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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宴荔聰明誤 孟朗破朔方(上)

  朔方縣城西邊十余里外,這兩天新起了一座營壘,是剛剛抵達此處不久的麴蘭部所扎。

  筑營,是高級將校的基本軍事修養之一。

  麴氏作為將門,在這方面自有家傳。

  麴蘭、麴球同為麴氏嫡系子弟,所學乃是同源,他倆主導筑造的營寨,於形制上當然也就頗為相近。只不過,麴蘭的這座營,一則因是戰時所用,二者營中的兵士亦沒有麴球部那么多,故是相較隴西的麴球大營,此營較小,亦沒很大的磚石工程,用料多是就地取材的土、木。

  雖然如此,營內、營外,該有的防御措施仍是一個不少。

  營外不僅挖掘了壕溝,把近營的林木砍伐一空,且延伸出去,在營地四周的空地上,錯落不齊地植了成百上千的木樁。這些木樁,是專門用來阻礙敵人騎兵,包括步兵突襲奔進的。

  營地的四角皆有望樓,眼神好的吏卒輪流在上值班。

  營門緊閉,戍衛的將士荷矛披甲,警惕十足。

  營中的四方,一如麴球的大營,被細分成了步、騎、役夫、儲物四區。

  主將的大帳也是在騎兵區。

  麴蘭今年三十四歲,個頭沒有麴球、麴爽高,體格亦不雄偉,乍看之下,給人以干瘦的印象,除了一張麴家的標準國字臉,濃眉大眼,與麴球、麴爽無二之外,別的都與他的父親很像。

  不僅長相與麴碩像,性格上,他也遺傳了麴碩的謹慎。

  麴蘭皺著眉頭,聽來報訊的司馬說完了話,手按膝蓋,仰起臉,望了會兒帳頂,從胡坐上站起,又在帳內踱了會兒步,做出了決定,說道:“傳令出去,不要理會!”

  那司馬是個戎人,乃麴碩的故將,跟從麴家在軍已久,向以勇猛著稱。

  他不甘地說道:“將軍!這已是茍雄那狗東西第二次挑釁了!這次他做的比上次更過分!派了百十虜兵,穿上女裙,涂脂抹粉,敞胸露懷,在咱營外叫囂,罵將軍你是縮頭烏龜!怎么能忍?將軍,下官敢請精騎二百,把那百余虜兵盡數殺了,給將軍出氣!”

  麴蘭尋思了稍頃,面現疑惑,撓頭說道:“怪哉!”

  那司馬問道:“什么怪?”

  “你說,這行軍打仗,荒郊野外的,又不是在城里,孟朗、茍雄哪里踅摸來的女裙、脂粉?”

  那司馬怔了下,說道:“…也許是他們隨軍帶的有歌姬舞女?”

  麴蘭點了點頭,說道:“這就說得通了。”示意那司馬,“你下去罷,把我的軍令傳給各部。”

  被麴蘭一打岔,那司馬求戰的沖動弱了兩分,又知麴蘭是個甚有主意的人,但凡做出的決策,輕易不會改變,遂亦收了請戰的心思,便應諾而出,傳令去了。

  帳中一個唐人打扮的文吏問道:“將軍,昨晚與朔方縣中通得消息,趙宴荔約與將軍里外夾擊,尋機共攻孟朗、茍雄。茍雄兩次搦戰,對我軍極盡侮辱輕蔑,各部將士無不憤慨,皆思雪恥。士心可用,下官愚見,此正與趙宴荔合力破賊之時也!將軍卻為何執意不出?”

  麴蘭的帳篷坐北朝南,從帳門口望不到東邊的朔方縣城方向,但他下意識地還是抬眼看了看帳外,嘿然說道:“紇骨萬渡河的地方,離朔方縣城咫尺之遠。當茍雄趁其半渡而擊之日,城中的趙宴荔竟卻按兵不動,坐視紇骨萬兵敗而已!

  “紇骨萬是干嘛來的?與咱一樣,是援救他來的。求拓跋鮮卑援助的時候,趙宴荔卑辭厚禮,兒子都能舍棄;紇骨萬的兵馬到了,遭遇敵襲,他卻坐視不救。

  “他能如此對待紇骨萬,也能這般地對待咱們!甚么‘里外夾擊’,這狗東西,信不過!”

  那文吏若有所思,說道:“將軍是說,趙宴荔是在哄咱們?”

  “不錯!我看啊,這狗東西沒準兒就是在騙咱們。騙得咱們出了兵,他不見得會出兵。”

  那文吏想不通,問道:“這樣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紇骨萬兵敗,我聞死傷近千,河不得渡,余部已然東走,撤回盛樂了。

  “他若再哄騙我軍出戰,而他不遣兵出城合戰,致使我軍敗績的話,我軍定然也會舍朔方而回,那他豈不就兩支辛辛苦苦請來的兩支援兵頓時皆失,從此孤立無援了么?”

  “這狗東西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他不救紇骨萬之舉,你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朔方本非我國之地,咱來援它只是奉命罷了,倘使趙宴荔肯與咱們齊心協力,咱們固不辭一戰;但既然這狗東西賣救兵賣得這么干凈利索,咱們小心總無大錯,且也學他,坐視些許時日再說罷!”

  這話說得不錯。

  那文吏以為然,說道:“將軍高見!”

  麴蘭營地向東南,約三十余里外,是秦兵的大營。

  向麴蘭搦戰沒能成功的秦兵部卒,快傍晚的時分,歸還到了營中。

  帶隊的將校給孟朗、茍雄復命。

  茍雄聽了,啐了口,輕視地說道:“虎父生犬子!想那麴碩,偌大的威名,生個兒子,膽小如鼠!我此等地辱他,他還能閉營不出!嘿嘿,倒是能忍。”

  孟朗笑道:“將軍大敗紇骨萬,血流漂櫓,殺得河水為之赤。麴蘭不敢出戰,不足為奇。”

  頓了下,他說道,“阻擊紇骨萬一戰,盡管沒能達成我軍預先的構想,——借此把趙宴荔調出城來,野戰殲之;然亦戰果豐厚!紇骨萬撤兵回去盛樂,是戰果之一;果然震懾住了麴蘭,我軍兩次挑戰,他都閉營不出,是戰果之二。此皆將軍之功。

  “待來日攻下朔方,還朝以后,我必把將軍的大功詳細地奏稟大王,為將軍請封賞!”

  茍雄哼了聲,說道:“我什么封賞都不要,只要司隸校尉!”

  孟朗啞然,心道:“怎么還記著這事兒!”神色不變,轉開話題,笑道,“我夜觀天象,半月以內應都是晴天,無雨水,利於騎兵轉戰奔襲。將軍,咱們的下一步計劃可以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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