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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二任

  “你放下我們吧!這兒我熟路,我和姐姐躲起來誰也找不著,這樣跟你一道走,累了你,也辛苦了我們。”

  林子中,一個身穿店小二服飾的高瘦男子,他一手攬著一個姑娘在林中片刻不敢停留的疾馳,剛剛這道聲音便是來自其中一個姑娘,她已經看出了孫青霞一夜趕路下來的疲憊。

  這個開口的姑娘名喚小顏,是他在不文山水患時救下的女孩,后來又從“天狼劍”手中搶救了出來,長的頗為清秀可愛,而且頗為機靈,這點從她當夜發生提醒孫青霞暗箭時便已經看出。

  另一個少女名喚小沛,本不是不文山一帶人,只是昨夜恰巧隨父兄到了不文溪,卻無端遭遇了無妄之災,父兄盡皆遇難,自己也險些受辱。

  孫青霞聞言,便立即反對道:“你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把你們扔在這里置諸不理。”

  小顏立即脆聲道:“我們可以躲起來!他們要抓的是你,又不是我們!”

  “仇小街的可怕之處是在于他的眼力可看透一切,如果那姓任的家伙就是‘鶴立霜田竹葉三’任怨的話,這個人的鼻子則比獵狗還靈。如果真要趕來,你們躲不過去的。”

  孫青霞說到這里,毫不客氣道:“他們能殺掉‘一文溪’的鄉民,就斷不會放過你們。若給仇小街抓著還好,但若落在叫天王手下的手里,或給那任勞任怨逮著,那你就會后悔說過這種話了。”

  小顏聽了,眨著一雙靈靈的眼,忍不住問:“那么多高手追殺你一個,你逃得了么?要是逃不掉,還逃來做什么?”

  孫青霞冷哼道:“我天天有人追殺我、緝捕我,我三十幾歲了,也給人追殺了近三十年,到今天還沒死。”

  這時,一聲尖嘯傳來,聲音就像山魈的怪笑一般。

  孫青霞聽了,頓足嗟道:“哎,他來得好快,來不及了!”

  他臉滿是遺恨,遙望向對面山坡,山坡多有石灰巖組成的,嶙峋怪石,但坡卻光禿禿的,就算偶有樹木,亦多枯椏,且長得并不高壯,可能是因長年北風刮削之故吧,難得見出幾片綠葉茂枝。

  小沛臉色蒼白的指著對面一塊荒田,慘然道:“有人。”

  只見荒田之,有羽翼略為變灰的白鷺立在牛的骸骨、人的斷肢,在這片死氣沉沉的大地卻站著兩個人,那兩人都仰著首朝著三人這個方向眺望。

  老的垂頭喪氣、發白須灰、困目如睡,他弓著背,趴在地,好像正奄奄一息。

  少的斯文、好眉、姣貌、親善,佇立于霜田,清風徐來,白衣裊動,就像一只欲飛又止的白鶴。

  孫青霞心中一聲暗嘆,他沒見過這兩個人,但他聽說過這兩人的事,聽到的已太多。

  任勞、任怨二人,是江湖、也是六扇門里最心狠手辣的兩個人,而年輕的那個尤勝年長的十百倍。

  他們曾殺一個人,殺了足足四十一天,連那個人的至親都再也認不出他是誰,更不知道那居然是一個“人”,可是這“人”偏偏沒斷氣,還繼續“活著”受苦。

  他們有一次對一位忠臣烈士屈打成招,用了五十二種刑法,連朱月明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刑總在場觀察,居然發現有超過七成的刑具他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連想像都想像不到的。

  這一老一少向以活剝人皮為樂,而且以用刑為好,任何英雄好漢,落到這兩人手,唯一希望是:有機會自盡。

  可惜的是,他們總讓你有機會親睹一塊塊的吞食啃嚼自己和親人的肉和骨頭,但卻決不讓你有暈死過去的機會。

  這是兩個相當可怕的人物,就算是朝中的大官也不欲得罪這種人,所以多方結納,刻意奉迎,使這兩個沒有正式官銜的人,卻比朝廷有正式名位俸祿的文武百官還威風。

  他只嘆道:“若是逃不出了,你們兩人寧可自盡,也萬不可落入他們二人之手,否則生不如死。”

  他說完,便唱著歌朝著那二人飄去,他唱歌的聲音很好聽,乍聽明是三分剛勁,細聆卻蘊有七分憂傷。

  他在哀歌中帶著俠烈的英風,所以覺得他的聲音特別多情;在高歌里流露著無限神傷,是以份外感受他的心志自有一股郁郁不得志的壯懷激烈。

  小顏和小沛二人正疑惑間,只聽孫青霞歌聲一止,回頭向二人柔聲道:“你們跟我走,只有更險,亦是負累,我把他們引開,你們找到機會就走。”

  話音落下,他又哼起了那首歌,歌聲清涼,且帶著微微的憂傷。

  他的歌欲斷欲續,似風中的雨,雨中的落花,落花也有溫柔的遠志。

  小沛看的一時有些癡了,怔怔的看著那道背影漸行漸遠,朝著未知的結果而去。

  孫青霞一邊唱一邊逍遙自在的走下十八星山,一路灑然的走荒田,又一直飄然的走向那一老一少。

  然后他竟禮儀周全的向那像白鷺和老虎的一老一少的打招呼、拱手:“是刑部雙任?”

  老者說:“我是任勞。”

  年少的說:“我是任怨。”

  孫青霞道:“白鶴沖天是為了飛翔,老虎行于雪地是為了覓食,兩位不遠千里而來,是為了抓我吧?”

  任勞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黃牙:“既知我們來了,你就認命就逮吧。”

  孫青霞忽然重重罵了一句:“又蠢又懶!”

  任勞漲紅了臉,整個人像一只隨時攫起噬人的虎,咆哮道:“你說什么?!”

  孫青霞道:“我給人追緝了好些年,抓我的人也很多,說你這種話的人更不少,但不是死了,就是說完了就夾尾巴逃回去叫奶奶去了。”

  他又接著冷誚地道:“一個人蠢也罷了,偏又懶惰,以為三言兩語了事,飛鷹走兔就會往肚里攢,真是蠢入膏肓了。像你這種蠢人特別吃虧,難怪給同僚同門騎著受欺、熬著受苦!”

  任勞幾乎氣崩了臉,叱罵:“去你媽的!”

  虎步一跨,只聽地面一陣裂響,已連左跨右踏換了五步,他以虎步迫進,但虎爪卻未攻出。

  這五步便已將孫青霞的退路封住了,他已經感覺到撲在臉的腥風,猛虎在撲噬人時,總是讓人撲面腥風。

  孫青霞卻突然跪了下來,這一下來的突然,任勞幾乎整個人都一僵,想不通這是一番什么怪異的舉動,難道孫青霞忍不住向自己跪地求饒了?

  他盯著孫青霞的咽喉看了一陣,咽了下口水,這是個很大的破綻,只要的想,這一爪抓在孫青霞的脖子,他便死定了。

  但很快,他的“目標”變了:他改盯著孫青霞的心——把這個人的心挖出來,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

  生挖一個人的心最有趣的是:一時間,那給剖了心的肉身未死盡,只不過是沒有心了;而手的心亦未死絕,還會在手里砰碰砰碰的跳搐著,然后他的手指慢慢加力榨擠...

  想到此處,他便愈發興奮起來,但他下一刻就瞳孔放大,身子開始不住的倒退,因為孫青霞腰間的刀卻已經拔了出來,刀口的交錯犬牙如同索命之魂,要將他生生撕裂。

  原來他剛剛跪下竟只是為了換任勞那一瞬的呆滯,一被抓住機會,就是雷霆萬鈞,形勢瞬息逆轉,這一下的變化快的連不遠處的任怨都反應不及。

  任怨只得立即出手,但他卻無法出手,因為眼前又多了一個人,一道青影。

  一席白衣的任怨看著此人,便無法出手了:“神侯府段六爺?”

  “是我。”段連城的語氣冷漠,就如手里的苗刀冒出的絲絲寒意,看的任怨也有些心底發寒。

  任怨問道:“六爺此行何意?難道要與這孫賊為伍?”

  段連城的身形魁梧,站在那里就如一道不動大山:“你們兄弟二人受朱厲月之托南下,心里難道真沒點數么?”

  任勞連退幾步,已被割碎了幾道血傷,又見那不斷逼近的狗口刀,忍不住朝任怨呼道:“救我!”

  孫青霞實力本就比任勞或者任怨二人高不少,只是一打二未必有勝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此刻多了個段連城壓陣,實力完全施展開來,單取一個任勞確實是完全的壓制。

  近六十年虎拳功夫的任勞在孫青霞刀鋒下卻絲毫施展不出半分威力,只能畏畏縮縮,且戰且退,每退一步身便要多個細小的傷口。

  任怨的眼睛卻絲毫沒看向任勞,而是看著段連城不敢有半分動彈,他知道他若是一動,段連城便會直接動手。

  倒是段連城抱著手饒有興致的站在一旁看著孫青霞的不斷出刀攻向任勞,一邊搖頭道:“你果真是半點刀法都不算會,你這頂了天只能算是劍術,只不過是用刀使劍而已。”

  “對付一個蠢人,夠用了!”孫青霞冷哼一聲,對段連城這句話極為不滿,但臉卻露出了笑意。

  段連城撇嘴道:“我是你,剛剛第一刀時他就死了。”

  孫青霞身子一退,就罷工似的出現在段連城身側,攤著手似的道:“你行你!別多廢話!”

  “這不太好,畢竟都是刑部同門。”段連城嬉笑一聲,看著那喘著粗氣如同劫后余生的任勞,搖搖頭。

  “那我們就告辭了!”這話是任怨說的,他想退了,他說退便退,退的極快,任勞和他多年配合,哪里不知道他心意,只要拖住一會,便會等來仇小街幾人,到那時抓這孫賊便可以手到擒來。

  但是他退的快,有人的刀卻更快,幾乎就像是草叢間蹲伏許久的毒蛇,一旦張開毒牙出擊便是必殺之擊。

  刀,已經架在任怨的脖子,冰冷的寒氣打在脖子,打的他的渾身起了一陣發涼,雞皮疙瘩自而下的起了一身。

  他不敢動。

  “可是我還沒同意你們走呢。”耳邊,段連城戲謔的聲音傳來。

  任怨未開口,任勞便怒道:“你想殘殺同門?”

  段連城咧嘴一笑:“反正也不是沒殺過,你們這樣的人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

  “對吧?”這一聲卻是朝著孫青霞問去,問的孫青霞整個人一愣,隨即快意的點頭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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