、整頓軍隊,決意傾全族兵馬攻打一直騎在他頭上頤指氣使的匈奴人。
四月初五,密探傳回了匈奴大軍已經開赴魏境的消息,社侖當即揮軍東進,同時號召周遭各個大小部落共同討伐沮渠安周,并秘密遣使入魏。
意圖很明顯,只要對方能夠成功地拖住一兩個月時間,柔然大軍將會徹底翻身做主!
因幾十年前魏國是天下最強之國、也是唯一的宗主國,柔然的貴族大多都學了一口中原話,而且處于魏境的太華山,對他們來說,那可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起初和匈奴、鮮卑人一樣,這個僅有數萬人的部落也是年年遣使入貢,在魏國還沒有遷都之前,很多貴族有幸見識了這座、有著天下第一山美稱的太華山,在他們的口口相傳下,此山在柔然的上層貴族中,也是逐漸成為了人盡皆知的存在。
郁久閭社侖發兵兩日之后,兵力不足、城墻低矮的高昌城,不出意外的被柔然大軍攻陷。值此時,柔然人的鐵蹄,已經踏入了匈奴人的門戶。
基于高昌是邊陲之城,柔然大軍又幾乎全是騎兵,報信之人還在亡命奔襲的路上,沮渠安周甚至現在還沒有得到消息。
“我大軍秘密發兵,若是快馬疾馳的話,五個晝夜就可以進入瀘水,只要沿途注意封鎖消息,我們足能在安周老賊反應過來之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兵臨伊吾城!”社侖指著地圖,朝身邊的郁久閭大那等人說道。
大那是社侖的親弟弟,被任命為柔然大軍的俟利發,也就是社侖手下的最高軍事統帥,相當于魏國戰時設立的大都督一樣。
由于沙盤是國之利器,柔然人并沒有得其門道,就連現在用的地圖相比較也略顯粗糙,不過有著各種密探和向導,對行軍打仗向來是風馳鳥赴、倏來忽往的他們影響不是很大。
一干柔然貴族看過之后,大那出列,兇光畢露地道:“而今魏國有叫什么白袍軍的以及五斗米道作亂,想必他們也想尋找機會解決外敵而后消滅內患,對我柔然自是有求必應,可汗盡管下令便是。”
“如此,大那,命你率三千兵馬先行,為大軍掃清路上的障礙,等候大軍到來!”社侖目視大那,肅然道。
“是!可汗!”
十九歲的大那很是高大,且虎背熊腰,身體極其壯實,是柔然軍中年青一代的個中翹楚,社侖平日里也很是疼愛這個幼弟。
大聲回了一句后,大那帶著幾名柔然勇士轉身離開。社侖發兵討伐沮渠安周,打的是擒賊先擒王的主意,而騎兵自身最強大的武器,無非就是一個快字!
看著自己勇武過人的弟弟離去,再環顧四周,見眾人都是滿臉的信心,社侖心中豪情萬丈。
趁著匈奴人內部空虛,只需一擊,就能徹底打垮他們!
社侖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