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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路滑,摔了個手腿半殘,還得請一天假啊

  氾丹手下的殘兵敗將,劫后余生,極度的危險過后,身心疲憊,放松了警惕,被溫石蘭一個回馬槍殺得落花流水。

  蘇清、田寔兩人領著十余親兵,仗劍衛護在氾丹的車前。

  想那蘇清、田寔,皆是文士,平時配的都是木劍,能有什么戰力?雖是衣冠楚楚,比不上褶袴髡頭。七八個斛律部的騎兵,瞧到了站在車上、揮劍叫喊的氾丹,一箭射去,中了氾丹的高冠。數胡騎揮刀突進,蘇清慌忙徒步頂上前頭,未及碰面,已被亂箭射死。

  田寔喪膽,方才抽劍的那股力氣不翼而飛,雙股顫栗,站都站不穩當了,癱倒坐地。兩胡騎旋馬至近,其中一人馬術頗精,側腰探手,抓住了田寔的頭冠,另一手揮刀砍下了他的首級。

  功曹、主簿兩個親近吏,瞬間雙雙身死。

  氾丹睚眥欲裂,倒是果然剛強,絲毫無有怯意,要下車去與那胡騎拼命,被御車的士卒拽住。

  虧得十余親兵悉為氾丹部中的壯士,拼死抵擋,這才殺退了那數胡騎,等來了行軍在前頭的麴球回救。

  雖然沒能殺掉氾丹,但是殺掉了他的兩個大吏,加上之前重傷的屈男虎和阿史那、以及殺掉的郡尉,溫石蘭度料,這份戰果應該足以使唐人驚駭了。此時天色將明,此地離弱水東河也已不太遠,為免被麴球纏住,引來西海縣中的援兵,溫石蘭因決定撤軍。

  天亮后,麴球與氾丹檢查傷亡。

  氾丹部千余步騎,僅存三四百;麴球帶出來的兵馬,亦折損百余。

  兩人帶著余眾回到西海縣中。

  縣中郡府堂上,見到莘邇,麴球稟報戰況。

  “氾府君,傷勢要緊么?”

  氾丹的左邊大腿中了一箭,箭桿已經截掉,箭鏃還在腿中。他沒法跪坐,坐在個胡坐上。本想立個戰功,卻大敗而歸,部曲損失過半。要非莘邇遣麴球救援,恐怕身亦難免。

  氾丹既是羞愧,又是不甘,勉強回答說道:“小傷,不要緊。”心道,“田舍兒一定會治我的罪。我不必等他開口,且自認罪。”掙扎著起身,說道,“丹今番戰敗,沮了三軍士氣,自知有罪,請督君懲處罷!”說著,把臉扭向一邊,不愿看莘邇的嘴臉。

  聽到莘邇關切地說道:“怎么會不要緊?箭創可不能輕視啊。你趕緊找醫士看看,萬一…”莘邇想說“感染”,但現下好像沒有這個說法,便改了個詞,接著說道,“發膿的話,你這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氾丹說道:“丹的傷不要緊,丹戰敗喪師,請督君降罪!”

  “勝敗者,兵家常事。一場小敗,無足掛齒。等你養好了傷,再將功補過便是。”

  氾丹萬萬沒有想到莘邇非但沒有怪罪於他,反而安慰他,不由自主地轉回了臉,看向莘邇,看見了莘邇一臉的真誠模樣。

  “督君不治我的罪?”

  莘邇誠懇地說道:“我會上書主上,陳述你此戰失利的緣故,都是我太過輕敵。”

  莘邇話中意思,分明要為氾丹的此敗擔責。

  氾丹只疑聽錯,可莘邇這話是當著杜亞、傅喬、北宮越、麴球、羊馥、嚴襲、蘭寶掌、張景威等一干大小吏員的面說的,絕對不可能是欺騙他的好聽言語。

  “你…,督君…。”氾丹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只有腦子里缺根弦的人,才會到處結仇。

  此前與氾丹的不對付,那是因為氾丹挑事在前,為了維護自身的威望,莘邇不得不針鋒相對。

  究其本意,氾家是隴地一等的閥族,氾丹的父親氾寬在朝中又是有數的幾個頂尖權臣之一,莘邇在已狠狠得罪了張家的前提下,自是不想再與氾家結下深仇大怨。

  況且,退一步說,就算莘邇想給氾丹治罪,憑氾家的聲望、氾寬的權勢,比照張金父子雖然“勾連胡人、作亂郡國”,卻依“八議”而免的例子,治罪的結局,八成也是不了了之。

  既然如此,莘邇以為,不如索性趁這個機會,賣個好給氾丹與氾家,也許會對日后有點益處。

  氾丹情緒復雜地回到營中,緊隨著,兩個醫士就奉莘邇的命令找來給他療傷。

  這且不提,只說莘邇問清楚了戰況,知道了那股“柔然前鋒”是溫石蘭部,聽完了麴球敘述的溫石蘭於戰場上之勇武,不覺嘆道:“柔然也有悍將啊!”

  張龜蹙眉說道:“怪哉。”

  莘邇問道:“長齡,此話何意?怪從何來?”

  張龜疑惑地說道:“溫石蘭固有悍勇之名。唯是他作為匹檀的先鋒,打探敵情、摸查我軍布防底細,這方是他職任內的事。而今匹檀的主力尚未到來,他卻怎就擅然啟戰?難道他就不怕倘使戰敗,壞了匹檀主力的軍心么?”

  莘邇聽了這話,覺得有理,也起了疑心。

  蘭寶掌“哼”了聲,說道:“依小人看,沒啥奇怪的。”

  “哦?寶掌,你有何高見?”

  “不外乎與氾府君一樣,立功心切。”

  蘭寶掌的這個看法,與杜亞、傅喬等人一樣。只是杜亞、傅喬等人照顧氾丹的面子,不肯說出來罷了。蘭寶掌、乞大力等胡騎,在隴地的唐人中,沒有什么依靠,眼中只認莘邇,沒有杜亞等人的“花花腸子”,所以杜亞、傅喬等人閉口無言,蘭寶掌有話直說。

  莘邇心道:“寶掌這話似也有理。”問張龜道,“長齡,你覺得呢?”

  張龜沉吟稍頃,說道:“斛律非柔然本部,是其別部,溫石蘭恐怕沒有膽子魯莽行事。”順著自己的思路,他越想越不放心,總覺得是哪里出現了紕漏似的,給莘邇提議,說道,“…將軍,龜之愚見,是不是應多增哨騎,擴大探查范圍,以防北虜有詐!”

  莘邇想了下,說道:“謹慎沒有錯。”接納了張龜的意見。

  堂上一人起身,下拜說道:“大父,我略知柔然內情,西部柔然的各部,我都大概有所了解。請為大父探明虜情!”

  說話的是且渠元光。

  莘邇與元光的父親拔若能結為了香火,捎帶著,拔若能的幾個兒子就成了莘邇的晚輩。又因為尊卑的關系,拔若能的年齡盡管遠比莘邇大,不敢稱兄,因是,元光叫莘邇“大父”。

  莫說拔若能,元光都要比莘邇大一些。

  奈何輩分壓下來,便是不情愿,也得這么喊。

  不過元光能屈能伸,這一聲“大父”喊的是相當自然,并且透著尊敬里的親熱。

  “你打算怎么探?”

  “我打算扮作北虜,北過居延澤,到西部柔然的邊地,尋些胡落,看能否問出點有用的東西。”

  “你要到柔然的地界?有點危險啊。”

  元光忠心耿耿地說道:“大父待我父子恩重如山,為大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北山鮮卑的禿發勃野只把元光手下的兩個人頭送給了莘邇,沒有說這兩人是元光的部曲;張金父子咬死不認與盧水胡串連,當然也不會把元光算計他兄長平羅的事情抖出。

  莘邇到此時,仍是不知元光之前背地里的那些勾當,然而見他赤膽忠心的樣子,卻莫名覺得似曾相識,心中想道:“當日我給令狐奉表忠心,落在別人眼里,會不會即此副模樣?”

  對元光說道:“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假使有失,我不好與你父親交代。”

  元光說道:“大父放心!遲則半月,早則十天,我定能安然歸來。”

  得了莘邇的許可,元光回到住處,作些收拾,帶了個親信的胡從,當日出城。

  出城渡過河,親信胡從問道:“大人,西部柔然的邊地有好幾個部落,咱們先往哪個去?”

  元光回頭望了眼河水西邊的西海縣城,說道:“哼!哪個去?哪個也不去!”

  “啊?那咱去哪兒?”

  “找溫石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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