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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四)

  在狄道縣吃了一頓胡炮肉,仍是莘邇與麴球親自動手炮制。

  因在軍中,沒有飲酒。

  飯后,是夜,莘邇與麴球暢談至曉。

  第二天,麴球送別莘邇。

  莘邇握住麴球的手,囑咐說道:“桓公領軍入蜀的情報,蒲秦必已得知。蒲茂、孟朗肯定猜到我軍來此,是為配合桓公,協助攻蜀的了。估算時日,趙染干部應該已至朔方,有染干騷擾朔方,短期內,蒲秦北部的兵力是無法調動南下的。但是鳴宗,卿亦不可大意。蒲茂、孟朗若大集咸陽附近的駐軍,至少可得三萬之眾,如傾力來犯我境,卿萬勿出戰,守邊即可。”

  與拓跋部聯手攻取朔方的計劃,暫時雖不能夠實施,但不妨礙莘邇遣趙染干領一支偏師,前去騷擾朔方。蒲秦在獲知定西與東唐合力攻蜀以后,很有可能會產生趁機奪回隴西、武都、陰平三郡的打算,有趙染干在北部游擊騷擾,至少可以保證駐守朔方的茍雄等部不能及時南下,也算是可為麴球減輕一點壓力。——與麴爽的攻滅冉興一戰相同,此回伐蜀,麴球的任務,依舊是守住隴西,保住定西部隊的后路。

  麴球笑道:“將軍放心,有球在,隴西萬無一失。”

  昨晚吃飯的時候,高延曹對麴球還是那副態度,愛答不理的。

  麴球愈挫愈勇,反倒是對高延曹越發熱情,笑吟吟地看了他眼,繼續對莘邇說道:“球雖無高驍騎的勇武,陷陣拔旗,球不如驍騎;然固守堅壘,使敵不能寸進,球還是有些把握的。”

  莘邇說道:“那是自然。固守金湯麴鳴宗的名號,是白叫的么?隴西有你,我放心。”

  與麴球對視一笑。

  人的友情分很多種,有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有的三秋不見,見若初時,即使再長的時間不見面,友情也不會減弱半分。后者的這種交情,或可稱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者也可稱是情投意合的知己。莘邇與麴球,便是如此,兩人一年多沒見,見到后,毫不生分,一如往昔。

  麴球把莘邇送到隴西郡南部的邊地,至臨洮縣才止。

  從臨洮折往東南行,百里上下,到武都郡界。

  令狐曲兼領著武都太守的官銜,他沒去秦州的邊界迎接莘邇,是為了鎮撫州內,免生亂事,可以理解,但如果再不到武都郡的郡界迎接,那就會說不過去了。

  未到郡界,莘邇等就接到前邊的稟報,說令狐曲與寧遠將軍、陰平太守北宮越,以及嚴襲、李亮等一干秦州的文武吏員并在界上已然等候良久。

  莘邇等唐艾、令狐京等文士們趕到,帶著他們一起迎將上去。

  麴球沒變什么樣,令狐曲卻是外貌小變。

  只見他鎧甲在身,頷下多了胡須,較以往常,小增壯武,唯是一雙眼中布滿血絲,一看就是多日沒有休息好了。

  令狐曲與北宮越等行軍禮,參見莘邇。

  莘邇還禮。

  兩邊見禮過。

  不等令狐曲說話,莘邇回身招令狐京上前,笑瞇瞇地說道:“鮮少,我知你與你的兄長感情好,說來你倆也是挺久沒見了吧?快來,見見你的兄長!”

  令狐曲和令狐京長得挺像的。

  時當午時,深秋的陽光曬下來,還是使人感覺熾熱。

  路上步騎兵士行軍,帶起了陣陣的灰塵,隨微風飄到人的身上,染得莘邇等將校的衣甲與唐艾、令狐京等文士的襦裙灰撲撲的。

  塵土夾雜汗水,令狐京、令狐曲兄弟兩人,臉上都不怎么干凈,但是無損兩人俊朗的相貌,特別是在邊上禿發勃野等髡頭胡人和羅蕩、高延曹等一群熊羆的襯托下,越是秀若雙玉。

  莘邇好像是為了能夠能更清楚地看到他兩人,向后退了兩步,站定,身姿挺拔,手按腰劍,笑與唐艾等人,贊嘆似地說道:“王城士人俱言,鮮少朗朗如百間屋,庇其宇下,使人忘寒暑;又云文少英能下士,半點不虛。”對令狐京、令狐曲說道,“卿兄弟,誠然我定西雙壁也。”

  “卿父子,皆有卿家風。今我欲擇一虎臣,佐彥叔為我先鋒,卿父子何人敢為?”桓蒙摸著胡須,看著面前的兩人,笑著問道。

  彥叔,是袁子喬的字。

  這兩人一個年近四十,一個年有二十余,年長的那個叫周楚,年少的那個叫周詞,是一對父子。周楚是益州刺史周安的兒子,周詞是周楚的長子。

  對桓蒙伐蜀這件事,益州刺史周安,當真是鼎力支持,不遺余力,不僅他自己帶著部隊跟從作戰,還把他的兒子、長孫也都帶到了部隊里邊。可謂是祖孫三代,并肩上陣。

  周楚,字元孫,早年在庾哲的哥哥,時任征西將軍的大庾帳下任過參軍,現下剛被桓蒙表為鷹揚將軍,——卻是與麴球的將軍號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的這個鷹揚是真的,麴球的那個則僅是定西私下所拜,不為江左承認的。

  周詞孝順,知道先鋒的任務比較危險,搶著說道:“家父年老,詞請從江夏為公先鋒!”

  “江夏”,指的是袁子喬。

  桓蒙辟除袁子喬做了自己的參軍后,又表他為廣陵相。

  廣陵郡位處徐州,現在賀渾邪的控制下,東晉在都城建康的東北邊不遠,立了一個廣陵僑郡,名為一郡,實際也就是一個縣而已,主要用於安置南渡到江左的廣陵郡籍貫的寓士和流民。

  旋后不久,荊州東部的重鎮江夏郡,郡守的職位出缺,這回出征之前,桓蒙復表袁子喬為江夏相。

  周楚大怒,一腳踹到周詞的屁股上,說道:“為父年不到四旬,如何能夠稱老?”

  他下拜對桓蒙說道,“犬子蠢笨,難堪重任。先時,楚嘗從家君攻伐李氏,熟悉蜀中的地形,愿從江夏為公先鋒!”

  桓蒙哈哈大笑,把周楚扶起,繼而把跌倒在地的周詞也扶起。

  他彎下腰,親手給周詞拍掉褶袴上的土塵,用力地握了一下周詞的胳臂,笑對周楚說道:“我本來就是想用卿為彥叔膀臂的,適才所言,不過試探卿子也。元孫,卿有一個好兒子啊!”

  又撫摸周詞的肩膀,說道,“我知卿是擔憂卿父的安危。彥叔足智多謀,蜀地的風土人情,卿父了然在胸,先鋒雖只兩千兵,然悉我部精銳,盡可一當十,卿父與彥叔先行,我料蜀地無人可敵也!卿且無須掛念。”

  到了武都郡治,莘邇沒有進城,便在城外營中,召集諸將,商議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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