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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勃勃志向遠 鐵騎漠中來(下)

  龍無駒搖了搖頭,說道:“大人給咱們的命令是‘斷其歸路’。這支西去河邊的輕騎人數不多,只是張韶部的先鋒,咱們若貿然出戰,恐會打草驚蛇,不利於大人定下的作戰方略。不可。”

  “那就看著他們過河去?”

  “重點是張韶所率的定西主力,不在於這支先鋒。且再多遣斥候,務要把張韶部的行蹤時刻掌握手中,及時報與大人,好讓大人能夠知己知彼,臨機制宜,這才是關鍵。”

  軍隊行軍要打很多的旗幟,將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主將的姓名雖然不會直接繡到將旗上,但主將的官職、軍職,將旗上卻都會有,斥候已經搞清楚了這支果然來打朔方的定西部隊之主將在定西的官職、軍職是什么,故此龍無駒自然而然地也就已知此戰的對手是何人了。

  不是別人,正是前戊己校尉,秦州一戰后,才被定西因功拜為武衛將軍的張韶。

  無論龍無駒自稱焉耆王族的事情是真是假,他是西域人,且為西域貴族的出身則是不假,張韶久鎮西域,龍無駒對他還是較為熟悉的,知其作戰的風格,忖思了稍頃,接著以慎重的態度,與部下的柔然軍官們說道:“張韶此前屯戍西域,長達十余年,這個人我是比較了解的。他生性謹慎,凡用兵之時,從不冒進,必反復偵查敵情,然后乃戰。

  “咱們所在的這片漠區,在河水以西,也就是說,當張韶率部渡河的時候,這片漠區等於是處在他的后方。咱們須得防他會不會於渡河之前,先派遣斥候來此片漠中摸查,以免在渡河的時候,遭到我軍從后的突襲。萬一咱們行蹤暴露,可就影響到大人底下的作戰部署了!傳令下去,多安排些暗哨在咱們駐扎的這塊綠洲之外,一旦發現定西的斥候,馬上來報!”

  張韶駐守西域十余年,與柔然和西域諸國,經歷過先后七八次的大小戰斗,因其謹慎的性格,基本上沒有過大的失利,但他比起定西的另一個西域戰將索恭,似乎驍勇不足,卻也沒有取得過什么大勝,因是,在知道了他為定西此次攻打朔方的主將以后,龍無駒盡管多了個心眼,亦不覺謹慎了許多,但卻也說不上很重視,對溫石蘭戰前定下的作戰方案,還是很有信心的。

  在綠洲的營區里等了兩天。

  外頭的斥候一撥接一撥地回來稟報趙興、張韶兩部的動態,直到趙興部已經找到渡口,經過短暫的戰斗,把啖高故意留在渡口假作防守的一支小部隊擊潰,渡河完畢,張韶部接踵而至,也開始渡河,綠洲外的暗哨卻一直都沒有發現定西的斥候出現。

  龍無駒喜與左右說道:“張韶素來謹密,今卻大意,竟沒遣人查探后路有無伏兵,想來應是此前的秦州之勝,滋長了他的驕傲。兵法云:驕兵必敗!此天亡張韶也!”

  “這場仗只怕就輸!”

  黃河東岸,剛按既定的過河次序、引率本部渡過了黃河的趙興,憂心忡忡地與金素弗、叱奴侯這樣說道。他一邊說,一邊牽著坐騎,停駐岸上,觀看河面上正在渡河的其余部隊。

  叱奴侯不解其意,摸著環繞光禿禿頭頂垂下的小辮,問道:“仗還沒打,大人怎生就這么說?”

  “渡河之前,我建議張將軍,應該先遣些斥候摸入河西的那片漠中,看有無敵軍駐扎,以防當我渡河之際,被敵半渡而擊,然而張將軍不肯聽從我言!”

  “大人,此事我知,但現在我軍都快渡河完了,那邊的漠中也沒有敵軍出來,這說明那片漠里,是無有敵軍駐扎的。——咱們千里奔襲,朔方的秦軍無有戒備,因而沒能提前在那片漠中駐防,此亦不足為奇。張將軍不聽大人的建議,固然不對,可也不能就此便說我軍將敗啊。”

  趙興說道:“朔方的秦軍也許無備,可從張將軍不肯聽我良言,即可看出,張將軍實是有些剛愎!主將剛愎,而我軍又是長途千里至此,可謂孤軍深入,兩下結合,豈有不敗之理?”

  “這…”叱奴侯不好再說,心中不免覺得趙興小題大做。

  趙興瞥了他眼,料到了他的念頭,說道:“我說此仗咱們怕是會敗,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趙興拿著鐵制的直馬鞭,點了點渡河部隊占據的那片河面,神色凝重地說道:“你我皆知,這個渡口,乃是朔方西邊最於易大軍渡河的渡口之一,不但這里的河面開闊,少湍流,且兩岸土地堅實,亦不松軟,便於武剛車、輜重車等大車行駛,昔年我部在朔方時,常年在此有精卒看守。可是前日,據我兄的軍報,把守這個渡口的秦軍卻居然只有二百余人,被他一個沖鋒就給擊潰了,渡口由是為我所有。…你們想想,這難道不反常么?”

  莘邇三年前遵令狐奉之令,率騎入朔方時,朔方還在趙宴荔父子的控制下,莘邇為了能夠渡河,著實是與趙宴荔部打了一場好仗,相比之下,今次定西部隊進入朔方卻是相對容易,的確是反常了些。

  叱奴侯想了想,說道:“大人這么一說,確是有點反常。…但,之所以如此,會不會是因為茍雄率兵在魏,朔方郡內的守卒不多,他們兵力不夠,所以沒有辦法在渡口處嚴加設防?”

  趙興年輕的臉上憂色深重,說道:“若是如此,還則罷了;若非如此,唉,我軍就堪憂了啊!”

  金素弗比叱奴侯聰明,猜出了趙興真正的擔憂所在,沉吟說道:“大人莫不是在說,秦軍可能早就已經知道了我軍的到來,他們所以不在渡口駐守精兵,其實正是為了誘我軍渡河?”

  “此正我憂!”

  “大人,那趕緊把這個擔憂稟與張將軍吧!”

  “我怕他還是會不聽啊!”

  “不管怎樣,總得試試!”

  趙興是從蒲秦那里叛投到定西的,他當然不愿再成為蒲秦的俘虜,以孟朗的“嫉惡如仇”,他若兵敗被擒,二次成為蒲秦的階下囚,十拿九穩的,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從這方面說,他與定西部隊的利益是一致的。故而,他最終還是聽了金素弗的話,去找張韶,稟報其憂。

  金素弗、叱奴侯要招呼、管理剛渡過河的本部兵卒,沒有陪他共去。

  過了約小半時辰,趙興騎馬還回本部。

  金素弗、叱奴侯迎上。

  金素弗問道:“怎樣?”

  趙興緊蹙眉頭,沒有立刻回答金素弗,而是先說道:“張將軍一定是有事瞞著咱們!”

  這話已是他第二次說了。

  金素弗、叱奴侯對視一眼。

  金素弗問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那大人怎會覺得他有事瞞著咱們?”

  “我求見張將軍時,他正與張參軍、楊參軍對著地圖,不知在談些什么,見我到來,他三人迅速地止住了話頭,張參軍并把地圖折了起來。而且,在我把我的擔憂稟與張將軍時,楊參軍閉著眼,半句話沒有說,如似不聞,明顯他是在考慮什么別的重要問題。”

  金素弗猜測說道:“他三人也許是在商討渡河后的進戰方略?”

  趙興說道:“進戰不得你我么?若是在商討進戰方略,有什么可避著我的?”

  “那他們在談論什么,大人可能猜出?”

  “…,我猜不出。不管他們在談什么,總之,從今天起,咱們萬事要多小心!”

  金素弗、叱奴侯應道:“是。”

  叱奴侯問道:“大人的擔憂稟與張將軍后,張將軍怎么說的?”

  “張將軍不以為然,滿臉帶笑的,糊弄了我幾句,把我打發了事。”

  數千的定西步騎,到此時渡河大致完畢,各部的戰士在本部將校的指揮下,絡繹到達指定的位置,重新組成行軍的陣型,擔負警戒任務的騎兵、步卒們,也各自歸還陣中。

  渡河時略顯混亂的場面,慢慢地復歸嚴整。

  看到這有條不紊的一幕,趙興自我安慰,想道:“定西雖小,然隴地本就尚武,自其建國以今,復戰斗不斷,這兩年,征虜又接連招募良家子,組建健兒營,比起兵戶,更加敢戰,論以部隊的戰力,卻足與秦、魏爭鋒。這回攻打朔方,即使不能克勝,慘敗,希望也不至於罷!”

  好在趙興從小在朔方長大,地頭極熟,就算真是定西軍此回慘敗,他自忖之,只要時時、事事小心,想來逃出一命,總歸還是可以的,唯是他的部卒,說不得,會再次遭受重大損失。

  提起了精神的趙興,在全軍整備已畢,接著行軍之后,繼續隨軍前行。

  朔方郡占地不小,東西四百余里,南北最寬處三百余里,但其境內,中部和南部的大部分地區都是沙漠,其下轄之諸縣,大多處於郡中最北端的黃河岸邊,隨著黃河“幾”字形的流向,這些縣也呈一個“幾”字形。河外的三封等廢縣不說,只說河內,目前還有唐、胡百姓聚居、秦軍駐防的縣,西邊是臨戎、沃野兩縣,北邊是廣牧、朔方和前代秦朝時本屬五原郡的河陰等縣,東邊是前代秦朝時亦屬五原郡的曼柏等縣,南邊與上郡接壤的地方,有個大城縣。

  臨戎、沃野兩縣,是張韶部渡河后,為了后顧無憂而必要首先占據的兩地。

  這兩個縣,境內現下的居民都不多,等若是半廢掉的縣了,但縣中俱有部分的秦軍駐守。

  就算之前秦軍不知道定西軍的到來,定西軍打下渡口,渡河以后,朔方的秦軍肯定也就知道定西的部隊到了。為了小心起見,趙興主動請纓,在其兄趙染干的先鋒部隊之后,又從部曲中選出了幾個精明伶俐的部中軍官,叫他們喬裝打扮成本地的土著牧人,離軍先行,趕在主力的前頭,潛去臨戎、沃野城中打探縣中秦軍的情況。

  他派出去的斥候還沒有回來,趙染干傳送捷報的兵卒先回來了。

  “臨戎縣的秦虜聞我王師殺到,已然渡河,驚慌失措,遂棄城而遁。臨戎,現已為我部占據。”

  張韶接報大喜,把這道捷報傳給高延曹、趙興、邴播、李亮、安崇等諸將觀看,撫摸著大肚子,狀似快活地歡暢大笑,與諸人說道:“朔方方下守備空虛,繼茍雄守御朔方的啖高,無名鼠輩耳,以致臨戎秦虜,今聞我王師至,乃倉皇遁逃!由此推之,我軍取朔方,易如唾掌也。君等且請勉力,候大功成日,吾當將功勞與君等分享!”

  他手往前揮,下令說道,“從谷陰出來,十幾天了,幾乎天天晚上住漠中,早上醒來,滿嘴、滿臉的沙啊!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加速行軍,今晚咱們就住臨戎!”

  河西邊的漠中,龍無駒接到軍報,笑與部下將佐說道:“張韶部已至臨戎,大人的計策看來是成了!咱們做好準備,三兩日內就開拔出營,趕去參加伏擊!”

  臨戎距沃野不遠,六十來里地而已。

  張韶部進到臨戎,當晚在縣中住了一夜,次日天才亮,先鋒的趙染干便又遣人送回捷報一道。

  “沃野虜兵趁夜亦遁,我部已入據其城。”

  張韶喜不自勝,再次召來高延曹等將,把這道捷報也給他們傳看,披衣立在帳中,摸著下巴,志得意滿似地問諸人道:“我說的對不對?沃野的守兵也逃了,取朔方,是不是易如唾掌!”

  趙興按捺不住,終是起身進言,說道:“將軍,不太妙啊。”

  “什么不太妙?”

  “秦虜即使再無備,也不可能連續放棄兩座城啊!將軍,啖高會不會是在誘我深入?”

  “哈哈,哈哈。西海侯,你多慮了。”

  “多慮?將軍…”

  張韶打斷了他,說道:“朔方總共也就屁大點地方,也沒什么山川險隘,啖高‘誘我深入’?他能把咱們誘到哪里?再且說了,就是他在‘誘我深入’,他手上有幾個兵?還能打咱們個伏擊不成?”問張龜、楊賀之,“兩位參軍以為呢?”

  張龜沒有說話。

  楊賀之慢吞吞地說道:“西海侯說啖高是在‘誘我深入’,有這個可能。”

  張龜、張韶不約而同,看向了楊賀之。

  楊賀之接著說道:“但與其說他是‘誘我深入’,依下官看,不如說他是欲‘聚兵頑抗’。”

  張韶問道:“此話怎講?”

  “正如將軍所言,啖高手上沒多少兵馬,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話,是把不多的兵馬分散各城,被我各個擊破的好,還是把所有的兵馬聚集一地,頑抗死守,以待后援為好?”

  “當然是后者為好。”

  “是以下官以為,與其說他是‘誘我深入’,不如說他是欲‘聚兵頑抗’。”

  “哦,你是在說他舍棄臨戎、沃野兩縣不守,不是為了誘我深入,而只是為了聚兵頑抗。”

  “正是。”

  張韶大為贊成,說道:“楊參軍的分析甚有道理!”旋即又哈哈大笑。

  趙興問道:“將軍笑什么?”

  “啖高的后援現正與慕容鮮卑交戰於雁門等郡,給他們插個翅膀,他們也不能很快趕回!啖高聚兵頑抗,以待后援,卻是癡心妄想,倒是方便了我軍,將之一舉全殲!”

  趙興極力勸諫,說道:“將軍,啖高雖無名之輩,可我軍遠涉流沙,今在朔方,離谷陰千里之遙,實為孤軍,倘使有變,勢會陷入危局!不可大意啊!”

  張韶笑道:“聽說你回來了,臨戎縣內縣外的各部酋率、唐人強豪,昨晚不少都來拜謁,給咱們送來了成群的羊馬、成壇的美酒,有你與汝兄這兩個本地貴種在,怎能說我軍是孤軍呢?西海侯,此戰打完,少不得,在上奏朝中的檄報中,我會給你記上一筆大大的軍功!”

  趙興扭臉去看張龜,說道:“張參軍?”

  張龜慢條斯理地說道:“楊參軍說啖高是欲‘固守待援’,下官以為然也。啖高固守的地方要么是廣牧,要么是朔方。無論廣牧,還是朔方,底下來,都會有一場硬仗在等著咱們。將軍,事不宜遲,我軍今日便及早開拔,進駐沃野吧?在沃野休整一日,然后再作進發!”

  張韶說道:“好!就按參軍此議。”命令諸將,“辰時前出城!”

  回到本部,趙興以確鑿無疑的語氣,與金素弗、叱奴侯說道:“張將軍絕對有事瞞我!”

  “大人為何這般確定?”

  “楊參軍我不熟,但張參軍素有智名,是征虜帳下的謀主之一。今日帳中,我再三勸言將軍小心,將軍不聽,楊參軍不聽,也就算了,張參軍卻也不聽!這太蹊蹺了。此中必有玄虛!”

  “是何玄虛?”

  “…我還是那句話,咱們要務必小心。”

  趙興說完,望了望帳外猶尚暗淡的天色,狐疑不定地想道,“張將軍三人不會是想把我部當個誘餌吧?…要真是這樣,他們會怎么把我變成誘餌?”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黃河北岸,草原上。

  溫石蘭接到急報。

  急報上說:“張韶部留步卒三百守衛臨戎,率定西主力已至沃野。”

  他看罷大喜,與鞏鳳景和諸將說道:“張韶中我的計了!快派人去廣牧,告訴啖高,就說我今天就率部悄悄渡河南下,入伏廣牧南邊的漠中,并另分兵一部,散於沃野、廣牧間,在張韶進兵廣牧的途中,不斷地對之進行騷擾,以疲憊之;候張韶兵到廣牧,他且先在城中堅守,等我找到戰機,就會從漠中殺出,襲張韶后陣,與他內應外合,南北夾擊,共滅此寇!”

  鞏鳳景和諸將應諾。

  溫石蘭又說道:“再派人去令龍無駒,叫他等張韶率部離開沃野后,便潛渡過河,看能不能把臨戎、沃野奪回,如是不能,也不必戀戰,就沿河東進,待我部與啖高夾擊張韶部時,他斷其退路!”

  諸人應諾。

  自有人按其軍令,分別遣人,前去見現在廣牧城中的啖高與黃河西邊漠中的龍無駒。

  沃野到廣牧,距離兩百多里。

  出城后不久,仍為先鋒的趙染干就派人來報,說是路上遇到了小股敵騎的襲擾。

  很快,張韶部的主力,也開始接二連三地不斷地被小股的敵人輕騎游擾。

  鎧甲很重,行軍的路上,騎兵的甲騎也好、步兵的甲士也好,出於節省馬力、體力的緣故,都不會披甲的,面對這些小規模的騷擾,沒辦法動用甲騎、甲士迎斗,張韶便調了趙興部的鐵弗匈奴輕騎,護衛部隊的兩翼,應付這些蒼蠅也似的煩人敵騎。

  輕騎對輕騎,在戰斗上,趙興部不落下風,但那些敵騎稍斗即走,為防中伏,他卻也不能緊追不舍,只能看他們遠去。於是,就這樣,便走便戰,行軍到晚上。那些敵人的輕騎,舉著火把,繞張韶營壘疾馳怪叫,又擾得張韶部一晚上沒有睡好。次日繼行,碰到的情況一如昨日。如此這般,二百多里的路,走了四天多不說,到至廣牧城外時,全軍上下大多疲憊。

  卻不意到了城下,在探知了啖高就在城中的情形下,只休整了一晚,張韶次日卻就令攻城。

  趙興又一次求見張韶,力諫不可,說道:“將軍,我軍沿路受虜襲擾,白天戰斗,晚上睡不好覺,將士俱皆疲乏。我軍現在雖非疲軍,亦相差不遠了!而虜將啖高,現下便在廣牧城中,按楊參軍的分析,廣牧顯然就是他選定的頑抗之地了!料其城防必然堅固。我軍如何能夠現在就大舉攻城?末將愚見,應該叫三軍休息兩日,之后再議攻城不遲!”

  張韶笑道:“西海侯有所不知。”

  “末將有何不知?”

  張韶頭頭是道地說道:“兵貴神速,此我唐家兵法所言!想那啖高,為何沿途襲擾我軍?還不就是因為他在廣牧的城防還沒有部署徹底么?咱們如今既已到了城下,就該馬上展開進攻,不能再給他部署的時間,否則,待他部署完成,不利於的,將會是我軍。”

  趙興瞠目結舌,心道:“這不是胡謅么?”所謂處處漏洞,反而不知該怎么抨擊反對,他說道,“將軍,你這…”

  張韶揮了揮手,和顏悅色地說道:“你快去做攻城的準備罷。”

  趙興想起了“誘餌”一事,緊跟著又想起了攻打隴西郡時,孟朗逼迫他率部猛攻的慘痛往事,瞧著張韶的笑臉,心頭一跳,試探地問道:“將軍,可要末將率本部先攻么?”

  “你部都是騎兵,先攻什么?你與汝兄各帶本部,守好我攻城步陣的側翼就是。”

  趙興放下了擔心,疑心卻無法止,心事重重地回到本部,照張韶的命令安排本部的戰場位置。

  攻城在下午展開。

  日落前,張韶鳴金收兵。

  次日,繼續攻城,戰至薄暮,進展不大,張韶也不著急,仍舊收兵。

  啖高親臨城頭,秦兵守衛頑強,連續攻城三日,定西的部隊幾無寸進,就在高延曹、趙染干等諸將都有點焦躁,李亮、邴播、安崇等再三請戰,請求張韶允許他們選帶死士,突擊先登,為攻城打開僵局,而一再被張韶拒絕之時,這天,剛過了中午,曝曬的大日頭下,軍中的斥候倉急地從南邊催馬趕回稟報:“南邊漠中,發現了一支騎兵,打著柔然溫石蘭的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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