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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沒有一片雪花無辜

  立華夫人為新君的提議拋出,如冷水入沸油,殿內頓時炸開了鍋。

  無論王黨后黨,均情緒激烈,甚至以頭搶地。

  男權世界,女子為王本來就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

  縱然遠古出了個“日月當空”的武則天,最后不也還政給兒子?何況她的兒子們,本來就可以繼承皇位。華夫人只有董淑敏一個女兒,還政給誰?即使再努力生出一個二胎王子,豈不是變成了董家天下?

  一千二百年前,楚地出了“西女國”,末代國主更是赫赫有名的“楚山神女”。但他們是蠻子,并非大漢正統,只偏居一隅。

  另一方面,所有人都覺得,此舉乃帝王心術。

  從古至今,凡是非名正言順承襲王位的,不三推四讓?

  比方說明朝的永樂大帝朱棣,明明造反從侄子建文手里奪下江山,卻一再推辭做皇帝,說自己資格不夠。倘若誰腦袋夾扁了再推舉一個,肯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即使名正言順即位的哥們,也得推讓三次。表示并非俺想當,實在沒辦法,順應民心。

  所以殿內的氣氛,非常默契。無論王黨還是后黨,均回避最有資格登基的那個人,逍遙伯華文。

  信天游無法忍受這樣的虛頭巴腦,退出了勤政殿。

  結局已經注定,不可更改。他耗不起時間,告訴了郭春海與章牧之,以鐵血開路。

  后黨的四大巨頭連帶嘍啰,一定得伏誅,抄沒家產。然而,比歷朝歷代都仁慈的是,不誅殺奴仆,不連坐家族。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們,將不再被賣入妓院,以后卻需要靠漿洗縫補度日。錦衣玉食的公子們,只要手里沒血債,也不會被砍頭,可是卻需要靠拖板車謀生活了。可憐嗎?不可憐。多少貧苦人家,如此度過了一生。

  他們也許沒作惡,卻享受了作惡的成果,現在不過是打回原形。

  雪崩發生時,沒有一片雪花無辜。

  信天游在上殿前,還曾命令章牧之立即派人,保護飄香苑里的麗姬與家人。密偵司統領明顯不情愿,勉強應諾。

  少年不想解釋。

  現在的羅剎人,被稱為“紅毛鬼”,其實是一萬年前強大的“西洋人”。核戰之后,除了漢文化孕育出修士這一強大群體拯救了文明,其他人種滅絕得七七八八。基因的多樣性,正面臨喪失。

  從瀟山至白沙城,騎白鶴半天可到。只要三天之內無戰事,就可以證明今后十年,瀟水修士都不會染指這片土地,老老實實收租金。

  他們,是天然的擋箭牌。

  即使來,信天游也不怕。擔心的是事情鬧大,驚動道門。

  無論穿游俠服飾還是作王子裝扮,都太扎眼了。好在王宮中保存不少天啟私訪的服裝,隨便換了一套未穿過的儒生衣裳。

  更衣的老太監、老宮女,偷偷哽咽,抹眼淚。

  流淚是人類軟弱的表現,信天游不是很能理解。

  小時候曾經懷疑自己是師父從萬年前帶來的小機器人,現在覺得,可能是被師父改造成了機器人。

  這樣挺好,做事才能更有效率。

  出宮后,信天游沒有立即返回逍遙侯府與錢名禮、魯貴、趙甲碰面,而是去了城北的“邪地。”

  什么詛咒,邪靈不邪靈的,他不怕。

  那里以前是王族禁地,有御林軍日夜巡邏。后來賜給華文,就成了私地。警示牌猶在,白沙府的衙役時不時也走上一圈。

  上次信天游參加桃李宴時,就觀察過這塊王城最大的荒地,華國兩百年來最著名的兇地。發現隔離帶外,無一人行走。

  今天卻大不一樣,陸陸續續有挺胸凸肚,提刀仗劍的人堂而皇之闖入。

  少年看了一會兒,尾隨最后的幾個跟上。

  前面三個人停下腳步,喝問道:“白沙線上,哪家老字號?”

  意思聽明白了,大概是問“白沙城內,你是哪個幫派的”。

  但,信天游怎曉得地方黑話,約定的暗語?掏半天沒摸出銀子,干脆拿出龍形玉佩一亮,道:

  “兄弟,進林子再講。”

  三人臉色劇變,默不作聲將他夾在中間。進樹林子后,兩條漢子堵住退路,前方為頭的那個惡狠狠道:

  “把所有財物交出來…你這廝是四水幫的吧,要不然就是鷹爪孫。快說來干什么,爺爺留你一個全尸。”

  信天游詫異地前后看了看,問:

  “你們三個,真的殺過人?”

  為頭大漢冷笑道:

  “少廢話,爺爺三個,江湖上人稱混江三龍。手上至少捏著十幾條人命,別以為不敢殺你這酸丁…”

  少年舒了一口氣,道:

  “這我就放心了。”

  言畢閃電般疾退,雙掌捏斷二匪的脖頸,軟軟地一推。

  大漢沒回過神,打了自己一巴掌后才感覺不妙,剛要叫喊,咽喉已被冷冰冰的手扼住。

  “說,今天為什么有這么多人聚集。”

  荒草中席地坐著一百多條大漢,均身攜兵刃,目光兇狠。

  在圈子中心,幾塊石頭壘成的臺子上,一名尖嘴猴腮,頭戴南華巾的青袍道人手舞足蹈,喝道:

  “天與之不取,反受其害。今天下午,后黨將滅,而王黨又來不及執政,正是空白時段。大家看到沒,街上連巡捕都不見了。御林軍出動,也只保護王黨的重要府邸,如逍遙侯府,相國府…一旦等王宮里的會議達成一致,吾輩明里被官府鎮壓,暗里被四水幫打壓,還有什么立錐之地?

  “貧道不才,被大家推舉為話事人,可能新來的兄弟不服氣。遠的不講,就說今日一拳擊斃圣胎周真人的羅漢弟子信天游,當初不也被貧道在珍寶閣,用天罡鎮煞符鎮得欲仙欲死?“

  下面響起了一片會意的笑聲。

  羅道人團團作揖,等笑聲平息后,繼續道:

  “貧道乃修行之人,與俗世富貴無關。盤桓白沙城半年,不忍見到各位兄弟艱難謀生。大好男兒,奴顏婢膝,只求一口飽飯。今天,就是翻身的日子。還有一個小時天黑,大家立即行動。按先前貧道講的,先四處放火,再搶劫殺人。

  “切記,不要靠近御林軍守護的區域,專挑后黨官員和富商的府邸,對外則亮出‘四水幫’名號…如此一來,將會有許多暴民跟著我們趁火打劫。法不責眾,日后無從追查。加上王黨重新掌權,忙著殺后黨,沒空管這點小事…”

  啪,啪,啪…

  三記清脆的掌聲響起,一個儒生從樹林里走出來,挑起大拇指道:

  “羅道人,好本事。趁火打劫,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一箭雙雕…各路兵法全用上了。我看呀,你假如去投軍的話,比修行前途強多了。“

  羅道人拱手笑道:“承蒙謬贊…”

  隨即感覺不對,臉色一沉,喝問:“兄臺,哪條道上的?“

  那儒生笑笑,道:

  “被你用天罡鎮煞符,鎮得欲仙欲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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