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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靈寶玉策

  永寧河的西岸邊,靠近忠勇巷,有一處宅院,大門正對著永寧河,暗紅的大門上面,寫著“胡府”兩個大字,大門兩邊掛著一副對聯:

  友天下士,

  讀世間書。

  既彰顯了主人的胸懷,又蘊藏著主人的雅趣。

  柳劍臣站在大門外,張望了一會兒,便上前去敲了敲門,里面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一位老蒼頭,打量了一下柳劍臣,問道:“請問您找誰?”

  柳劍臣打了個稽首,笑著問道:“請問胡大人在家嗎?”

  老蒼頭見柳劍臣彬彬有禮,頓時也笑著說道:“對不起,大人外出了,不在家。”

  “幾時回來,胡大人有說嗎?”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也不方便問。”

  柳劍臣一陣失望,笑著說道:“老伯,打擾了。”

  然后轉身離開了。

  今天一早,柳劍臣讓李典常打聽胡康的住所,他想著胡康神通廣大,或許對查案有幫助。

  見胡康不在,一時沒了頭緒,便沿著永寧河邊閑逛。

  太華城依舊繁華如水,城里的閑人們,沒有因寒風呼嘯,而冷卻了游玩的熱情,也沒有因一位兵部大員的被害,而放棄每日的消遣快活。

  午后的天橋上,過路的人相比少了一些,加之寒風呼呼,除非有事的人,一般閑逛的人也不會來這兒。

  至真道人如往常一般,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攤位前一個停步的人都沒有。

  柳劍臣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舉步朝至真道人的攤位走去。

  “道長,你又在偷懶。”

  至真道人睜開一條眼縫,看了一眼后又閉上了。

  柳劍臣笑了笑,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子上。

  銀子和桌子的碰撞聲,可比柳劍臣的話管用多了,至真道人猛地睜開雙眼,伸手一把撈起桌子上的銀子,仔細瞧了瞧,然后收進懷里。

  他嘴里嘀咕道:“你小子上次沒付錢就跑了,這錢就算是上次的了。”

  至真道人那滑稽的模樣,讓柳劍臣有些忍俊不禁。

  “小子,看你氣色不好,怎么,病了?”

  柳劍臣點了點頭,說道:“受了點風寒,不過現在好得差不多了。”

  “年輕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可不行。”至真道人搖了搖頭。

  柳劍臣點了點頭,然后誠懇地問道:“道長,您上次說的不迷本心,是什么意思?”

  至真道人瞥了一眼,說道:“自己的本心都不清楚,你說能活得明白嗎?”

  “可我的本心是什么呢?”

  “你問我啊?那我問誰去?”至真道人哼了一聲,然后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

  柳劍臣一時默默無語,呆呆地看著至真道人忙活。

  見到柳劍臣兩眼發呆,至真道人停下了收拾,說道:“俗話說,命里八尺,不求一丈;可是俗話也說了,不認命,就拼命。”

  見柳劍臣雙眼迷離,像是不明白,至真道人問道:“這兩種人,你覺得哪一種人做的是對的?”

  柳劍臣想了想,最后搖了搖頭。

  至真道人笑了一下,說道:“其實都對,就是你搖頭也是對的。”

  柳劍臣睜大眼看著至真道人,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么。

  “世人都說命運,依我看,這世間就兩種命運,一種是各安天命,順其自然;一種是不認命,自己掌控命運。”

  然后至真道人看著柳劍臣,繼續說道:“你的本心,還是得問你自己,每個生靈來到世間,都有它的使命,關鍵是它得認清它的使命。”

  至真道人的話,如醍醐灌頂,在柳劍臣混沌一般的腦海中,劃過了一道閃電,亮起一點光明。

  “多謝道長的教誨!”柳劍臣對著至真道人,一揖到底,臉上的神色很是誠懇。

  “好!好!孺子可教也。”

  至真道人捋了捋胡須,又點頭說道:“本天君自來到這紅塵世界,云游九州五岳,一直都在尋求有緣人,好來繼承我的衣缽。”

  柳劍臣聽后,轉頭看了一眼“測不準”招牌,臉上有些遲疑。

  至真道人察言觀色,哼了一聲,說道:“這測字算卦,只是本天君的一點微末伎倆,算不得什么。”

  他轉頭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放低聲音繼續說道:“本天君尋找有緣人,那是要傳授我上清道門的道法真諦。”

  “上清道門?”

  至真道人見柳劍臣一臉驚訝,以為唬住了他,頓時得意洋洋起來。

  “是要去做道士嗎?”

  柳劍臣輕聲問道。

  至真道人聞言,如胸口遭到重錘,差點氣機倒灌,他轉頭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柳劍臣,無奈道:“真是無知。”

  然后又拿出耐心,繼續說道:“入我上清門來,習我道法真訣,機緣好的人,可入道境,有朝昆侖而暮蒼梧,挾泰山以赴北海之能。”

  見柳劍臣一副懷疑的眼神,至真道人又說道:“如果機緣絕佳者,可入破境成仙,煉虛合道,了卻紅塵因果,超凡入圣,萬劫不滅。”

  至真道人起先是低聲說,像是要防著什么人似的,后來越說越興奮,聲音也就大起來了。

  他那副神情,就如街邊賣狗皮膏藥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來吹噓,就等著哪個傻子被他忽悠,入了他的轂中。

  偶爾有過路的人,見至真道人吐沫橫飛,滿臉亢奮,都投來詫異的目光,這樣的景象,可是很少見啊!

  “真有這么厲害?”柳劍臣還是不怎么信。

  “那當然!”

  “要不你給露兩手,開開眼!”柳劍臣說道。

  誰知至真道人卻白了他一眼,收起了剛才亢奮的神情,又回去收拾他的攤位。

  嘴里不屑道:“修道之人,秉持本心,胸懷天下,追求大道真理,又豈能自持本事,行人前賣弄之事。”

  一番話說得柳劍臣目瞪口呆,不忍心去反駁他。

  至真道人拍了拍衣袖,又坐回椅子上,然后一臉嚴肅地說道:“小子,這天大的緣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說完,眼睛里露出一絲期望,隨即又收了起來。

  柳劍臣低頭想了想,拱手說道:“多謝道長的厚愛,小子福緣淺,不足以承接道長的衣缽。”

  說完,便準備起身離開。

  “小子,先別走啊!凡事可以商量。”至真道人急道。

  已經舉步走的柳劍臣,聞言又轉過身來看著至真道人。

  至真道人盯著柳劍臣看了一會兒,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便搖頭邊把手伸進懷里,在懷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摸出一本破舊發黃的書,遞給柳劍臣,眼神中露出不舍,一臉心疼地說道:“這是我好不容易從玉京山帶出來的。”

  柳劍臣略一遲疑,伸手去接了過來,低頭一看,見書的封面上寫著四個古篆字:靈寶玉策。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鄭重地道了一聲謝,想了想,將書放入了懷里。

  至真道人兩眼死死地盯著書,直到柳劍臣將書放入懷中,才咽了一口口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到至真道人的神情,柳劍臣又作了一個揖,說道:“感謝道長贈書,小子一定謹記道長的教誨!”

  至真道人急忙說道:“先說好了,那書是暫借給你的,可不是送了給你的。”

  柳劍臣微微一笑,說道:“小子知道了。”

  “好了好了,你趕緊走吧,眼不見為凈。”至真道人揮了揮手說道。

  “那小子告辭了,道長多保重!”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卻又聽見至真道人說道:“如果有事,可以去找燕赤霞那小子,就說是我說的。”

  柳劍臣愣了愣,忙轉身拱手應道,然后又說了聲告辭,才轉身離開。

  至真道人看著離去的柳劍臣,嘴里嘀咕道:“不懂禮數的臭小子,又不給銀子,可惜了我的一番口水,還有我的書。”

  誰知柳劍臣自老和尚傳功后,耳朵變得靈敏過人,居然聽到了至真道人的嘀咕聲,頓時會心笑了笑,從懷里掏出錢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轉身走回至真道人的攤位。

  看著又回來的柳劍臣,至真道人心里緊了緊,警惕地看著柳劍臣。

  “忘了付費了。”柳劍臣微笑地說道。

  然后把錢袋放在桌子上,做了一個揖,轉身走了。

  至真道人看了一眼柳劍臣的背影,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錢袋,打開一看,頓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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