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有著各種各樣的憂慮。
陳子云才馬不停蹄得連克葛陽,緊接著轉戰鄱陽,就是為了比朝廷的反應快出一線。
現在,州府那邊的消息雖然還沒傳來。
但陳子云仍舊有著危機感。
他知道,隨著古陽告破,豫章的江州軍隨時有可能出動。
所以,他才會不斷地催促義軍加速再加速。
不管是對官軍、還是對義軍,現在都是爭分奪秒的時刻。
因為有著鴻幫的協助,三個時辰后。
足足蔓延出七八里、左右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流民大軍,陸續趕到。
由于不斷的死亡和陸陸續續的增加,人數大概維持在七萬上下的流民,緩緩移動起來,封住了鄱陽城的西、北兩面城墻。
隨后,陳子云立即派出幾個大隊,四處抓捕鄱陽城附近的百姓,準備驅趕他們填河攻城。
由于古陽流民的體力相對好一些,行軍速度比陳子云的義軍要快。
僅只過了半天,鴻幫的流民大軍也緊隨其后趕到,并按照之前的約定,堵住了鄱陽的南城墻。
這是一個老套的圍三闕一戰術。
紙上讀了幾年兵的陳子云,對這圍師必闕的攻城八大原則之一,再熟悉不過了。
以兩方人數總計十六萬的流民大軍,本可簡單輕松地將鄱陽城包圍。
然而,在得知沒了退路的情況下,鄱陽官軍的抵抗力度,無疑會強烈很多。
鄱陽城里畢竟還有拿得出手的三千守城軍,陳子云可不想逼地這批人狗急跳墻。
而且,不管是義軍、還是鴻幫,膨脹到了如今的規模。
跑掉幾個官軍或者富戶百姓,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只有快速地拿下鄱陽,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才有了這、為了動搖人心的圍三闕一戰術。
對于這擺在明面上的陽謀,鄱陽官府自然能夠看得出來。
但他們就算知道,對此也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他們無法阻止百姓們的驚慌,也遏制不住百姓們內心的恐懼。
他們只能竭盡全力加固城防,同時等待豫章的江州軍。
值得慶幸的是,鄱陽城的城墻比尋陽、葛陽之流的小城高大很多,也有護城河。
雖然沒法跟豫章比,但他們的對手也不是精銳的軍隊,而是流民組成的反賊。
更何況,鄱陽城還有投石機和床弩!
這種守城大殺器,足以對反賊造成沉的打擊。
在真正的明眼人看來,外面的流民雖然多,卻幾乎沒有能攻破鄱陽城的可能。
反賊唯一的機會,就是里應外合。
只要防住城內鴻發商隊、陰潛的賊人偷襲開城,守上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等州府的大軍一到,流民大軍便會頃刻間作鳥獸散。
對有著如此多的準備,糧食、水源、軍備都不缺的鄱陽城來說,成功拖住反賊當然毫無難度了。
然而,陳子云和燕復卻不這么覺得。
兩方大軍匯合、對鄱陽完成了圍三闕一的包圍后。
義軍與鴻幫一邊四處抓人,擼著衣袖準備攻城,一邊開始籌備正式的締結盟約。
雖說只是一個象征性的儀式,但為了表示誠意。
這場結盟辦的還是很莊重的,兩方各自邀請了前來投奔的范家七兄弟、連山大盜、黑水寨眾匪、豪強封可言等等頭面人物見證。
陳子云與燕復也在各自的親兵護衛下,開始焚香擺祭、歃血為盟。
雖然對這一套很不以為意,但出于禮節,該做的還一步都不能少。
陳子云硬著頭皮喝下血酒,跟第一次見面、但來歷背景卻一清二楚、燕閔的大伯、鴻幫的幫主——燕復,互相稱兄道弟起來。
這一聲老哥、老弟叫了出來,別管兩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是一團和睦,氣氛也隨之熱絡。
緊接其后,陳子云與燕復當場擺下宴席,慶賀白袍義軍、鴻幫雙方正式結盟。
然而,所謂的設宴飲酒,其實不過是一個托辭。
陳子云很清楚,燕復的真正用意,是想借這個機會問清楚,自己先前放話可以擊敗江州軍的法子。
如果這個路數并不可靠,或者干脆是陳子云濫言吹噓出來的。
那燕復自然不會真的把鄱陽城東、這塊肥肉讓給陳子云。
剛才的結盟,以燕復隱忍了二十年的心性,豈會將這一紙盟約真的放在心上?
無非是有用時、拿出來說上一說,無用時、直接擦屁股罷了。
至于如何攻破鄱陽城。
這個被外人看起來很難完成的計劃,在兩人看來反而沒有難度可言。
甚至不約而同的都沒有提及。
或許沒有鴻幫介入的情況下,陳子云還要費上一番功夫。
但現在,關鍵點已經放在了,該如何應對豫章的江州軍上。
“法子當然有。”
知道燕復并沒有輕信,陳子云不緊不慢地道:“古往今來,想要以弱勝強,不外乎是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
現今,魏國正與鮮卑人開戰、還得時時防御著不斷叩關的匈奴人與羯人,所以大軍幾乎都放在了邊境上。
對你我來說,這就是天時。
但只有天時,還不足以對付豫章的江州軍。
因此,就要想辦法借助地利、以及人和了。”
“你是說…”
燕復大概猜出了一些陳子云的意思,只是一時間還無法確定。
“這個法子,需要準確的情報。
只要能清楚掌握江州軍的動向,誘使他們上當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當然,若是有鴻幫的內應配合一下,那把握就更大了。”
說到這里,陳子云壓低了聲音,簡潔扼要地道出了自己計劃的關鍵點。
燕復摩挲著手中的酒杯思索良久,最終被說服了。
首先,不能真的攻破鄱陽城,不然江州軍得知消息多半就不會來了;
其次,還要給官府施加足夠的壓力,讓他們有著一種危在旦夕、賊軍只要加把力就能破城的感覺,這樣他們才會不斷催促豫章的大軍加快速度。
基于這個想法。
鴻幫的內應并沒急著開城,而是這邊放幾把火,那邊偷襲殺掉幾個團練的人,到處給鄱陽添亂。
但又不會真的造成致命影響,只是以此迷惑官軍。
城外的義軍則按部就班的開始攻城,并用上了流民攻城最常見的方法、驅趕百姓填河。
不先解決這個,想要破城就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