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說,這墨梅圖畫上的詩詞乃是你家唐先生所題的?”
江南書院的院長傅顧棣佯裝生氣,看著許蠻蠻說道:“你這丫頭,還當我是你的傅爺爺嗎,什么時候拜了一位先生為何我我竟然收不到半點消息,若不是看到你這丫頭今天畫的墨畫,老頭我倒現在還無從知曉?若是你爺爺還在的話,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比我還生氣。”
傅顧棣與許蠻蠻的爺爺許乃是舊識,早年時間傅顧棣還是一介文弱秀才,為了參加江南的考試,登上許家的前往江南商船。
許蠻蠻的爺爺雖是商人卻又喜好文學,與傅顧棣閑聊幾句,發現此人才學橫溢,忍不住便跟他暢談起來,兩人閑聊到半夜,卻突然遭遇水賊搶取貨物,幾名水賊破窗而入準備將許蠻蠻的爺爺殺害,傅顧棣奮不顧身為了許坤當下這致命一刀,過后尋醫診治將傅顧棣從閻王爺手里搶了過來,許坤為人情深義重,便決定與傅顧棣結拜兄弟。
傅顧棣有著許家支持,前往江南趕考,終是中了榜名。
只從這件事情之后,江南每年詩會,都會有許家的身影,這也是早年許家大少為何會慧眼如炬直接支持如今的縣衙大人前往秋闈考試的原因。
聽到傅院長的問話,許蠻蠻臉色微紅,說道:“傅爺爺,蠻蠻知道錯了。”
傅顧棣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知道錯了,那邊將你那唐先生叫來,讓老夫好好的瞧一瞧,是何等的才識竟然能夠讓你這丫頭愿意傾心拜師。”
早年時候,傅顧棣有想過教許蠻蠻這個丫頭一些學識,但許蠻蠻卻是拒絕了。現在聽到這位唐先生,倒是讓他心里邊有點小奇怪,這個唐先生是何許人物,竟然讓許蠻蠻愿意拜師?
許蠻蠻點了點頭,叫來小廝去請唐逸過來,小廝點頭應是連忙跑出去叫人,不一會兒便轉身回來,后邊卻見不到半點人影。
傅院長臉色疑惑,說道:“人呢?”
小廝搖了搖頭,說道:“方才陸姑娘說,唐公子因為身體疲乏,所以先回許府休息了。”
傅院長眉頭縮緊,賈正景笑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么早休息的嗎?”
詩會上邊,眾人時刻關注著,兩位院長這邊的情況,畢竟事關自己人生仕途,所以大家都是打著十二分精神,現在偶然聽聞,院長本想準備去請人前來見面,那人卻已經提前離開,眾人心里幸災樂禍,若是過后知道,自己被院長點名見面,估計悔得腸子都會變青。
“不知院長請的是誰?”
“據說是那位許府一位先生,名叫唐逸。”
“狗屁!什么許府的先生,據說這位先生乃是許家的上門女婿!”
“許大小姐竟然已經招納贅婿!這是何時之事,如此大事,為何未曾有過聽聞?”
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紛紛低聲細語討論起來,雖然對于唐逸眾人尚未熟悉了解,但許蠻蠻乃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女,招上門女婿這件事情為何未曾聽聞?
這時,只聽人群里邊,有人突然高聲說道:“這唐逸嗎…我見識過,他不過就是個官婿而已!”
瞬間,
詩會上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竟然變得有些安靜,原本一些才子正搖頭晃腦,吟詩作對,這時候,時間仿佛被凍結一般,一個個臉色僵硬,眼珠子四處轉動,都在打聽這位名叫唐逸的具體身份。
方才大聲說話的人,點頭哈腰的走到角落,笑道:“陳少爺,找您的吩咐已經告訴大家了。”
陳厲點了點頭,心里冷笑,即便現在不能讓你身敗名裂,我也能讓你變成眾人嗤笑的對象!
“官婿?…”
“許家的上門女婿?”
“莫不是聽錯了,沒準是哪家的大公子或者少爺呢?”
眾人竊竊私語,卻沒有大聲喧嘩,一方面事情沒搞清楚之前,誰也不敢胡亂聲張;另外一方面,他們習慣隔岸觀火,看熱鬧不嫌事大,但不可引火燒身。
陳厲心里冷笑,在幾位小廝耳邊輕聲幾句,小廝們點頭哈腰,忙跑到各個酒席角落,不一會兒,一道道或是爽朗、或是嘲諷、或是奚落、或是諷刺的笑聲在船坊四周、紛紛響起。
“原來真的是個倒扎門,幾天以前剛剛來到許府,聽說貌似還是咱們姑蘇城的知縣,雖不知道如何攀上許府高枝,但現在看來一個官婿竟然能夠獲得兩位院長的賞詩,諸位難道不覺得這里邊有些…”
“墨兄此話怎講?”
“在下也不過是蠻聽蠻講,不過,諸位仔細想想看,一個好好的知縣不當,突然當許府的上門女婿?這莫不是大話小說才能編撰而出!我方才聽聞,這位唐先生,因為幫許姑娘說畫的墨畫題詩,而偶然被兩位院長賞識…這一切的一切,諸位不覺得太過湊巧?”
“墨兄,你就別買關子,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說給大家伙聽聽!”
被眾位觀眾而心中飄飄然的墨佐維,眼神犀利說道:“諸位,我猜這幅題詩根本就不是什么唐先生能夠寫出的詩句,乃是出自許大小姐之手!至于為何會以唐先生的名字落款,敢問諸位今夜為何回來參加詩會?不就是為了能夠一舉揚名,獲得學院院長的青睞!
而且,據說兩位院長想要見識他一下那位唐先生的時候,他剛好帶著許家丫鬟急忙離開,這這是不是太過巧合了?所以,眾位不防猜測看看,這唐先生莫不是生怕被院長考校,等會自己言多必失,所以才會慌忙逃離?”
今夜眾多文人才子參加江南詩會,不就是為了能夠憑借才華一舉揚名,有人心里暗想,若這唐先生擁有如此才華,為何會不當一名先生,又如何甘心入贅許府?當一名被人貶低嘲笑的贅婿?越是細想下去,眾人心中越加肯定墨佐維的猜測。
唐先生、入贅許府、才華橫溢、獲得青睞、這幾個完全搭不上邊的,竟然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終于,隔岸觀火的人互相對視終于是點了點頭,認為唐先生不過爾爾,這首題詩定是出自許家小姐手筆,即便不是許家小姐定也是高人所作!
圍坐在眾人中間的陳厲,看著眼前的狀況心里暗惱,方才就不該與唐逸針鋒相對,早知怎么容易就讓他身敗名裂,自己又何必費那么多口舌,他舉起手中甜酒喝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憤怒的嬌呵,從船坊窗戶的位置,傳到整間船坊里屋。
“簡直胡扯,這首詩明明是唐先生自己寫的!那日、那日在許府院落,我與蠻蠻作畫之時,她曾經跟我提到過這首詩,之所以會畫墨梅圖,靈感便是來自這首詩!”
眾人尋聲望去,竟然是陸家小姐,陸婉瓊!她乃是許蠻蠻的好友,又如何受得了被人這般編排?
她手里舉著酒杯,臉色通紅,似乎非常生氣,看著周圍的文人才子,說道:“唐先生作為許家的門客怎么了?他就不能作詩?他就不能有文采?他就不能獲得院長青睞?瞧你們一個個酸的,整件里屋都是醋溜溜的酸味,都不怕牙疼是嗎?
我跟你們說!這唐逸可是溫陵有名的鬼才!你們可還記得許老先生?溫陵詩會的時候,唐逸可是曾對出許老先生出的聯對!”
陸蠻蠻嬌呵質問,場內頓時安靜可聞,船坊之上的聲音不大,但眾人依然能夠聽聞。
只聽,傅顧棣饒有興趣的看著陸蠻蠻,說道:“這莫不是陸商賈的女兒?”
陸婉瓊仰起頭說道:“正是。”
傅顧棣問道:“照她這般說來,你那位“逃跑”的溫陵第一鬼才的唐先生,似乎還對出了許老先生所處的對聯?”
對于許老先生他們可一點都不陌生,當初可都是曾經一起前往天都趕考的書生,且許老先生在他們那一段時間可是個傳奇人物!高中狀元,身居高位,最后又退隱溫陵。
賈正景想了想,說道:“這許老頭所出的聯對最為講究,不知你那為唐先生對的下聯是什么?”
陳厲心臟加速,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許蠻蠻臉色平靜,她曾經聽小果兒還有沈清柔說過這件事情,
她輕聲念道:“
上聯是:夕陽西下落西山,西山夕陽映稀雪。
下聯是:蠶花璨落進潺流,潺流蠶花潤殘土!”
傅顧棣跟著輕聲低吟,臉色又驚又喜,高興說道:“賈老頭今日你不枉來詩會一遭,老頭我同樣如此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在這詩會快要結束之際,老夫還能夠聽聞如此佳對。好一句,蠶花璨落進潺流,潺流蠶花潤殘土,毫不做作,言簡意賅,發人深省,好好好!為此佳作,我倆當浮一大白!”
許蠻蠻臉上微笑,舉起酒瓶,為二老斟滿酒杯,兩人一飲而盡,傅顧棣痛快說道:“許丫頭,你這位唐先生,文采斐然,詞通人意,想來這定是許老頭冥思苦想才想出的上聯,沒想到被人對出下聯出來。而且,似乎這下聯比上聯還好,哈哈…好啊,好啊!”
許蠻蠻行禮拜謝,臉上感激說道:“謝謝傅爺爺。”
傅院長此話一出,坐于場間的文學才子,臉色可謂千變萬化。
已經喝醉的陸婉瓊,怒聲嬌呵說道:“你們這些書生只會說些酸不溜秋的酸話,剛才不是說唐逸沒有文采?不是說唐逸只是個唐先生?不是說他什么懂不懂,現在他可是連徐老先生的對聯都對得出來,難不成,你們認為唐逸跟徐老先生暗中作梗?或者跟傅院長私底下也有什么關系?”
許蠻蠻知道陸婉瓊是為了自己才會說這些話,就連傅院長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也是為了幫她。
陸蠻蠻似乎已經喝醉,說的話有些唐突。許蠻蠻說道:“婉瓊喝醉酒說了些胡話,還望兩位院長還有城主能夠見諒,我先送婉瓊回去。”
眾人目送著許蠻蠻跟陸婉瓊離開的身影,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竟顯得有些茫然,不過,恐怕過了今夜之后,恐怕這位名叫許家的唐先生,將會揚名江南的文學圈逐漸傳響。
船坊之上,賈正景瞪了傅顧棣一眼,說道:“傅院長,你這是藏私袒護啊!”
傅顧棣吹胡子瞪眼,說道:“蠻蠻叫我一聲爺爺,那她就是我的寶貝孫女,我這寶貝孫女被人當著我的面被人如此奚落,你說我這當爺爺的能忍?”
賈正景搖頭苦笑,傅顧棣甕聲甕氣,說道:“這名叫唐逸也不知深淺如何,不過他竟然是許丫頭看中的先生,想必也不是非常人也,今夜看似是老夫在幫他說話,其實不然。”
江南城城主趙洛鴻,說道:“愿聞其詳。”
傅顧棣說道:“你想看若是他唐逸自己沒有對許老頭的出聯對出來,老夫也是無能為力不是?再者,墨梅圖首題詩可是賈老你看見的,如果不入賈老之眼,也不會發生后邊這些事情。總之,這位名叫唐逸的為人似乎平凡低調,但其文采卻難以將其掩蓋!”
趙洛鴻與賈正景互相對視,哈哈大笑出聲:“有理有理。”
一日之計在于晨。
唐逸從睡夢中醒來,昨夜背著昏昏欲睡冒著鼻涕泡的小婉回到許府之后,他就直接回房休息。
至于詩會后來的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就算是知道了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自己不過是出去湊熱鬧看風景,至于想要在詩會上邊獲得兩家學院的青睞,亦或者是揚名江南的文學圈這種吃飽了閑撐的事情,他直接懶得去考慮。這還不如陪小婉一起下棋,教她學習識字,偶爾欺負下小妮子,來得逍遙閑逸。
盡管詩會已經結束,但詩會上邊所發生的事情,經過一夜的發酵之后,唐逸為許蠻蠻所畫的墨梅圖題詩,以及對出徐老先生所出的對聯,使得他的名氣不斷的被擴散。
此時,“許府官婿”這一刺眼的字詞,總會被人拿出來當作笑料,但當他們聽聞兩位院長的對唐逸的評價之后,皆是紛紛沉默臉色肅然不再言語。
若是唐逸知曉這件事情,心里邊定是有種萬馬崩騰而過的沖動,好不容易在溫陵官婿的稱號,想不到來了江南依然是難道“官婿”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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